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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歲“少年”何大草:我願意書寫新鮮的、有希望的生命 | 封面專訪

簡介何大草很慶幸自己寫“武小說”,情況完全不一樣,“我的寫作時間節奏非常從容

少年,你渴望力量嗎?

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作家何大草從小喜歡《水滸傳》,看了小說不過癮又看連環畫版,很痴迷到一個人走路時,腦子裡經常想到的是施耐庵筆下的人,武松林沖好像進入現實當中,成為自己生活中的夥伴。

長大後多次重讀,還是覺得好,認為其是與《紅樓夢》形成“一文一武”兩座不可缺少的中國古典小說高峰。久而久之,滲透到一言一行,被身邊朋友發現了,就跟他建議,“你可以寫武俠小說。”這倒是何大草沒想到的,“啊,我應該寫不來武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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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草給讀者簽名(張傑拍攝)

不是武俠小說,是“武小說”

2021年,何大草出版了小說《拳》,裡面有武的因素,但不是大家熟悉的那種“武俠小說”的樣子。為了以示區別,他還特意起了一個新名字“武小說”。起新名字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確實是因為跟常見的“武俠小說”不一樣。何大草雖然寫“武”,但文中基本不出現俠、武林、江湖這樣的字眼,小說中角色們不會一飛沖天或者仙氣飄飄。然而,它卻充滿了“武”的筋骨和核心,有“武”文化的魅力。2022年9月《隱武者》出爐,更是何大草深入踐行“武小說”的又一作品。

何大草對武俠小說沒有偏見,他喜歡看武俠小說。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何大草也意識到,再優秀的武俠小說也有不足之處。最常見的問題是,寫得太滿了,縫隙留得不夠。讓人回想的東西不夠。當然他也理解這是有原因的:很多武俠小說一開始是在有發行量訴求的報紙上連載的,要在短時間完成,而且大眾讀者對故事、節奏有一定的要求。何大草很慶幸自己寫“武小說”,情況完全不一樣,“我的寫作時間節奏非常從容。完全不著急發表、出版。”《隱武者》2020年開寫,寫了三萬字,又被他完全推翻了。重新慢慢寫,寫好又改。他認為,在這個過程中有新的東西生長出來。

60歲“少年”何大草:我願意書寫新鮮的、有希望的生命 | 封面專訪

《隱武者》裡故事主場景是在成都周邊的劉安鎮。鎮上首富劉府的少爺劉元雨,因天生文弱,為練武功遍訪高手。劉府仇家張山綁架了少爺元雨,劉府重金懸賞,各路高手雲集劉安鎮,但就連身懷絕技來中國招收高徒的東洋人三崎安次郎也不是張山的對手。最終鍋盔匠何小一為救好友劉元雨,毅然奔赴小青山,與張山決戰斷金亭……賣鍋盔的父子何道根、何小一,劉元雨妹妹、三小姐元菁和他的丫鬟春紅,鐵匠鋪的馬大逵等人物次第登場……

與“隱武者”這個書名相對應,小說中的習武者不是在飄渺的江湖上混跡來去無蹤,而是在小鎮上生活的普通勞動者。他們往往從事著平凡的職業,過著恬淡、閒適的生活,手腳伶俐,心上有力。他們有高於常人的志趣,而無斤斤計較的現實庸俗。整個小說行文質樸、緊實,精簡剋制,錯落的短句,舉重若輕,不乏情趣、機鋒。沒有大面積抒情或者風景描寫。不少讀者看出,這小說中帶有中國古典小說的氣質。事實上,這也正是何大幾十年沉浸閱讀《水滸傳》,在藝術上向之致敬的自然結果。此外,何大草極其欣賞《儒林外史》,從中領會,白描、剋制,有韻味是高階的小說語言。

60歲“少年”何大草:我願意書寫新鮮的、有希望的生命 | 封面專訪

“希望自己的創造力一直生長”

