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盧塞爾體育場被金色的煙花點亮。萊昂內爾·梅西輕輕吻了金色的大力神杯。八年前，他與獎盃擦肩而過時的眼神曾是足球史上最著名畫面之一。而這一晚，一切痛苦皆為通向歡樂的階梯。大力神杯終於屬於他了。這是萬眾期待的登基時刻。過去20餘年，35歲的阿根廷人揹負著整個國家的期許艱難前行，終於在此刻，梅西的名字載入足球史冊，成為無可爭議的新一代球王。

這又是最特殊的告別時刻。在創下新紀錄的第26場世界盃比賽，也是梅西的世界盃謝幕戰。實現夢想，卸下重擔，他遺憾離開時沒有任何遺憾。這位過去十多年不斷重新整理足壇紀錄的阿根廷人，早已開創了屬於自己的時代。填補唯一空白的世界盃冠軍，是梅西時代的完美句號，亦是最恰當的驚歎號。

80後集體謝幕的黃昏

從故事的最開始，卡達世界盃就被賦予了“諸神的黃昏”的特殊意義。與名號的出處北歐神話不同，劇本里沒有善與惡的廝殺，沒有生與死的搏鬥，有的只是在人生與時間的追逐賽裡，面對自然規律時的無可奈何。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80後們是足壇的統治者。自2007年起至今，代表足球世界最高榮譽的金球獎始終為80後所包攬，其中梅西7次、C羅5次。梅西與C羅交相輝映，他倆身邊還有莫德里奇、萊萬多夫斯基、蘇亞雷斯、貝爾、穆勒等身處任何時代都足以成為明星的偉大球員。這些聯手創造了一個漫長時代的80後們，無法讓時光倒流。齊聚卡達，給了他們最後一次表演的機會。這正是“諸神的黃昏”的由來。

離別情緒貫穿了整屆卡達世界盃。C羅的哭泣，蘇亞雷斯的淚水，莫德里奇的轉身……這符合劇本的演繹，殘酷的淘汰賽制最終只有一位贏家，收穫所有的讚譽。會是梅西嗎？很多人願意這樣，很多人以為這樣。

至少前70分鐘看起來如此。直到第67分鐘，法國才有了技術統計層面上的首腳射門，法國當時已經0比2落後。

此前的節奏始終掌握在阿根廷腳下。第23分鐘，阿根廷人就取得比分領先。34歲的迪馬利亞左路突入禁區，被登貝萊絆倒，梅西穩穩打入點球，就此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單屆世界盃小組賽、八分之一決賽、四分之一決賽、半決賽以及決賽中悉數破門的球員。梅西從不缺紀錄，而他唯一所缺的世界盃看起來已觸手可及。第36分鐘，阿根廷隊發動快速反擊，僅四次傳球就撕破法國隊整條防線，梅西送出倒數第二腳傳球，麥卡利斯特轉移遠點，又是迪馬利亞巧射得手。梅西與大力神杯似乎已觸手可及。

沒人能猜到所有劇情

看起來法國隊毫無辦法。第41分鐘，德尚換上小圖拉姆與穆阿尼。這是世界盃1970年引入換人機制以來，第一次決賽上半時尚未結束一支球隊換下兩人。這不合常規的換人也是法國隊此前表現的註腳——從開場時的緊張萬分，到失球后不知所措，一切似乎不受控制。

有人疑惑，為什麼法國隊踢成這樣？有人嘲笑，姆巴佩連人都看不到。這位明天才滿24週歲的法國人譭譽參半，他拒絕加盟讓皇馬成為笑話，他享受特權備受質疑，但在球場上，他是看起來最有可能建立下一個王朝的年輕人。消失了大半場的姆巴佩突然出現了，帶回了法蘭西的希望。第80分鐘，姆巴佩打入點球，這似乎只是一個安慰球；短短97秒後，他接小圖拉姆的傳球，推射遠角得手。2比2，盧塞爾體育場內，世界每個正在收看轉播的角落裡，都在這一刻感受到足球這該死的魅力。

這場註定載入史冊的決賽，絕不會讓人猜到所有劇情。

加時賽，首開紀錄的仍是梅西，他第18分鐘的門前補射讓阿根廷再次領先。10分鐘後，姆巴佩利用點球將比分追為3比3，成為自1966年的傑夫·赫斯特以來世界盃決賽首位上演帽子戲法的球員。新老兩代王者的較量中，梅西稍處下風，但最重要的是阿根廷贏了——在點球決戰裡以4比2獲勝。足球比賽最殘酷的環節正是點球，但這樣一場史詩般的決賽，如果你無法讓它一直進行下去，點球又是決出勝負的最公平方式。

“諸神的黃昏”不再只是神話故事，而演繹為足球世界的華麗篇章。至於梅西，他再不會被拿來與任何人比較。梅西便是梅西，他便是一段史詩。誠如博爾赫斯所言：“任何命運，無論如何漫長複雜，實際反映於一個瞬間：人們大徹大悟自己究竟是誰的瞬間。”

作者：沈雷

編輯：陳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