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吧奧雷連諾上校

在天朝網路上討論古代中西軍事水平時會出現一種奇怪的現象：每每提及東八區器物不如西方時，就總會有那麼一群人捧著孫武，諸葛亮等人的神主牌，跳出來嚷嚷什麼天朝祖先智慧世界第一，用兵的計謀超凡絕倫。這種認為可以利用計謀抵消器物優勢，甚至戰勝器物優勢的說法著實可笑。其實他們自以為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老祖宗才會在戰爭中運用的計謀，根本不是什麼獨門秘技。西人不僅有器物優勢，而且在運用天朝傳統概念中的計謀類似的戰爭手段方面，完全和天朝老祖宗不相伯仲。今天，就讓我們來看看西班牙征服者是怎麼透過運用計謀來快速征服墨西哥的。

裝神弄鬼

自1492年哥倫布發現美洲以來，加勒比海群島就逐步變成了西班牙王國的殖民地。西班牙政府為了開發他們在加勒比海的殖民地，以贈送土地和分配印第安奴隸來招攬西班牙人前往美洲。在那個風雲莫測的年代，免費的土地和奴隸對普通人而言是十分有吸引力的，許多沒有繼承權的西班牙貴族次子和平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來到美洲。在那幫早期移民中有那麼一個小貴族成就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世偉業，他名字叫弗朗西斯科·科爾特斯

【科爾特斯】

1529年2月，不甘平庸一生的科爾特斯糾集了600多名西班牙人和11條船前往墨西哥。除去水手和大副等百餘人外，他總共有508名士兵，16匹馬，弩手32名，火槍手13名，14門火炮。追隨科爾特斯來到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很多都是分不到土地和印第安奴隸的無業遊民、酒鬼、破產者、有些甚至是地痞流氓。西班牙人並不知道他們將要征服的土地有數百萬平方公里之闊，要征服的人民有數百萬之眾。

2月10日，科爾特斯在墨西哥海岸下錨。下船後，他立即統率西班牙人直奔墨西哥內陸。但他在沿海地區的塔巴斯科遭到了當地印第安人的頑強抵抗。戰鬥打得很是激烈，西班牙人動用了騎兵隊才把印第安人打垮。

戰敗的塔巴斯科人很快就向西班牙人遣使求和。透過前面的戰鬥，科爾特斯發現印第安人十分害怕和馬匹和大炮，他決定透過人為渲染，加劇印第安人的恐懼，讓他們相信馬和大炮都是能夠獨立作戰的個體。他邀請塔巴斯科人的酋長前來西班牙人的營地作客。

【墨西哥印第安人英勇鬥爭】

第一天，科爾特斯命人把一匹下過馬駒的母馬牽到要接待印第安人的房間以便把母馬的氣息留在那裡，又差人在營地裡給一門大炮填充好彈藥。第二天中午，當30名印第安酋長來到西班牙人的營地，進入給他們準備房間。科爾特斯對坐滿一地的酋長們宣講福音和王道，讓他們改信基督，臣服西班牙國王，否則就讓馬和大炮消滅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酋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說話。

這時，科爾特斯悄悄下令讓炮手點燃火炮。“轟！”無端平地一聲炮響。中午本是安靜的時刻， 炮聲就顯得更響了。酋長們被炮聲嚇得瑟瑟發抖。就在酋長們驚疑不定的當會，西班牙人牽著一匹一聞到母馬氣息就會發狂的公馬來到敞開房門外。聞到的母馬的氣息的那頭公馬不聽主人使喚，後腿人立前蹄高舉發出陣陣嘶鳴。以為馬要攻擊他們的酋長們更加害怕了。科爾特斯見效果達到了，便揮了揮手，讓人強拉走了那匹發狂的公馬。酋長們隨即拜倒在科爾特斯的腳下請求寬恕，發誓拋棄他們的信仰詭異基督教，永世永生效忠西班牙國王。

【墨西哥的印第安武士】

就這樣，科爾特斯略施小計就獲得了第一批臣僕。塔巴斯科人的效忠很重要，因為他們不僅提供給西班牙人補給和先導，還提供了墨西哥政治地理環境的初步材料。

遠交近攻

心理距離越遠，人與人的距離就越遠。

隨著科爾特斯一步步深入墨西哥，他對這片土地的瞭解逐漸多了起來。他了解到墨西哥大部都臣服在霸主阿茲特克帝國和君主蒙特馬蘇的治下。其實阿茲特克並非什麼帝國，只是一個三個特諾奇蒂特蘭湖畔的城邦結成的三巨頭同盟，阿茲特克只是三個中最強大的一個。阿茲特克人對墨西哥的統治非常不穩固，除了周遭的附屬地外，他們對遠離首都特諾奇蒂特蘭的印第安部落和城邦採取的是攝政統治。阿茲特克人對附庸的統治十分殘暴，每年都會派遣稅吏到他們那裡徵收大量物稅和用於人祭的人稅。附庸痛恨宗主國，只是懾於宗主國的強大武力不敢忤逆。同時，墨西哥還有一些驍勇善戰的印第安部落和城邦拒絕接受阿茲特克人的統治，不過他們被阿茲特克勢力的大海包圍成座座孤島，危在旦夕。