但何大草以前不這麼寫小說。比如他以前的《盲春秋》,《刀子和刀子》,都不是這樣的氣質。用何大草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以前他寫小說主要是為自己寫,為少數人寫。雖然也有可取之處,但可讀性上會沒那麼高。50歲之後,他開始自覺地、更有意識地從中國古典小說中汲取美學養分,更傾向於向中國古典小說學習技藝:語言簡潔清晰,寫景多用白描,講故事很精彩。《拳》《春山》《隱武者》都是這種有意轉變的成果。何大草將自己這種小說風格的改變稱為“衰年變法”,並坦承這種轉變是從齊白石那裡得到的啟發。

“我很喜歡看齊白石的畫,也認真看過他的自傳。我認為他畫得好的,基本都是他70歲之後完成的。他的畫風從早年的冷逸轉向了晚年的溫暖、活潑、清新。這給我很大的安慰:一個創作者,在晚年依然有創作力提升的可能,依然可以有青春的面目。我理解的衰年變化就應該這樣:在藝術家的自然生命看似好像衰落的時段、收斂的時段,依然能夠有足夠的生命力去創新,去表現有力量的、新鮮的、有希望的生命。我希望在我現在這個年齡,也能在小說寫作上有一些改變、提升。我希望自己的創造力一直生長,指向陌生,而不是重複熟悉。”

今年60歲的何大草,鬢髮已星星,有花白之色。但不影響他氣質清俊、瘦削,有少年氣。何大草說,他不是很在乎外貌是否蒼老,白髮也不染。“作為一個作家,我理解的少年氣是一種理想主義。青春少年是有理想主義的,最本質的東西就在這上面。如果衰年迎來了一個生機,你得抓住它,因為它更豐富複雜,那種忽然的綻放就是少年氣。秋天,看起來衰朽的樹木在寒冬中綻放,比如,臘梅,那就是少年氣,又濃又純又香又迷人,極其有生命力。這就是我理解的少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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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草是地道的成都人——成都出生、成長,求學、工作,一直沒離開過成都。在他身上,有成都這個城市的一些特點:溫柔、自然、有很好的審美品味。何大草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在川大讀歷史系,畢業後在成都的報館做文化記者多年,之後又去川師大做大學老師。總體來說,這是比較順的人生。這或許也能部分解釋為何他的文學作品裡,很少有濃烈的觀點輸出,也不刻意表現哪個人物的大歷史抱負,更多的是對一種日常的善、美的表現。

在《隱武者》中,在晚清成都及周邊小鎮這個歷史時空裡,主角們各有各的艱難。在很大的侷限性裡,他們依然展現出一些人性的諸多可貴之處。他們當時的具體生活是什麼樣子?如何在非常短暫的好時光裡,如何享受美食,如何賞花、 雪等等。人物會在古槐樹下,吃一口鍋盔,喝一口老鷹茶,看著就覺得舒適安逸。

雖然小說裡的情節、人物都是虛構,但鑲嵌其中的成都及周邊小鎮是哪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城市街巷細節,卻來自何大草真實的生活體驗。出生於上個世紀60年代的何大草,上小學曾有一段必經之路,是成都羊市巷,然後是羊市街、東城根街,街口就有一個賣鍋盔的攤攤兒。打鍋盔的聲音和鍋盔的香氣,伴隨著何大草每天上學放學。有時候他實在忍不住就買一個來吃。糧食的香味在冬天還特別濃郁,再加上小麥麵粉的乾淨,讓何大草幾十年都念念不忘。少年時代的記憶,一直在他心裡生長,並蔓延到他的筆下。如今已經耳順之年的何大草,有時候會想象,特別年老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最好是須發皆白,安安靜靜在一個角落,靠著自己一份日常而平凡的手藝本事活著。

於是在《隱武者》開頭就是,一個安靜生活的老人打一手好鍋盔,他有一個驚天動地的過去,但秘而不言。上世紀70年代初,由於父母到外地,何大草有一段時間在婆婆家住,換到一師附小上小學。會經過染坊街、梨花街。這條路他走了兩年。這條街上的氣息,在他腦海裡也是歷歷在目,又蔓延到他的小說裡:《隱武者》中隱於鬧市的老者在那條街上賣鍋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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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草(熊燕拍攝)

對話何大草:

