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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手機遊戲
  • 2022-12-11
簡介王家衛:後生仔應該不要聽那麼多別人的話,這樣會變得老氣橫秋,後生仔應該可以好直接,自己多看些電影比聽人講好得多

森林用粵語怎麼讀

文學報 · 此刻夜讀

睡前夜讀,一篇美文,帶你進入閱讀的記憶世界。

近期由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王家衛訪談錄》收錄蜚聲國際影壇的導演王家衛接受的二十篇重要採訪,時跨二十五年,其中包括數篇珍貴的粵語訪談,更有多篇外語訪談首譯中文。

這些訪談涉及與王家衛有關的一切,更記錄了他對自己電影的獨特解讀,以及張國榮等影星對這位導演的評價。它們彷彿用時光膠片拍攝的老電影:記錄王家衛的童年、求學生涯與成名之路;刻印60年代的香港、上海人群體的生活;折射王家衛式的格調——探戈、音樂、下午茶;洞悉都市人的愛情與孤獨……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王家衛以他擅長的即興方式,親自參演這些訪談。聽王家衛深度解析他的作品:《東邪西毒》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花樣年華》的三個層次,《2046》的隱含意蘊……聽王家衛親授電影拍攝心得:要和演員就角色做充分討論,要像即興演奏一樣拍攝,不要做老氣橫秋的學究……聽王家衛回憶電影拍攝逸事:躲避警察拍攝打戲的驚險經歷,拍攝《春光乍洩》時的啼笑皆非,拍攝《花樣年華》時遭遇的危機,為《一代宗師》做的深度考察;與梁朝偉、張曼玉、王菲、諾拉·瓊斯眾明星的相處……能鋪捉到他墨鏡後面閃動著愉快的星芒。

它與他

採訪者:在你的電影中,對白往往能夠精簡地刻畫人物的個性和感受。

王家衛:我自己覺得其實不算是很好的,真正好的對白就是戈達爾的對白。我們的對白只屬文藝腔,戈達爾的才算是poetic(有詩意)。

採訪者:知道你拍《重慶森林》時用了即興手法拍攝,有些導演用這方法來保持real time(實時),你的用意又何在呢?

王家衛:就像放假一樣,人輕鬆起來。要訓練返回自已的instinct(本能)、直覺的反應。我們平日生活,每一步都考慮得很清楚,所有事情都要安排得很精密、嚴緊,漸漸我們便對事物沒有即時的反應,也就是失去了直覺。拍《重慶森林》就像突然推你出街,你只能做出直覺的反應,也讓自己有番energy(活力)。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阿飛正傳》和《重慶森林》的 CC 海報

採訪者:為何你的電影花了那麼多時間在剪接上呢?

王家衛:我通常會找一個我信賴的朋友替我剪片,然後我便可以用較客觀的角度去分析。其實,《阿飛正傳》不是剪得很久,譚家明只用了三個星期便剪完了。《東邪西毒》之所以剪那麼久,是由於故事結構始終未搞得掂(定)。《東邪西毒》有很多零碎故事,如何將它們組成整體的意念,是我們一直未能解決的問題,直至最近才能解決。《重慶森林》也不是剪了很久。

採訪者:但見你剪來剪去都像不合心意。

王家衛:最大問題是我的電影不是由故事出發。若(從)故事出發,必有起承轉合,一定是一場接一場,但我的戲是(從)人物出發的,容許很多possibilities(可能性)出現。

採訪者:可能是這些possibilities和那非主流的敘事方式,令人討論你電影時總離不開時空問題。

王家衛:現在大家講戲,只是借戲來說自己的taste(品位)和看法,他們的講法便變得完全與我無關。我開始覺得自己是object(物件),讓他們借我這個object去講自己的想法。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重慶森林》《東邪西毒》

採訪者:但你的電影確是文化界爭論的焦點。

王家衛:可能我的電影裡有太多線索,讓他們develop(發展出)一套說法。

採訪者:你的電影沒有慣常的敘事方式,結構較散亂,而人物往往很有疏離感,於是有人說你的電影是解構主義。

王家衛:我的戲和解構主義是沒關係的。可能你在裡面找到蛛絲馬跡,但我從來不是從這點出發的。我唔系(粵語,意為“不是”)大衛·林奇(David Lynch)。

採訪者:香港大學裡有某些課程很喜歡討論你的電影,多是與後現代主義、香港文化、懷舊意識扯上關係。

王家衛:後生仔應該不要聽那麼多別人的話,這樣會變得老氣橫秋,後生仔應該可以好直接,自己多看些電影比聽人講好得多。很多人將理論放入電影裡,漸漸便會發現看電影看得很無癮(掃興),變成一條formula(公式)。其實我自己也經歷過這個階段,開始中意睇戲(看電影)時,你會睇很多影評,就像玩緊(在玩)一個遊戲,看到些線索,便對號入座。其實我覺得這又怎樣?有人說個(這個)form(形式)要這樣,個structure(結構)要那樣,結果又如何呢?我只想問:“你想點先(你想怎樣)?”

採訪者:你是否很抗拒理論?

王家衛:我覺得人總系(粵語,意為“是”)會經歷這個階段的。只不過你要有一日跳出這樣嘢,不要沉迷下去,否則真的會老氣橫秋。如果一個“靚仔”走來同我講一大堆道理,我真會瞓低(暈倒)!其實這個問題在臺灣地區是更明顯的,他們十來歲的青年便成個學究,不如經歷多些、創作多些更好。

採訪者:有人說《重慶森林》給人的感覺像村上春樹的小說給讀者的感覺。

王家衛:可能是用號碼和時間這些地方相似吧。當然,村上春樹對我有影響,但若說我受村上影響不如說是受加繆影響。我覺得……為什麼大家會說村上春樹呢?可能只是借我的戲談談村上春樹吧。

採訪者:會否因為你和村上的作品都愛描寫感情中那份機緣呢?

