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

吳福木

《玩偶之家》，易卜生代表作，歐洲批判現實主義戲劇的經典。《玩偶之家》屬於“社會問題劇”，是易卜生創造的戲劇型別，強調在舞臺上呈現當代人的日常生活，在戲劇中直接談論當代社會的重要問題。

《玩偶之家》，1879年首演，曾經給歐洲社會帶來如同暴風雨一般猛烈的震撼，因為這部戲劇尖銳地提出了家庭中婦女地位的問題，給當時歐洲保守而又偽善的社會道德一記響亮的耳光。正如西方文學史家評論，《玩偶之家》結尾娜拉出走時“樓下砰的一聲傳來關大門的聲音”，與拿破崙戰爭的槍炮聲一樣，有力地推動了歐洲社會的歷史進城。這種解讀與評論，無疑是具有權威性和說服力的。

戲劇的結尾，既驚心動魄，又頗耐咀嚼。我數遍讀下，涵泳不盡：

海爾茂：你手頭不方便的時候我得幫點兒忙。

娜拉：不必，我不接受陌生人的幫助。

海爾茂：娜拉，難道我永遠只是陌生人？

娜拉：（拿起手提包）託伐，那就要等奇蹟中的奇蹟了。

海爾茂：什麼奇蹟中的奇蹟？

娜拉：那就是說，咱們倆都得改變到——喔，託伐，我現在不信世界上有奇蹟了？

海爾茂：可是我信。你說下去！咱們倆都得改變到什麼樣子——？

娜拉：改變到咱們在一塊兒過日子真正像夫妻。再見。（她從後門廳走出去）

海爾茂：（倒在靠門的一張椅子裡，雙手蒙著臉）娜拉！娜拉！（四面望望，站起身來）屋子空了。她走了。（心裡閃出一個新希望）啊！奇蹟中的奇蹟——

樓下砰的一聲傳來關大門的聲音。

——劇終

這樣的結尾真夠精彩！精彩是多方面的，不止是“砰的一聲”的決絕，還有潛臺詞的豐富意蘊，舞臺說明給人的深思與聯想，以及破折號的巧妙（當然也要歸功於譯者），句號的看似不經意（“屋子空了”“她走了”，連用兩個句號，那種空落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都是經典的藝術（或者說藝術的經典）。作為一個語文老師，肯定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奇蹟中的奇蹟”是什麼？很明顯，就是“改變到咱們在一塊兒過日子真正像夫妻”。那麼，“奇蹟中的奇蹟”能發生嗎？那是不可能的！這不是我們讀者所能改變的，這是由劇情與社會背景決定的。這一點毋庸多慮。那麼，這部戲劇從首演到現在已過去143年，今天，這種“奇蹟中的奇蹟”能發生嗎？我說，或能，或不能；這要看具體的家庭而定。有的盼望“奇蹟中的奇蹟”發生，有的卻斷不可能。“在一塊兒過日子真正像夫妻”，多麼美好，又多麼引人嚮往……這並不難，要有更多的包容。當然不僅僅是包容，還有更多的不可言說的東西。

前面已說，《玩偶之家》“提出了家庭中婦女地位的問題”。在當今中國，婦女地位之提高有目共睹。所以，我們今天讀《玩偶之家》，不僅僅是“婦女地位的問題”，還應想到夫妻（男女）彼此的感情融合、人文關懷等等。

這部戲劇最動人心魄的莫過於最後娜拉“砰的一聲”“關大門的聲音”。“娜拉出走了！” 頭也不回……那麼，娜拉出走以後怎樣？魯迅在“五四”時期寫過雜文《娜拉走後怎樣》，說，娜拉的命運有兩個，一是墮落，一是回來。到今天，我們也很難揣測怎樣的結局。我想，無論是“墮落”，還是“回來”，都不只是個人的悲劇，而是人之為人或多或少的共性。

時代發展到今天，我們每個人都要珍愛自己，珍愛家庭，珍愛生命，少聽到或者不再聽到“砰的一聲”“關大門的聲音”。

2022。11。29

吳福木，高階教師，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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