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追龍Ⅱ》定檔了。

2017年《追龍Ⅰ》上映時，一反王晶原來拍亂燉喜劇的調性。

反倒誠意十足地搬出60年代那個魚龍混雜的香港。

看得到舊時代，看得到老街巷。

港式黑幫片也因它一度有迴光返照的跡象。

這離不開整部電影的精神人物 —— 跛豪。

跛豪原是從內地逃往香港的難民之一。

但他心高氣傲，誰也不服。

暗自發狠要幹一番大事。

於是找了個老大四處拼殺，因夠拼被重用。

又因太拼被視為眼中釘。

他在一次老大安排的刺殺行動下，腿部中彈。

因此有了這人盡皆知的名號，跛豪。

失腿後的跛豪，發誓要把整個香港黑幫都攥在自己手上。

在香港黑幫片逐漸式微的過程中，有部電影值得一提。

且片中有個人物與跛豪相似之處頗多。

他囂張，卻怕死。

走起路來大搖大擺，但要真讓他出頭大概會怕得縮成一團。

在一次街頭遭遇仇人時，他因懦弱遭到極盡羞辱。

一隻手被打得血肉模糊，筋骨寸斷。

好在兄弟翼仔前來救駕，才讓他免於一死。

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舉起槍。

下定決心不能再讓任何人看不起。

於是後來囂張更盛，變得心狠手辣。

動不動就要殺人全家斬草除根。

沒人再敢叫他鐵臂仔。

都尊稱他一句左手哥。

這部電影就是 ——

《江湖》

香港的黑幫電影無論在形式上怎麼開疆拓土。

基本上都逃離不了兩個字跟一句話。

這兩個字是兄弟。

而這一句話，人盡皆知：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出來混兄弟的，情義二字值千金。

說起來，情義二字就是一回事。

分析《江湖》裡的情與義。

就是年輕的翼仔跟鐵臂。

翼仔（余文樂飾）的老爸跟哥哥皆入了黑道，也都沒能混出頭。

一個個接連被人砍死在街頭。

翼仔一人要贍養老媽，為家人報仇。

於是抽了生死籤。

隻身一人帶一刀，就要取他幫老大的性命。

鐵臂（陳冠希飾）囂張跋扈卻又膽小怕事。

專挑軟柿子捏的鐵臂，一開始跟著翼仔只是為了讓對方幫他擋拳頭。

直到他手被打殘的那次街頭械鬥，翼仔打光原為了取他幫老大性命的子彈，替他連殺了數人。

鐵臂看到了翼仔對自己的情義。

他從沒想過會遇到一個如此認真對待自己的兄弟。

也因此甘願為了翼仔而出生入死。

《江湖》是一部全都是反面角色的電影。

沒有警察，沒有義士。

這也是陳冠希和余文樂自《無間道2》後的又一次同框。

只不過這次陳冠希長成了張學友。

余文樂長成了劉德華。

鐵臂榮升左手。

翼仔則變成了就哥。

兩人在十幾年的搏命中，勢力越做越大。

就哥（劉德華飾）也順理成章地當上了一把手。

兄弟二人並沒有非得爭出個你輸我贏。

左手（張學友飾）對就哥情真意切，忠心耿耿。

這輩子爭強好勝也甘心在就哥手下當二把手。

但由於他太過心狠手辣又疑心重重。

手底下的人都忌他三分。

就哥兒子出世，手底下三個幹部感覺到大佬要讓位，左手將掌權。

因三人與左手素有嫌隙。

怕左手登臺後會將他們一一剷除。

三人商量，先下手為強。

影片就根據這一個事件。

將兄弟情義這四字渲染得極為濃墨重彩。

就哥跟左手都是老辣的江湖中人，對於手下要反水的意圖也早已知悉。

只不過二人的處理方式截然不同。

在這部片子裡，劉德華跟張學友的演技就兩個字 —— 抓眼。

一個文藝內斂，一個霸氣專橫。

特別是張學友，實名演繹什麼叫做轉行就讓別的演員沒飯吃。

影片中最重要的一段，發生在一場餐桌對話上。

一個雨夜。

就哥與左手對坐用餐。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看似聊生活，話家常。

實則每句話都綿裡藏針。

就哥對底下人的反水冷靜對待，坐看風起。

左手則早已按耐不住，要把他們連根拔起。

一個要救，靠寬恕來換忠心。

一個要殺，靠剷除來換安心。

二人的理念在餐桌上火花四濺，對談逐步走到了崩壞邊緣。

“說了你又不聽，聽了你又不做……”

