鰻魚的慢是幾聲

17歲沒能送你花，27歲請你喝酒吧

楊九又加班到很晚。

合上電腦，伸個懶腰，一轉頭看見落地窗外燈火通明，心想：這麼晚了啊。

他順手拿起了隨意掛在椅子後面的大衣。“噠~”楊九關掉了辦公室電源開關，他可算是找到竅門了，以前每次就剩他自己在加班時，臨走還得一個個的關掉整個辦公室電燈的開關，光是關燈都得跑來跑去，麻煩死了。

“今天又超額完成任務！”楊九心想。

開啟手機，看見同事朋友圈發的一張張公司聚餐照片，楊九默默點了個贊，他只是習慣孤獨。

楊九看著照片裡的餐點，內心毫無波瀾，但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咕~咕咕~”，不管怎麼說，先填飽肚子吧。

這個時間點開門的店不多了。所幸樓下的居酒屋還開著呢。有一說一，這家店的烤鰻魚飯真的好吃，楊九每次去都必點。

“歡迎光臨！”小店老闆熟練的對著楊九微微欠身。

“還是鰻魚飯嗎？”老闆笑呵呵的說。

“嗯呢，肯定的，這次料多點，別每次摳摳搜搜的啊。”楊九往餐檯前一坐，笑呵呵的對老闆擠眉弄眼。

“好嘞，稍等哦。”老闆說罷就轉身走進了廚房。

楊九喝著清水，看著這家小店。

店鋪不大，老闆一個人既是老闆也是大廚，同時還兼職服務員，開了好多年了，生意雖說不差但也好不到哪去。

據說老闆是從日本留學回來的，高學歷，楊九一直不理解老闆為啥甘心開個小小的居酒屋。

“鰻魚飯來了，請慢用～”老闆端著一個大海碗捧到了楊九的面前。

好大的碗，好深的底，好少的肉。

“老闆，你越來越過分了哦，殺熟啊？不僅沒多，還少了。”

“哎呀哎呀，物價上漲，理解一下嘛。”老闆依舊笑呵呵的。

沒辦法，填飽肚子要緊，先吃吧。

“我說，小九，天天加班啊？”老闆坐在楊九面前，看著他。

“可不，不加班吃什麼？”楊九還是在埋頭苦吃。

老闆挑挑眉，“這麼晚了，應該沒客人了，我請你喝酒吧。”

楊九每次來，老闆都會請他喝酒，這也是楊九喜歡來這的原因。

“又是這種酒。”楊九一臉嫌棄的看著桌上的小酒瓶。

“免費的你還嫌？”

“嘿嘿，”楊九自顧自的倒上了一杯一仰頭，一乾而盡，“哇，這酒真辣。”

“小九，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楊九點了點頭。

“我很小就去日本留學了，我那時候大概十六七歲吧，一邊讀書，一邊在一家居酒屋裡幫忙，居酒屋很小，跟我這差不多，老闆是一箇中年人，很和藹，他還帶著他女兒，也是十六七歲，很小隻。”老闆說完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清酒讓他咳嗽了幾聲。

“十六七歲的年紀，情竇初開，我喜歡上了老闆的女兒，但我那時候膽小啊，我不敢說。直到她17歲生日那天，我從花店買了一大捧花，想送給她，可是我還是慫了，我怕我失敗了，我就不能在居酒屋裡幫忙，也不能每天看到她了。”老闆笑了笑。

“那天晚上老闆請了很多朋友，慶祝他千金的17歲生日，他爸的朋友拿著一杯酒讓我喝，老闆的女兒攔下了我，‘小孩子不能喝，很辣的。’她皺著眉頭對我說，‘那什麼時候能喝啊？’我問她，小女孩頭一歪，想了想，‘我今年17，起碼得等到我27了，你才能喝酒。’小女孩那時候鄭重其事的模樣，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後來，我畢業了，也離開了那個城市，去另一個城市讀大學，每次放假我都要回那裡幫忙，看看她，可是，明明每次都準備好了一捧花，就是送不出去。”

“後來呢？”楊九聽的入神，扒飯的手都停了下來。

“後來，後來她結婚了，在我讀博士的第二年，在她的二十七歲…”老闆微笑著。

“我去了，沒有帶著花，她的婚禮好大哦，來的人也好多，我看見了她，我走向了她，她迎向了我。”

“我拿著酒杯，像當年拿著那捧鮮花的動作一樣，‘ご結婚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她也拿著酒杯，‘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我正準備一飲而盡，她的手拉住了我，一如17歲那年，她不讓我喝酒時的樣子，‘少し飲んでください’。”

“我想，17歲沒送你鮮花，27歲，我請你喝酒吧。”

“我三十歲的時候回了國，開了這家小店，怎麼說呢，這裡麵包含了我太多的情感。”

老闆飲下最後一口清酒，火辣辣的感覺，如同他17歲那年對一個17歲姑娘的喜歡，純粹，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