王家衛:我和村上春樹唯一的共同點是,大家都是一個有感情的男人。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1994年,林青霞在《重慶森林》中扮演女殺手之後便告別了影壇

採訪者:《重慶森林》中的林青霞一角,有人說她戴了假髮和黑超(墨鏡),又只是行來行去,根本不用找林青霞來做。

王家衛:我有時想:如果這個金髮女郎不是由林來演,而是找個普通演員來做,大家又會否有這感覺呢?

採訪者:我想大明星都建立了自己的某些形象,觀眾對他們有expectation(期待),看見某個明星,便想見到某些既定形象。

王家衛:正如有人問劉德華:做差人(警察)為何不打、不開槍呢?就因為是劉德華做行行企企(走來走去)的差人才有impact(衝擊力)。大家認為那個演員有某些image(形象),當他不再是那些既有形象,觀眾便有驚喜。

採訪者:有人說《重慶森林》中,林青霞與王菲擦身而過一幕很突兀。

王家衛:大家不容許有這個空間啫!

採訪者:有人覺得前面有些引子會流暢一點。

王家衛:很多人會覺得有前面一段才會真實一點。加上香港電影要求有嘢(同“野”,粵語語氣詞之一,相當於“東西”)發生,事件接事件一直去(進行)。可否事件之間角色坐下來飲杯茶?唔得(不行)。但飲杯茶那段才是真實時刻。

一代宗師

大衛·波蘭:你是怎麼決定踏上旅程去見這些人,走進功夫的世界的?

王家衛:產生拍攝這部電影的想法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我一生中真正理解中國功夫的唯一機會。我們看過很多功夫電影,一度認為中國功夫只是一種表演,像一種把戲,不是很(有效),脫離實際。所以我想了解它好在何處,中國武術有很長的歷史,能流傳這麼久一定是有原因的。有機會與這些大師見面,這和聽故事、看書、看電影是不同的。必須去他們住的地方,看他們如何練習,瞭解具體是什麼樣的技巧。我覺得這一切非常迷人。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一代宗師》

大衛·波蘭:所以這場旅程首先是你個人的旅程?

王家衛:是的,我在路上跑了三年。

大衛·波蘭:你為其他影片做過這樣的研究嗎?

王家衛:做過。

大衛·波蘭:所有都做,還是隻有其中一部分?

王家衛:一部分影片。因為如果是拍《重慶森林》或者《春光乍洩》這樣當代的故事,我不需要做太多的研究。但如果是拍《一代宗師》這樣的影片,就必須瞭解那個世界。不瞭解葉問生活過的年代、他的家庭背景,以及當時的武術動作,你就無法理解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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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春光乍洩》時的王家衛與張國榮

大衛·波蘭:所以《2046》也是這樣拍攝的嗎?

王家衛:不,《2046》更像是幻想。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位60年代的作家,我認識很多這樣的作家。他們是我小時候就認識的人。未來的部分基本上是60年代的人幻想中技術並不先進的未來圖景。我是故意這麼拍的,因為那是一位60年代的作家的想象,不是現在的(作家對未來的想象)。

大衛·波蘭:想到你的時候,我覺得你依然只有25歲。但你已經不止25歲了。你是開始的時候就想“我要拍某種電影”,還是順其自然,一邊工作一邊尋找自己的聲音?

王家衛:開始一個專案時是完全無法預測結果的;只有一種直覺。我常說第一個到達某個地方的人是探險者,比如克里斯托弗·哥倫布。後面的人都是遊客,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我不想做遊客。我想做發現者。

大衛·波蘭:所以這是你一貫的哲學?

王家衛:是的。不然還有什麼意義呢?

大衛·波蘭:那為什麼選電影呢?

王家衛:這是我唯一會做的事情,唯一我覺得自己能做好的事情。

大衛·波蘭:一開始你就知道自己能做好嗎?

王家衛:首先,寫作太難也太乏味了。而表演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想我要拍電影。別忘了,在我們那個時代,電影真的是一種非常激動人心的媒介。我小時候,我們幾乎每天都在看電影。

大衛·波蘭:但是你開始從影時,中國影壇像你這樣的作品並不多。當時的中國電影很有戲劇性,在某種意義上很老派。

王家衛:不,事實並非如此。如果你去看30年代的一些經典影片就會發現,他們很有表現主義的風格,70年代邵氏兄弟的電影某種意義上也充滿活力。所以不能說(我開始從影時這種風格的影片很少)。我要說我開始拍電影的時候,正好是所謂的香港新浪潮的開始。那是一個非常激動人心的時代。你有大量的機會拍電影表達自己的想法。

大衛·波蘭:所以你從最開始就覺得自己擁有電影創作上的絕對自由?

王家衛:是的。但是當然了,我們不得不這樣,因為我們是獨立的。我們要管很多事情。最開始我們不是主流電影人,也不製造主流產品,所以必須讓觀眾聽到我們的聲音,必須付出額外的努力,讓人們相信這些作品值得關注。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導演合集和《花樣年華》的 CC 海報

大衛·波蘭:那麼,海外市場對你作品的認可是否幫助你改變了境況?對你是否有所幫助?還是說讓一切變得更困難了?在香港大家為此感到激動嗎?

王家衛:我認為是有幫助的,因為這讓我們擁有了更多的觀眾,也就意味著我們能夠得到更多的資源拍攝想拍的電影。

大衛·波蘭:你渴望拍更商業化的作品嗎?

王家衛: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

《王家衛訪談錄》

李惠銘、[英]李沛然 / 編

邵逸 / 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守望者2022年7月

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原標題:《王家衛的電影課:我認為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商業電影|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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