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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冬奧冠軍之鄉”七臺河:天賦不論貧富,風景最美是人

簡介張傑說,七臺河的孩子就是“為滑冰而生,為冠軍而練”

日加朱念什麼字

【環球時報-環球網赴七臺河記者 王琪】隨著範可新在北京冬奧會短道速滑混合接力獲得冠軍,小城七臺河有了第四位奧運冠軍。在2月15日的小雪中,七臺河冠軍橋上空被絢麗的煙火點亮。

截止到目前,中國在歷屆冬奧會獲得的22枚金牌中,7枚和七臺河有關。範可新的前輩楊揚,王濛,孫琳琳,都從七臺河走向世界。包括外媒在內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那個奧運冠軍王濛數次提到的,範可新奪冠後牽掛的七臺河感興趣。

七臺河曾被稱為“黑龍江四大煤城之一”,如今的七臺河早已把城市名片從“煤球黑“更新成”冰雪白“:冠軍館,冠軍橋,楊揚大街成為地標;主路兩側裝飾著速滑主題雕像和運動員滑冰形象的街燈;甚至七臺河的高鐵站,外形都是一個冰刀的樣子。

探訪“冬奧冠軍之鄉”七臺河:天賦不論貧富,風景最美是人

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城市成為“冬奧冠軍之鄉”似乎是“天經地義”。可那麼多東北城市,為什麼會是七臺河這個1983年才成為地級市的煤礦小城被上天眷顧特別是考慮到它在經濟,基礎設施等諸多指標上,面對同省“哈齊牡佳”並無優勢可言。作為黑龍江最小的地級市,它只有不到70萬的人口。2013年七臺河才有了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現代化室內冰場;而那座冰刀外形的高鐵站於2021年底剛剛投入使用,並建在距離市區25公里的勃利縣。

記者帶著問題來到了這個距“雙奧之城”北京1600公里的“冬奧冠軍之鄉”。或許在多年前,當王濛,範可新們的冰刀在落上些許煤灰和雪花的冰面上劃出一道道痕跡時,他們可能不敢相信自己今後能代表中國站在世界之巔。

跪著挖煤,站著滑冰

“像俺們七臺河這種地方呢,父一代和再長一輩的基本都是煤礦工人,他們教育孩子的方式就是,你要能吃苦。”七臺河當地的司機老高對記者說。

探訪“冬奧冠軍之鄉”七臺河:天賦不論貧富,風景最美是人

在老高的介紹下,記者參觀了礦工廣場。這個由廣場和公園組成的市民休閒場所於2006年投入使用,裡面有一座由模範礦工馬英湖而命名的“英湖山,”山的北面,也就是廣場的正中央,便是一個約兩層樓高的雕像:一位礦工在奮力地掄鎬挖煤。雕像正對大門的北側題有“礦工”二字,南側題有“跪著挖煤,站著做人,”一句在七臺河礦工中廣為流傳的話。

老高說他的礦工父親,15歲就在井下幹活了。煤層薄,礦井下空間擁擠,礦工們需要跪下來挖煤,養家餬口。“他總教育你(我)不能做違法的東西,要頂天立地的做人,就得靠自己的力氣。”

老高說七臺河七十歲左右的,百分之八九十都當過礦工,每天在井下最少得呆8個小時到10個小時。在七臺河禁毒公園的室外冰場,記者遇到了一群老年滑冰愛好者,同時也是這個冰場的管理者和維護者。一打聽,他們也曾是礦工。

“我和王濛她爸當年是一個礦上的,看著她長大,一直就跟個小小子似的,”老朱,一位退休的礦工告訴記者。4年前,老朱和50來個愛好者在積雪覆蓋的冰封池水上掃出一片籃球場大小的冰面,供市民免費滑冰。

週二正好是澆冰(透過向冰面灑水,維護冰面平整)的日子。在自制的簡易澆冰車上有一個巨大的塑膠桶,老朱他們在凍了一米厚的冰面上鑿個個窟窿,從冰面下舀水倒進水桶。

範錄和,一位七臺河市滑冰協會的會員告訴記者,他66歲了。老範說冰場是不收費的。“缺錢,缺東西了,大夥就集資,一人拿個10塊20塊的買個鍬,買個掃帚。”他說來滑冰的礦上的工人有,退休的幹部也有,學生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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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七臺河都支援滑冰,熱愛滑冰。 老百姓關心的就是誰家孩子‘打出溜滑’拿冠軍了,”一位帶著小孫女滑冰的居民告訴記者。他說自己年輕在井下出工非常疲憊,沒機會學,現在要彌補這個遺憾。

