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權

上世紀60年代初，我就讀華師，學費、書本費、伙食費、醫療費，統統公家包了，

我讀四年大學沒向學校交一分錢。

可以說，徹底解決了學習和生活之憂。但零花錢呢？日常生活地開支呢？特別是購置新衣服，錢哪裡來？

大一時，我每天穿的衣服是四弟從部隊裡帶回的戰士服

，上衣只有胸部左右兩個小荷包。腳下穿的是戰士鞋，全身上下一身黃。我讀四年大學，沒有穿一雙自購的皮鞋。有一次，陳國武（原我們同在老七班，他是班長，後調到五班） 對我說：“小陳，你一天到晚，一年四季都穿的是戰士鞋，我這裡有雙穿過的皮鞋，你拿去換換腳吧！”

這就是我讀大學唯一穿的一雙皮鞋

。

書讀高了，人長大了，人際交往廣泛了，不能老穿一身黃軍裝呀，

得自力更生掙錢

，做衣服，買藏書。本來，四弟節省，每月從部隊寄我10元，除了零花一點，大部分帶回了家，家中買油買鹽，也需要錢。

那年，武昌造船廠正在修建，需要大量磚瓦。載磚瓦的船隻在長江大橋 （當年只有一橋） 約半里多路的江邊停泊，要把磚瓦運上岸，需靠勞力搬運。得到這個信訊，年級裡，不少如我這樣的窮學生紛紛前往。

我到舅父家借了一根竹扁擔和兩根棕繩，參加了搬運大軍。

當時，正值寒冬枯水季節，載磚瓦停泊的船，都說只怕停到了江底。把這麼下的磚瓦，運到岸上來，岸上江下，一步一步，一級一級該是多麼艱難。

一般身高力壯的同學，

一次可挑20至24塊磚。

開始，我也曾一頭10塊，一擔20，往岸上挑，最後終因人小體弱，只能每頭挑8塊乃至7塊。

寒霜季節，挑著重擔往陡岸上登，

汗水不斷從額上往面前土裡滴

。挑到岸上，各人選一塊地，把磚碼成四角稜整的堆，每層20塊，10層200塊，在上層中間，直豎一塊磚，用粉筆寫上自己的姓或名，作為記號，以便收工時清點，當面付錢。

每個星期天，吃了早飯，從曇華林出發，夾著扁擔繩子，小跑似地到武昌造船廠指定的地點。上午11點左右，返曇華林吃中飯，吃了中飯，又返江邊，直挑到下午5點左右，回曇華林吃晚飯。

第一天，我挑運了228塊。一碼（堆）200塊，運費1元。

228塊，是1塊2毛8分。要求的是每200塊碼成“一碼”。我挑的只能碼一碼，剩下的28塊不好放。正好，八班的湯賢均，與我相鄰，我把剩餘的28塊放在他的碼上。結算時，他給我3毛，我說：“28塊，只有2毛8分，怎能多要2分。”他說：“我的同學啊，哪裡還算得那麼清清楚楚。”

一天到晚，挑了“1塊2毛8分”。大家都笑著說：“乾脆叫你1塊2毛8算了。”別說，這“1。28元”，當年，在街道吃一大碗熱乾麵只要1毛，

我挑的"1塊2毛8"還可吃熱乾麵12大碗哩！

除了給武昌造船廠搬運磚瓦外，

還幾次夜間到"震寰紗廠"

駝運

棉紗，到武泰閘搬運石灰

。把所掙的錢，到司門口布店裡買“嗶嘰呢”，做了一套新衣服。最勤的是到漢口交通路古舊書店買舊書，舊書不過是別人看過而已。但書舊，字不舊，內容不舊。我所收藏的“四大名著”、 《詩經試譯》、茅盾的《子夜》，巴金的《激流三部曲》，《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紅旗譜》、《保衛延安》以及《普希金抒情詩精品選集》，田間的 《趕車傳》 等等。我在當陽中等技術學校（後改名燎原中學）任教時，學校沒有圖書室，學生們的課外閱讀都是向我借閱的。被打成“牛鬼蛇神”後，這些書反成了傳播“封、資、修”，毒害學生的罪證，一概剿滅了。

幾次業餘的“掙錢”勞動，幾乎都有湯賢均與我相伴，從此結下了深厚的同窗之誼，我曾問他，是哪裡人？他回答說是“當陽人”。

啊！——當陽。不曾想大學畢業後，我也成了“當陽人”！

作者：陳榮權

作者簡介：

陳榮權，生於1939年11月，武漢市人。湖北省特級教師。原任長坂坡詩聯學會會長。系中華詩詞學會、中國楹聯學會、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有詩集《霞窗詩稿》《義門詩鈔》《西灣詩草》，手書影印集《夷洲鴻爪集》《塗鴉墾草集》與《花甲唱和集》《稀齡酬唱集》，詩詞楹聯工具書《實用對韻詞林》《常用詞譜及其創作》以及50餘萬字的回憶錄《可堪回首》。主編《古今詩人詠玉泉寺》《當代中華詩詞整合·當陽卷》。總編聚星堂《義門陳氏宗譜》。2010年，帶領詩社同仁為當陽市建成全國“詩詞之鄉”作出了突出貢獻。

歡迎關注"華凱文萃"，更多歷史人文與您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