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發生，感動的我現在還哆嗦。

買章丘大蔥，差點引發……

剛捅完嗓子，我往單位走，沿途一個賣大蔥的，滿滿一車，大蔥有的長得肥碩，健壯，飽滿可人。有的長得骨幹，挺拔，亭亭玉立。

可就是一根沒有賣出去。賣蔥的大叔，滿面愁容。

旁邊有一個賣單兒的大爺，橫眉豎眼。

我經常看到他，凡是農村來這裡賣菜的，我都能看到他。

他在一邊叼著菸捲，抖著小腳站著，挑各種的毛病：你這個辣椒長歪歪了，你這個西瓜不圓……幹挑毛病也不買。

該大爺要是在農村，就是農村的那種跋扈。

做生意的，最反感這種攪局的了。自己不買，還數落菜品種種不好，導致別人也……

你這大蔥哪的！

賣蔥大叔可能比較瞭解這個跋扈大爺。沒搭理他，指一下

牌子

。

章丘！章丘！你家章丘的！

大叔急眼了：那賣小籠包，我還必須是南京的！

對呀！人家賣包子都是南京的，那天，我吃包子……

給賣蔥大叔氣的咕咕噠，擺弄手機，不搭理大爺。

你這大蔥才一米多，我那會兒吃大蔥，不夠兩米的都不吃！

啥！你吹牛！兩米？

咋地！兩米算是小的！

大叔睜大眼睛，大爺，你是不是抬槓！

抬槓！我那會，從小就在山東，那時候，我老師給我們教書，我們那時候窮啊！吃不起飯，一個村子也沒小學。

村裡就一個木匠，做棺材的。有點文化不多，大隊就讓他教書，給我們歸攏到他家。他家窮的牆皮直掉渣，大隊每個月給他一袋子白麵，一斤豬肉。

他家4個孩子，我們村7個，擠在他家。

他讓我們趴在他家的棺材上寫作業。

他家院子裡放著一口棺材，誰家老人去世，他就給人家送去，然後馬上做一個新的。

那時候，吃飯吃不飽，他就讓我們先吃，讓他孩子等著，後吃。讓他孩子去倉房裡吃。

那時候，我們都懷疑，老師肯定給他家幾個孩子，偷偷地做包子吃。那時候包子是好東西。

一次中秋，老師包包子，我們每人三個，吃的屁都蹦出來了。那時候人吃不到肉，放屁都沒味。

我去倉房拿大蒜，我發現……你猜，我發現了啥！

賣蔥大叔完全入迷了，給大爺尊敬的遞上一根兒煙：發現了啥！

大爺擺手：我發現，他四個孩子在倉房啃饅頭，喝包子剩下的肉湯！

大爺眼淚忽然飛濺出來，鼻涕直流：老師，讓我們……吃包子，讓他孩子啃饅頭，喝肉湯！就是包子剩下的肉碎湯……

然後，我發現，他四個孩子人手一根大蔥，好高，就像每個人手裡握著一杆槍！

哈哈！大爺和大叔都笑了。

我還記得，我們老師，一到冬天就買好多的大蔥，把大蔥藏在棺材裡，不爛。

然後，家裡沒青菜了，我們每個人發兩個饅頭，一根兒大蔥。你知道，那就像士兵打仗，一人發兩個饅頭，一人發一杆子槍……

有一回，我們村有個老太太去世了，老太太是個大戶人家。

我們老師去要了一盆折籮回來，你們東北叫折籮！全是肉和菜！

我們那時候期末考試，在老師家寫作業，我們幾個吃到了後半夜。老師白天做棺材，晚上看我們寫作業……我們想讓老師也吃一點，老師卻不見了！

你猜老師去哪了！

大爺，哪去了！賣蔥大叔完全忘卻了自己還有一車大蔥……

我們老師躺在棺材裡，一手握著一個“槍桿子”，一手握著饅頭，打著呼嚕睡著了！

老師白天打棺材，晚上看我們寫作業，累得睡著了！哈哈。

我明顯看到賣蔥的大叔眼睛紅了。

然後，大爺揹著小手，牛哄哄：和你們年輕人說這些幹啥，那時候，俺老師……結婚，人家送大蔥，兩米半！

大爺一路走，一路擰鼻涕。我跟了一路。

瞅著地上長長的鼻涕。

此時，我的心裡居然不是那種噁心。越發感覺，那糊在水泥地上的一縷鼻涕，清澈，硬朗，豪氣，善意……

是我此生，用盡以全身力氣，也無法擤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