王子丹是七臺河清華寶貝幼兒園的園長,王子丹告訴記者,他們幼兒園想要和體育局洽談合作,把孩子們送到基地學習滑冰。她說家長們也都希望透過冰上運動增加孩子的體魄,鍛鍊他們不怕吃苦拼搏進取的毅力。

“七臺河人是比較認同於冰雪事業的… 我們寧可要一個黑乎乎的虎娃娃,也不想要一個軟綿綿的白羊羊,”王子丹說。

如今的七臺河,有30多所中小學校將冰雪運動作為主要的運動科目。據統計,七臺河市每年有近6萬名學生參加冬季冰雪活動,佔全市學生的9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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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亮的那顆星星”

如果孟慶餘教練他還活著,他或許也是那野冰場的一員。

在七臺河的新地標,位於桃山湖畔的短道速滑冠軍館,放置著這位速滑教父的遺存:冰鞋,秒錶,筆記本。一件件的實物,照片,訴說著孟慶餘開創的基業。2019年開館時,孟慶餘的弟子王濛將自己的數十塊獎牌贈予冠軍館,包括了4枚冬奧金牌。

冠軍館原本用作觀光塔,始建於2012年,由當地一家煤焦化工民營企捐建。進門就能看到一面“金牌榜”——國家級金牌535枚、世界級金牌177枚、培養世界冠軍10人。進門左手邊的那面牆則掛滿了千餘雙運動員們穿過的冰鞋,提醒人們不忘光環背後的坎坷。

1951年孟慶餘出生於哈爾濱。 1969年,18歲的他被分配到七臺河當採煤工人,“勝利礦”的名字彷彿冥冥天意。 哈爾濱是東北最早開展冰上運動的城市,培養了孟慶餘滑冰的愛好。他把對於滑冰的天賦和熱愛帶到了七臺河。1972年,他代表七臺河參加冰上運動會並奪得三項冠軍。1974年他被調入市體委,著手組建速滑隊並擔任主教練。

冠軍館的講解員趙娜告訴記者,最早七臺河沒有像哈爾濱那樣像樣的冰場,孟慶餘就在零下40度的冬夜凌晨自己澆冰場。 他把一個大鐵桶放在爬犁上當作澆冰車,澆完身體已經凍透,水濺在棉大衣上凍出一層冰殼。他在回屋叫醒睡夢中的小隊員之前,會拿木棒把冰殼先敲碎。他們就住在露天的一個體育場的看臺下面,“晚上躺在床上,順著牆縫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如今,孟慶餘的妻子韓平雲一個人住在政府獎勵的90平米左右的兩居室,屋裡乾淨整潔,但幾乎看不到任何與孟老師有關的東西。

在泛黃褶皺的信封裡,韓平雲掏出一疊著老照片,基本都是孟教練和隊員們的合照,只有一張全家福。“我們跟他在一起時候太少了。他這人也不喜歡照相。”

在韓平雲和其他七臺河人的記憶裡,孟慶餘是認真能幹的“牤子”(小公牛),是既當爹又當媽,既當廚師又當醫護人員的“魔鬼教練”,但對於家庭來說,他似乎不能算是合格的丈夫和父親。

“我兒子有時候也是對他爸爸是有點想法的,他對我們母子倆照顧的要少多了,”韓平雲告訴記者,每次出差回家,孟教練都不會給母子帶禮物,跟他回家的是大包小包的冰刀,冰鞋,油石。

上個世紀的七臺河沒有室內冰場,孟慶餘會帶學生到哈爾濱冰上基地訓練。夫妻結婚近30年,家庭一起生活的時間加起來也就四,五年。只有每月開工資的時候,孟慶餘才會回來一趟。“開完工資都他自己去使用支配,花在隊員們身上,一般都是他回來開完工資就走了。”

在那個年代,隊員們家境都不好,運動裝備幾乎都是孟慶餘包辦,工資的很大一部分也花在了為隊員補身體上。據韓平雲回憶,當時是什麼好給隊員吃什麼,雞蛋,牛肉,魚肉,這是他們“必須加強的營養。”

“有時候他回來,白天去隊員家做家訪,到家很晚了,孩子都睡了,一早又回哈爾濱了。即便這樣,但父子感情還是很深,”韓平雲說,“和我一樣,心情複雜吧。”

當提及電視櫃旁擺放的10歲小孫女的照片時,韓平雲的眼睛再一次泛起淚花。孫女總是問,“為什麼別的幼兒園小朋友都是爺爺奶奶接,我的爺爺呢?”