【西班牙征服者】

科爾特斯決心利用墨西哥目前的狀況來為他的事業謀利。他已經打探到阿茲特克帝國光首都特諾奇蒂特蘭居住著20萬人，操弦枕戈之士數以萬計，這還沒有算上他的盟友和附庸。單靠數百名西班牙人是無法戰勝那麼一個龐然大物的。為了拉攏阿茲特克的附庸和敵對者，他制定了攻心為上，攻戰為下的戰略。他第一步是憑藉強大的武力將阻擾他前往特諾奇蒂特蘭的部落和城邦統統打倒在地，然後透過寬懷大量的政策把他們變成自己的朋友。他對轉投於他的印第安人約法三章，禁止手下的莽夫施暴於他們，還絞死了一名搶劫印第安人的西班牙士兵以儆效尤。

西班牙人的慈悲為懷和阿茲特克人的殘忍暴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簞食壺酒歡迎西班牙人的到來的印第安人更多了。科爾特斯的遠交近攻政策最成功的地方就在於收服了特拉斯卡拉人。特拉卡拉斯人是不臣服於阿茲特克人的民族，他們曾動員四萬勇士，和西班牙人大小惡戰數十場。雖然屢戰屢敗，但特拉斯卡拉人依然給西班牙人帶來沉重的傷亡。科爾特斯卻不計前嫌，每次戰勝特拉斯卡拉人都會派遣使節到彼處宣講西班牙人的善意。如此三次後，特拉斯卡拉，這個反阿茲特克諸民族中最強大的一支被科爾特斯的誠意打動了。

【西班牙征服者曾和特拉斯卡拉人發生激烈衝突】

這些印第安盟友是科爾特斯征服事業成功的基石，若無他們的支援，科爾特斯根本無法在傷心之夜之後迅速東山再起。

擒賊擒王

1519年11月8日，科爾特斯來到特諾奇蒂特蘭城外，簇擁在他身邊的除了不到400名西班牙士兵，還有1000名特拉斯卡拉武士。看到朝思夜想的那座城市，西班牙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城裡所有房子和農田都是獨立建設在一塊塊沙洲上，交通靠橋樑和獨木舟，城裡林立著一座座高聳入雲的金字塔神廟。城市沒有城牆，它的城牆就是湖水和它的勇士。西班牙人讚揚特諾奇蒂特蘭是美洲的威尼斯。

當天發生了一場永載史冊的歷史性會晤。蒙特馬蘇親身出城迎接西班牙人。美洲君王以不輸於舊大陸君王的盛大排場把科爾特斯和他計程車兵迎進了自己父親的故居里好生照料，給西班牙人贈送了許多貴重的珠寶和金銀。西班牙人就下榻在君王的身側。善良無知的蒙特馬蘇滿以為自己的善意能遏制西班牙人的邪念，殊不知給自己惹來了殺身大禍。

【特諾奇蒂特蘭城模型】

科爾特斯一二再而三地遊說蒙特馬蘇臣服西班牙國王皈依基督教，蒙特馬蘇對此不置可否。科爾特斯見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他制訂了擒賊擒王的計劃，準備把近在咫尺的蒙特馬蘇抓起來實行“挾天子自已令諸侯”。可是蒙特馬蘇身邊眾多衛隊，正面強搶的難度係數非常高。

搶不行可以蒙啊。科爾特斯先派出使節請求覲見蒙特馬蘇作友好訪問，同時命住處的西班牙士兵磨刀餵馬做好戰鬥準備。第二天蒙特馬蘇準允西班牙人的覲見後，科爾特斯就一馬當先帶著全副武裝的西班牙士兵，浩浩蕩蕩的開進蒙特馬蘇的王宮。待科爾特斯在會客室裡見到蒙特馬蘇時，見到對西班牙歹意一無所聞的蒙特馬蘇身邊沒有什麼像樣的衛士。科爾特斯向前幾步，目光直視這位墨西哥人的主宰，然後痛陳蒙特馬蘇意圖毀滅西班牙人，思想頑固不肯皈依天主，說到末了讓蒙特馬蘇搬到西班牙人的住處。科爾特斯說話的時候，跟隨他進來幾名西班牙用手指不停來回磨蹭劍柄，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劍砍人之勢。