《江湖》對於二人“情義”的渲染便是如此百般滋味無從說。

二人都是義字當頭的梟雄。

怎奈高處不勝寒，無人敢信賴。

理念不同，屈服不能。

直到萌生殺意，畫外人只能暗道可惜。

如此看來，這部片子卻又顯得有些“無情無義”。

好在，左手依然是那個左手。

沒有道德，人擋殺人。

但心裡的那把量尺還在，就哥，洪仁就，是他這輩子都不會背叛的人。

二人離場，搭背釋懷。

相視一笑後，彷彿餐桌上的對峙從未發生。

雨勢漸大，腳步聲紛雜。

派來暗殺他們的人群從街頭巷尾湧出。

二人並沒有顯得驚慌失措。

反倒像重拾了當年街頭搏命的勢頭。

械鬥的時間很短。

大雨將血液沖刷殆盡。

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像螻蟻又像臭蟲。

就哥跟左手最終都有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覺悟。

就哥盯著一個古惑仔把明晃晃地刀身捅進自己身體的時候。

就像看到了，年輕時那個心高氣傲的自己。

至此，兩個自詡為江湖中人的大佬，也用最江湖的方式死在了街頭。

本片的導演是黃精甫。

這也是他第一次為商業片挑大樑。

之前他拍攝的電影多詭譎血腥。

首部獨立電影《愛上水龍頭》就講了一個“戀物癖者”最終將水龍頭縫在了自己地身上的獵奇故事。

黃精甫的電影多過分“極端”。

但這部是“拿錢辦事”也只好稍作收斂。

不過影片結尾，讓“過去”的自己來殺死現在的自己從而完成命運的迴圈，也不失為另一種層面的“極致”。

相比其它幫派電影來說，《江湖》的浪漫與文藝氣質更盛。

前文沒提到的年輕翼仔與賣身女的愛情、接連不斷的慢鏡頭。

都有一股“把悲傷留給自己”的濃厚氣氛。

喜歡這部電影的人並不算多，在豆瓣上的標記也只有3萬出頭。

也許是因為它破碎的敘事，過多留白的故事。

容易讓人覺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云。

也許是因為它黑幫味的“不純正”。

多了幾分似乎不該有的絢爛跟浪漫。

影片濃稠的藍色，就像雲層裡滿月的散光。

是一種極其憂鬱的色彩。

正好襯了影片中人心詭譎帶來的厚重疏離感。

用意頗深。

這是一部有觀看門檻的電影，但絕不失為香港黑幫片中的一抹重要閃光。

上次看到有人說，黑幫電影低階又沒有意義，甚至還提出該封殺。

十點君倒是想簡單聊一聊，它的意義或是喜歡它的原因。

為什麼有些人（十點君）會特別喜歡香港的黑幫電影？

除了情懷之外，它帶給男性的，是一種快意恩仇式的底層荷爾蒙衝動。

這種情緒，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對位，又不同於奇幻片帶來的視覺體驗。

也不同於開掛式的個人英雄片，那樣脫離生活。

在我們已經把自我壓抑逐步轉變成天性的當下。

港式黑幫片裡那段並不光彩的歷史，反倒有種不計後果的放肆和灑脫。

純粹為自己而活，用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來成全心底的野性，對現代人來說顯得有些幼稚荒唐。

但他們所反抗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卻需要很多人所不敢想象的勇氣。

港式黑幫片的魅力就是這曾經存在的真實感。

有人在窄巷廝殺，在街頭奔逃。

如今看來的殘忍、孤獨與無望。卻是那個年代底層人上位的有效手段。

只要你看過幾部港式黑幫片，基本就能看全香港三分之一的歷史。

現在的香港已經是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

但它曾經那段魚龍混雜的“不光彩”歷史，卻也還沒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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