2006年8月,孟慶餘開車從七臺河出發前往哈爾濱冰上基地,因車禍當場殉職,終年55歲。

韓平雲說因為上冰訓練的隊伍多,在哈爾濱的室內冰場,他的隊伍經常被安排到凌晨半夜上冰,”凌晨兩三點鐘,三四點鐘。”有一次難得給七臺河的隊伍安排了上午10點的場次。“他就為了趕這場冰,凌晨3點就起床開車回哈爾濱… 就出事了。”

他幾乎沒給家裡留下任何積蓄,遺物只有一些給隊員修理冰刀的工具和幾本訓練筆記,中間還夾著一些孩子們象徵性打的欠條。

她告訴記者,家裡在小孫女6,7歲才把爺爺的故事告訴她。

“有時候晚上她睡不著覺,就趴在窗臺。我說你咋不睡覺呢?她就說我在看那顆星星,媽媽告訴我了,最亮的那顆星星就是爺爺。”

“我們不收費”

“我既不希望你們來,又盼著你們能來,”張傑對記者說,她不希望佔用寶貴的訓練時間,同時也希望七臺河的故事能被更多人知道。下午1:55,孩子們剛下冰,張教練還沒吃午飯。

張傑是韓平雲口中最像孟教練的弟子,繼承了孟老師的訓練方式和精氣神。1991年,張傑在第15屆世界大學生冬季運動會上獲得短道速滑女子3000米接力冠軍,成為了中國第一個短道速滑世界冠軍。她的丈夫董延海是冬奧冠軍楊揚的啟蒙教練,也是孟慶餘的弟子。

在孟慶餘正式組建七臺河速滑隊40年後,由於“總是夢到孟教練,” 夫婦二人於2014年回到家鄉七臺河。彼時的七臺河,剛剛擁有自己的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室內冰場——這座冰場是孟慶餘生前的一個願望。然而當時的情況在董延海看來不是很樂觀。

“孟老師去世以後,七臺河的短道速滑就面臨著滑坡了,”董延海告訴記者。“06年到13年,很多有基礎的孩子都是在野冰上滑,零下二三十度,太冷太遭罪了。有條件的都走了。”

而在13年室內冰場最初投入使用的時候,“也就17個孩子,3個教練。“ 而場館的養護費用一天就要接近萬元,這對七臺河來說是個不小的壓力。

就像東北人口外流一樣,七臺河的人才在那段灰色的歲月裡,也面臨著流失。

“老多好苗子和教練都被南方端走了,人家不差錢兒。”董延海說。“上海好,成都好,還是七臺河好?這個大家都清楚。”

“前一陣我就和範可新打電話,我說可新啊,你這些小弟弟小妹妹們都盼著你[拿金牌]呢。說完以後,我眼淚就流出來了,孟老師的遺產又能良性迴圈了。”張傑動情地說。由於長時間不休息指導隊員,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在各方面的努力下,問題正在解決。自2014年起,七臺河將滑冰納入中考,分值佔總分80分的一半。如今的七臺河,擁有短道速滑特色校11所,500。至2021年末,七臺河市在全國短道速滑專案註冊運動員中註冊人員達到1300餘人,居全國城市榜首。2019年1月,七臺河職業學院成立冰上運動學院,組建了短道速滑訓練中心,張傑擔任名譽院長和總教練。

記者在場館內等待張傑教練空閒時間進行採訪時,不時看到張教練對隊員逐一過問指導,甚至半跪下來給孩子們調整冰刀。除了“冬奧冠軍之鄉”,體育館的牆上張貼著“永不氣餒,永爭第一”的幾個大字。張傑說,七臺河的孩子就是“為滑冰而生,為冠軍而練”。