【墨西哥印第安人的神廟有點類似埃及的金字塔】

沒料這陣仗的蒙特馬蘇當場嚇得呆若木雞，西班牙人的舉動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他們怎麼敢在他的宇下綁架他。就是這樣，蒙特馬蘇被西班牙人半哄騙半挾持拉到了西班牙人的住處。科爾特斯開始用蒙特馬蘇的名義發號施令，搜刮到價值近百萬比索的金銀珠寶。

釜底抽薪

科爾特斯的土皇帝日子沒過幾天就激起了阿茲特克人的起義。西班牙人自以為挾持了蒙特馬蘇就已經征服這片土地，在城裡為所欲為，不是強買強賣掠奪阿茲特克人的財富，就是搶男霸女氣焰囂張。阿茲特克人發動了聲勢浩大的起義，起義火勢之猛連蒙特馬蘇都被人用石塊砸死了，西班牙人則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和所有大炮輜重後徹底被攆出了城市。

落魄的科爾特斯帶著殘兵敗將且戰且走躲進了特拉斯卡拉人的地盤。這時科爾特斯前面的遠交近攻戰略發生了作用。特拉斯卡拉人給那群惶惶不可終日的敗兵沒有落井下石，相反是對好言寬慰並提供補給品讓西班牙人休養生息。這還不夠，當科爾特斯準備殺回特諾奇蒂蘭的時候，特拉斯卡拉人給他提供了三萬勇士任其調遣。許多轉投於原阿茲特克附庸也派來勇士和糧食，幫助科爾特斯反攻。

【阿茲特克人和西班牙人的戰鬥】

科爾特斯明白要征服阿茲特克就要征服特諾奇蒂特蘭，要征服特諾奇蒂特蘭要征服那特諾奇蒂特蘭湖，長於步戰的阿茲特克人是不會選擇和西班牙-印第安人在野外決戰的。湖水就是阿茲特克人的城牆和運輸通道。事實的發展也是如此，幾次不溫不火的交戰後，阿茲特克人就縮進了城市裡。

控制那座湖成為這場圍城戰的關鍵。為了打進城市並切斷阿茲特克人的補給線，科爾特斯別具匠心地開啟了他的造船計劃。在墨西哥內陸造船簡直是一項異想天開的計劃，西班牙人不僅沒有船塢，連船匠，木匠，木材，繩索，釘子，樹脂，亞麻這一切造船所必須的物資都極為匱乏。然而科爾特斯是一個能人，沒有木材就命令成千上萬印第安人去伐木搬運過來，沒有樹脂就開小作坊就地提煉，沒有木材、釘子、亞麻這些玩意就派人到海邊把海船拆開帶回來。

就是這樣，科爾特斯化不能為可能，像變魔術一樣在特諾奇蒂特蘭湖上搗鼓出了10多條槳帆船。投入湖中的西班牙槳帆船針對2000多條阿茲特克獨木舟展開單方面的屠殺。高大的槳帆船橫衝直撞把許多獨木舟撞沉進湖底，槳帆船上的西班牙人在安全的地方施槍放炮屠殺獨木舟上的阿茲特克勇士，湖水都被阿茲特克人的鮮血染紅。

【阿茲特克人以湖水為牆】

隨著西班牙人控制了水道，很難得到補給的阿茲特克人處境日益困窘，很多人只能靠吃戰友屍體維生。儘管全體阿茲特克人進行了決死抗爭，最後還是被西班牙人的撲滅了。西班牙人攻克特諾奇蒂特蘭標誌著西班牙人完成了對墨西哥的初步征服，伴隨著西班牙人征服浪潮的是天花，百日咳等疾病。天花和百日咳的肆虐不分阿茲特克人或西班牙盟友，不分男女老幼，短時間內給印第安人造成了極大的傷亡。疾病的削弱和後來的西班牙援兵的到來幫助了科爾特斯穩固了西班牙對墨西哥的統治。

打鐵還需自身硬

在征服墨西哥的過程中，西班牙人可謂是有勇有謀，在計謀運用方面絲毫不遜色於天朝祖宗。若我們放眼世界軍事史，就可以發現外國人像科爾特斯一樣運用計謀的例子不勝列舉。天朝人自以為只有他們祖宗和他們自己才會運用的戰爭手段其實是平庸無奇。事實上，科技水平越高計謀的實施越容易，就正如科爾特斯能夠利用大炮順利裝神弄鬼唬弄印第安人的道理一般。說白了，計謀不過是種小聰明罷了，沒有科技作為支撐，小聰明終難成大智慧。而企圖運用計謀抵消器物優勢的人，往往只會自取其辱。

【阿茲特克人的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