寫作不完全是一門手藝,但它首先是一門手藝

從《春山》《拳》到《隱武者》,耳順之年的何大草最近幾年不斷丟擲力作,且都銷量不俗。寫詩人王維的小說《春山》已加印六次,累計銷售五萬多冊。這在純文學類的圖書中是很好的成績。《隱武者》先在《小說月報·原創版》2022年3、4期連載,又由樂府文化策劃出版單行本。邁過人生的中場,他按照每年一部作品的頻率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在不穩定的世界裡,何大草走得穩,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

10月1日,在成都,屋頂上的櫻園,《隱武者》首發活動上,何大草與策劃出品這部作品的樂府文化創始人、出版人塗塗進行了對談。封面新聞記者也趁此機會跟何大草有一番交流。

封面新聞:

從去年《拳》到今年《隱武者》,你都在實踐著“武小說”的寫作,得到了普遍的好評。在你心中,“武”的核心是什麼?它與“文”是怎樣的關係?為什麼對選擇用“武”來述說你的生命感和歷史觀如此青睞?

何大草:

我理解的“武”不是暴力,而主要是一種力量,尤其是對自我的掌控力。習武的人,往往四肢敏捷,反應能力也快。“武”涉及到身心關係,“武”到了最高境界其實是哲學,是“文”。你看李小龍影響之大,其實不光因為他的武術,而在於他是有哲學頭腦的人。他的老師葉問也不是一介武夫,而更像是一個書生。

封面新聞:

《隱武者》裡成都以西偏南劉安鎮,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實際上是安仁鎮。小說中有安仁鎮真實的故事或者人物作為原型嗎?

何大草:

完全沒有。安仁鎮只是我借來用一下概念:小說裡的主人公一家,要放在清末成都周邊的小鎮上展開,那麼這個小鎮要足夠富庶才行,對他們的生活、命運的描述才有可能,才符合邏輯。安仁鎮符合這個條件。

封面新聞:

你在川大學的是歷史專業,但你並沒有走歷史專業研究的路子,而是去當了記者,又去從事文學寫作,到高校當老師。歷史專業的學習對你的寫作帶來怎樣的影響?

何大草:

我對歷史的興趣跟青少年時期讀了一些書有關。我家裡有一套范文瀾先生主編的《中國通史簡編》,寫得很好。裡面有很多細節,我覺得像小說一樣好讀。我母親單位書架上有一套《史記》,我也借來看。雖然不太懂,但也加深了我對歷史的興趣。但是真考到歷史系,我對當時學到的研究方法,並不太喜歡,所以也沒有從事歷史研究的想法。但我一直對歷史閱讀保持濃厚的興趣。畢業後我當記者,最開始是在副刊當編輯。有段時間我負責“話成都”、“街名考”這兩個欄目。我到處找老先生們聊,邀請他們寫稿。還策劃過專版“老成都”。我記得還帶著筆墨去省醫院去找艾蕪先生,幫我們題寫“老成都”三個字當刊頭。我一邊邀請別人寫稿,我自己也寫,還閱讀了很多跟老成都相關的歷史書籍。這段經歷,又讓我一種特別的方式與城市的歷史保持著密切的關係。

封面新聞:

你現在在屋頂上的櫻園開寫作工坊,指導有文學創作興趣和潛力的普通人學習創作文學作品。對於這個被無數人問過、回答,但一直沒有定論的問題:文學寫作到底能不能教,你的觀點是?

何大草:

我覺得,寫作不完全是一門手藝,但它首先是一門手藝。但凡是手藝,都可以教。所以寫作雖然有不可教的因素,但也有可以教的部分。就像一個武館,或者一個工坊。學習文學寫作,可以從學手藝的細緻、耐心、基本功開始學起。他覺得,一個初學者,第一步先不說虛構能力,而是先訓練自己把一個事情、事物寫得清楚、清晰。如果一個小說寫的讓人看著雲遮霧罩,給我說這是現代派,我是不認可的。你看《老人與海》很現代派,很意識流,但故事也寫得很清晰啊。生活中我們也會發現,有人在講述或者轉述一件事情時,講半天別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這就是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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