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聽到老溫情緒低落地認錯，看著他燭影搖紅下瘦如黃花，想他夙夜不寐地擔憂自己，又是憐愛又是心疼，說道：“老溫，若你有錯，那我可能也有錯。但是我知道，你的好，世上再無人能及。你看看，花有清香月有陰，老溫，我今天想聽你背詩。”

順著阿絮的手指，老溫看到，月色溶溶的院子，溪橋邊上，有幾樹晚開的梨花，他悠悠地說道：“我今天想吟詩。”

“很好，老溫，吟來聽聽。”

“如雲似雪傍溪橋，幾樹梨花晚未凋。

不仿柳枝逢客舞，從容綻放酬春朝。”

阿絮聽他詩中意有所指，知他心中還是不痛快，於是說道：“我不大會寫詩，今班門弄斧了。請溫大善人指點，是這樣：

花香草盛玉鉤斜，幾點蛙聲誇物華。

今願將心化柳絮，隨君行路到天涯。”

夜深了，燭火滅了，天上有星光，落入人的眼睛裡，化作倖福，彌散在夜空，醉了春風。

“恩義豈如上苑花，一朝春盡萎泥沙。江山縱改心不變，永記老溫好風華。哈哈哈，老溫，不許生氣了，為了讓你開心，我把枯腸搜盡了，寫得還不如崔仁新。”

“阿絮，那崔仁新寫詩是跟秦樓楚館的姑娘們，詩酒唱酬時學的，你跟他一樣？”

阿絮在暗夜中翻了一個白眼，說道：“老溫，這樣問，就沒勁了，那時候，不認識你。如若認識你，我這詩才，就算比不了李杜，也該追得上元白。哈哈哈”

“阿絮啊，自從認識了我，你這口才，倒是可以引車賣漿，富甲一方了。我渴了，快伺候伺候我，以謝師恩！”

“你大爺的，我馬上倒水給你，但是所有的不快，都必須翻篇了。”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在啁啾的鳥聲中醒來的周子舒，叫醒了溫客行，帶上成嶺，坐船去錢塘，為葉白衣送別。

錢塘自古繁華，依山傍水，十萬人家。

他們剛下了船，上了渡口，刺斜裡跳出來一個頭戴雲冠，衣著彩繡輝煌的姑娘，長得高高壯壯，濃眉大眼，嬌憨可愛，見了成嶺，就把手臂插進成嶺的臂彎裡，嘴裡叫著：“嶺哥哥，想死我了。＂

成嶺忙把她的手拉開，說道：“紅紅，這裡是中原，不可以這樣。誰讓你來得？趕緊回去，不然你哥哥要擔心了。＂

那女孩子嘟著嘴說：“我自己來的，好不容易找到你，我就跟著你，你到哪我就到哪，你不能趕我走。＂

成嶺道：“我和我師父師叔，要去參加一個長輩的葬禮，你穿成這樣，不合禮節，所以你不能跟著我去。＂

那姑娘索性兩隻手抱住成嶺的一隻手臂，說道：“你不讓我跟著，那你也不能去。＂

溫客行，與周子舒相視一笑，說道：“成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要好好招待，要不，我和你師父先去？＂

成嶺道：“不可以，師叔，我也很敬仰葉前輩的，我必須去！＂

成嶺回頭，嚴肅地對那姑娘說道：“紅紅，你趕緊回昆州！你要再敢胡攪蠻纏，我就從此不理你，別跟著我！＂

那姑娘氣得跳腳，原地打圈，倒也沒敢跟著，只是眼巴巴地望著他們離開。

溫客行道：“成嶺，有時候無情即是有情。人生總會遇上不合適的人，當機立斷，不留任何希望給人家，不僅是對自己好，也是對人家好。＂

成嶺道：“溫叔，我已經拒絕她好多回了，就像當年師父拒絕你一樣。＂

溫客行一皺眉，說道：“成嶺，會不會說話？這傻姑能跟我比？＂

周子舒道：“老溫，別瞎說，這姑娘一看，就會你的常用戰術，一點也不傻。＂

成嶺說道：“師叔什麼常用戰術？是烈女怕纏郎？＂

周子舒笑著說道：“你可以理解成，烈郎怕纏女。”

溫客行道：“成嶺，這是普通戰術，但對付你這樣宅心仁厚的，已經足夠。所以師叔才提醒你。＂

周子舒笑道：“成嶺，你已不小了，如果真有喜歡的合適的姑娘，師父考慮幫你提親。但是這位姑娘，要好好考慮考慮，一般上趕的，常常就是不合適的。＂

成嶺搖搖頭，說沒有。

梨花山莊的義莊，設在錢塘江畔的仙居山上。

他們來的時候，空中飄著細雨，上山的路上，夾道的梨花，如雲似雪，微風吹來，落花蔌蔌，空氣中瀰漫著傷心的味道。

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都是一副悽苦的表情。

到了義莊，發現進進出出許多人，各門各派的都有，不僅有少林，武當，峨嵋，新五湖盟，新五嶽劍派，連什麼十二連環塢，九鄉十八寨，五虎斷刀門，都有派人來弔唁。

葉白靈的靈堂是臨時搭建的，正中掛著他的繪像，供著各色祭品。

主持祭禮的居然是沈慎和山莊莊主秦紅玦。

秦紅玦身著孝服，淡淡的妝容，表情肅穆端莊，不掩其風流俊俏，眉眼之間，看不出年紀，但是迎來送往，落落大方，客氣周至。

周子舒心想，這女子跟葉白衣有什麼交情？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就因為主持葉白衣的祭禮，突然就名滿江湖了。

只是沒有見到容芷，難道她不該是今天的主角？

突然人聲喧譁，有一些官兵擠進來，示意人群分開，留出通道，周子舒遠遠地看見，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團龍錦袍，氣度雍容的青年官員，緩步走來，是越王李仁英！

他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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