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蝶，臺灣著名詩人，龍應臺稱他為“動盪世界的永恆。”他是一個特立獨行的詩人，一生都將自己獻給了詩，在詩中的世界像一隻蝴蝶，翩翩起舞，似莊周在塵世與虛無之間來回遊走，怡然自樂。

年少成名，以書為樂

周夢蝶出生河南，從他誕生的那一刻坦坷便和他一路相隨，還沒出世，他的父親就早早過世，剩下母親一人含辛茹苦撫養他成人。11歲那年，周夢蝶進入私塾學習，進入學堂後周夢蝶便顯露出自己獨有的才華，13歲的他已經會自己圈點評價《四書集註》，他尤其喜歡《紅樓夢》，對《紅樓夢》的諸多形象都瞭然於胸。周夢蝶從小就手不釋卷，經常讀書至深夜，一本《紅樓夢》他就反覆讀過數百遍，由於家境貧寒，周夢蝶到了18歲的時候才進入小學就讀，由於他天資聰穎，很快就接連跳級直接進入初中學習。他的文采斐然，讀過他文章的老師都自嘆不如：“你的文字很乾淨，老師比不上。”

雖然周夢蝶一心想要求學唸書，沉醉在書中的世界，可是時代卻沒有給他機會，他生活在一個動亂紛爭的年代，他曾說過：

“在這個大時代，一陣狂風啊，把我吹到軍營裡面。”

由於動亂，他被迫輟學，為了能夠養活自己，他無奈只能進入軍營，參軍之後雖然身處在粗礦的軍營氛圍之中，可是他骨子裡依舊透露著對書中世界的熱愛。每個月他的薪水只有45元，上午剛發軍餉，下午他便拿著錢去街上買下一本《包法利夫人》接連看了四遍。在軍中有時沒錢買書，他便憑著自己的記憶給《紅樓夢》的人物寫小傳，獨自陶醉在屬於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在隨軍赴臺的那天，他心裡依舊惦念著《紅樓夢人物述》，他暗暗在心中告訴自己，希望自己以後能儘快回到武漢，再見到那本書。可見周夢蝶對於書的痴迷真的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以讓他忘記一切。

圖 | 周夢蝶賣書

漂泊半生，賣書為樂

跟隨軍隊到了臺灣之後，周夢蝶並沒有選擇去經商、打工、開店，而是選擇和書籍相伴，擺攤賣書。他賣書並非是為了賺錢，只是想讓自己沉醉在書中的世界，自由自樂。他每每回收新書時，會專挑那些冷僻的哲學，詩集等書籍，買書的時候也不肯讓別人幫忙，獨自一人將兩個書袋系在脖頸上，以書壓身，以身扛書。每天他都會帶著一塊布，揹著書，坐著公交車找一塊警察不太留意的地方，攤開書布，將書平鋪在上面，然後自己就靠在牆邊，有時看書，有時沉睡。

圖 | 周夢蝶時常睡覺擺攤

有時學生來買書，他見學生家境貧寒，便隨手將書送人，他雖然以擺攤賣書為生，但他可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是想在一片自由的天地享受詩書的快樂而已。他經常不在書攤，人們打趣他說：

“你就不怕書被偷啊。”

沒想到他反而說道：

“如果有人來偷書，也是雅事一樁。”

他從不會為生活的瑣碎而打掃到自己的內心，現實生活中的他經常要為生計而煩惱，時常要被房東趕走，有時甚至沒錢吃飯，直接餓暈在路旁被送進醫院，醒來的他連忙說道：

“我真的沒病，只是三天未賣一本書。沒吃東西，餓得受不了。”

即使生活非常貧苦，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他認為只要每天能賺30元臺幣，夠自己活下去就行，由此可見他是個極度追求精神享受的人，賣書只為求自我快樂，在鬧市中守住一片淨土罷了。

譽滿臺灣，沉醉自我

“金子無論到了何時何地，總會發光的。”半生漂泊，只投身詩書的周夢蝶終於迎來了他的詩人譽名，1959年周夢蝶的第一部詩集《孤獨國》正式在藍星詩社刊發，獲得了臺灣大眾的喜歡，頓時他名聲大噪，“孤獨國之父”的美譽傳遍整個臺灣島。此後慕名前來看他的人越來越多，有文人，有軍人，有學生，每隔幾天，就有人請他去談論文學，他跟人講詩，一個字便可以講出一篇文章，一首詩便可以延伸到半步書。雖然在文壇上名聲大噪，可是周夢蝶依舊保持著他的自娛自樂，並沒有因為名利就捨棄了他的內心精神追求。他依舊是那樣只陶醉於書籍，其餘一切對於他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圖 | 周夢蝶與學生合影

有人曾經向他頒獎，獎勵了他10萬元，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心動，第二天便把所有錢都捐給了學校，即使他的生活依舊貧苦，可他卻不以為然，依舊在書中的世界中沉迷。《讓》中有這樣一段話：“他是孤獨國的國王，讓軟香輕紅嫁與春水。讓蝴蝶死吻夏日最後一瓣玫瑰，讓秋菊之冷豔與清愁，酌滿詩人咄咄之空杯，讓風雪歸我，孤寂歸我。如果我必須冥滅，或發光。”這樣的境界追求，不正就是周夢蝶一直在苦苦踐行的人生旅途嗎？

孤獨無依，阪依佛門

周夢蝶這一生是孤獨的，這不僅是他始終追求詩書，忘懷一切的追求，也是他人生經歷的真實寫照。早年的他因戰亂而無法求學，被迫從軍，背井離鄉，好不容易熬出苦日子，想要回到家鄉，尋找親人，卻發現母親早已逝世，改嫁的妻子也因病離世。這樣的傷痛，無疑讓他的內心增添一分孤寂。從老家河南迴到臺灣後，他變得比以前更加平靜，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他遇到了南懷瑾和道源法師，和佛法結下不解之緣。他從佛法中悟出更高的境界，似莊周在道的世界中怡然自樂，他也在佛的世界領悟到更多，他開始每天起床沐浴，燒香禮佛，落墨寫詩，極盡緩慢，極盡平和。

圖 | 暮年的周夢蝶

他依舊擺攤賣書，可是他同時為在佛中的世界享受到更高的精神追求，常去武昌街的林清玄曾經說道：

“那雖是塵世。周夢蝶是以坐在高山上的姿勢坐在那裡；那雖是萬蟻賓士的馬路，他的定力有如在禪房打坐；有時候我覺得他整個人是月光鑄成的，在陽光下幽柔而清冷。”

他在佛門與塵世之中活出了屬於自己的自由生活，2014年5月1日，他以遺言

“一火了之，餘無所囑。”

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走得沒有遺憾，所以無所囑，一生至於自由的追求，在鬧市中獨留一片藩籬怡然自樂，在佛門內獨存一縷自我潛心修行。他便如一隻蝴蝶，在塵世之中走出自由的風。

文丨鹿無為

圖片參考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