張教練說,七臺河的故事讓很多窮人家的孩子看到了出路。“非常多的家長聯絡我,問孩子去了以後怎麼收費?我告訴他們,‘我們不收費’很多人不相信還有這麼好的地方。實際上,孩子到這來吃,住,訓練全都是由七臺河政府來解決。這座城市就是這樣支援孩子們滑冰的。”

目前,張傑帶的一個少年隊裡有43名運動員,25名都是外地的。“最遠的是來自於貴州和甘肅。”目前張傑團隊的5名教練員裡,有2位世界冠軍還有全國冠軍,這對於一個少年隊來說,已經是無比奢侈。

“這些教練員不講條件,一召喚就回來了,因為七臺河是這樣的城市,想幹事業只能到這來,”張傑自豪地說。

張傑說,為了留住孩子,七臺河的教練們會格外努力負責。“我們必須要時時刻刻像孟老師一樣去工作,家長看到教練為了孩子心無旁騖就,會樂意在讓孩子跟著我們走,孩子們也對教練有感情。”

張傑教練說,現在他們在做的事情事關10年,20年以後的成績。唯有把基數做大,才能再有冠軍出現。“這個東西是不能作秀的,時間長了,孩子狀態就會反應出一個人是不是好教練了。”

對於見證了恩師和妻子嘔心瀝血的董延海來說,七臺河的成功離不開好教練。“咱們有非常優秀的教練員,真正愛崗敬業去鑽研。如果遇到的教練是混工資的,就把孩子耽誤了。”

“我不會去別的地方“

因傷退役後,張傑進入黑龍江大學學習,獲得了法學學位,隨後又在日本學習康復技術、營養學和智力障礙者康復專業。

除了職業少年隊,張傑還會帶特殊學校隊員(有唐氏綜合症,自閉症,智力低下的孩子們)訓練。唐春雷,又稱大唐,曾被評估為智力四級障礙,他在2014年跟隨張傑訓練,並在三年後的2017世界冬季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中贏得男子500米速滑金牌。

唐春雷是張傑決定在七臺河調整人生方向後最初的驕傲,有人說這是關愛和體育運動給人帶來身體康復上的奇效。

除了些許口吃,濃眉大眼,面板黝黑的大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他還特別的愛笑。如今,24歲的大唐是張傑的助教,並在在七臺河職業技術學院讀書。很難想象,起初這批特奧孩子光是繫鞋帶,站在冰場就學了三個月。當時的張傑還需要在身上,頭上掛滿玩偶,來吸引這些孩子們的注意力。

有一次,一個有智力障礙的小隊員吃了一塊糖,嚐了一口後又吐在掌心,對著張傑說:給張媽媽吃。張傑二話不說就拿過來放進嘴裡。韓平雲說張傑和隊員們的深厚感情讓她想起孟慶餘,“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張傑說,從她8歲滑冰到進國家隊,十餘年裡她一直跟著孟慶餘教練訓練。“當時我不知道,原來一個教練員能夠這樣的去影響一個孩子,所以現在我非常嚴格的要求自己,生怕由於我的行為一個舉動,一句話,影響孩子的一生。”

“我認為一個人可以影響一座城市,甚至說可以影響一個國家。孟老師的力量真的支撐了我們這麼多年,我相信一直會延續下去,”張傑說。

和其他孩子一樣,少年喪母的大唐也會管張傑叫“張媽媽”。 大唐說他透過跟隨張傑滑冰,知道了關心,關愛和尊重。大唐的朋友圈裡分享著他燉魚,包包子的快樂生活,而朋友圈的背景就是他和其他小隊員給張傑過生日的照片。大唐拿著勺子,給他的張媽媽喂蛋糕。

面對鏡頭,12歲的王凱墨就顯得內斂的多。這個來自哈爾濱五常縣的孩子,在七臺河跟著張傑練了3年多了。他的父母外出打工,自己的生活由奶奶照料。

王凱墨是張傑隊伍裡最出色的孩子。在訓練時,張傑的丈夫董延海也多次點名稱讚,說他“在同年齡段幾乎沒有對手,肯定是要奔著國家隊去的。”

王凱墨本人也告訴記者,他的偶像就張教練。他的目標就是成為冬奧冠軍和世界冠軍。“目標很遠,但我會努力。”

他告訴記者,如果有一天出人頭地,他也要回到七臺河。 “我不會去別的地方… 是七臺河,是教練培養的我,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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