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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簡介遲子建自己說,如果不當作家,她大概會是個好的農婦

晚上吃豆片長肉嗎

遲子建的“舊”,在作家圈是出了名的。

一個磨掉烤漆的老款三星手機,她已經用了十幾年。

之前有個網站送給她一臺智慧手機,滑來滑去不會用,她又用回了老手機。

有朋友建議她更換,她不以為然:“能接發簡訊,能聯絡朋友,不就夠了嗎?”

她有微博,但只在電腦上用,並且一直沒有微信。

遲子建的“慢”,也不是新鮮事。

她準備《偽滿洲國》的寫作,一準備就是7年。

為求真實還原當年歷史的風雲詭譎,她耗費大量精力去搜集有關偽滿洲國的歷史資料,整理關於民俗和生活細節方面的筆記。

日新月異的當下,幾年才創作一部文學作品,她卻因此“洋洋得意”。

遲子建的“痴”,更是街知巷聞。

從1986年墨西哥世界盃時,她就成了球迷。各個國家的甲級聯賽她都會看,最喜歡的球星是AC米蘭的球員巴斯塔。

恰逢世界盃,為了彌補熬夜的疲憊,她不外出,不寫作,一心看球。

“今晚有葡萄牙和哥斯大黎加的比賽,你猜誰會贏?”

談笑風生間,遲子建眉目疏朗,有股別樣的孩子氣。

不久前,她的作品《喝湯的聲音》剛剛獲得第1屆高曉聲文學獎短篇小說獎。

哈爾濱本地媒體這樣形容遲子建:“一個安靜的美女子”。

遲子建自己說,如果不當作家,她大概會是個好的農婦。

時間釀酒,餘味成花。

寫了 30 多年,文壇熱鬧過,也冷清過。遲子建倒還真像個守著時令的農婦,春種秋收,不疾不徐地維持自己的節奏。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漫卷的煙火

日常寫作的日子,遲子建會先在灶上煲一鍋湯或熬一碗粥。到了下午五點,她會準時奔進廚房,邊聽廣播邊做晚飯。

寫作之外,她喜歡到處“溜達”。

經常去的地方,是煙火氣十足的大街小巷。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她會去凌晨的哈達果蔬批發市場看交易,在夜市晃盪嘗小吃;也會到花市看花,去舊貨市場瞭解哪些老器物受歡迎,到教堂看教徒怎樣做禮拜……

哈爾濱的萬家燈火,如風似霧,滋潤著遲子建的心神;整座城市的雞毛蒜皮,帶給她無窮無盡的寫作靈感。

有一次,遲子建頸椎不好,去做理療,路過一個賣香瓜的地方。她和其他人一樣,在那挑挑選選。

東北人買香瓜要先拿起來聞一聞香不香,她在那兒聞,賣瓜的人就“逗”她:

“別挑了,我從瓜地買瓜,先選了一遍,你隨便拿都是好的,在我車上的香瓜,都是進入決賽的瓜。”

遲子建笑了,她把這沉在人間的燈火,化成了書中趴在這座橋欄杆上的一隻雀鷹,這隻精靈飛進書中,落在筆尖——

《煙火漫卷》,因此而成。

哈爾濱獨特的城市景觀與小說人物複雜的命運,被遲子建以特有的洗練細膩手法,娓娓道來。

熱鬧喧囂的夜市、早晚高峰的車流人流、燉鍋裡熱氣騰騰的燉菜、護送車上垂危的病人……

遲子建的“人間煙火”,在於這座城池的一點一滴。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作品一經問世,好評如潮。

不僅斬獲第五屆施耐庵文學獎,《煙火漫卷》還被各方文學評論家點名點贊。

謝冕這樣評價她:

向後退,退到最底層的人群中去,退向揹負悲劇的邊緣者;向內轉,轉向人物最憂傷最脆弱的內心,甚至命運的背後。

這大概是遲子建近年來寫作的一種新的精神高度。

此去經年,眉目成書。

自1990年離開大興安嶺來到哈爾濱,從最初的隔膜到現在水乳交融,遲子建花了30年時間。

這些年,遲子建已經發表600餘萬字的文學作品,大概80部書,其中有10餘部長篇。

《額爾古納河的右岸》《白雪烏鴉》《晚安玫瑰》……

這樣旺盛穩定的創作力,被蘇童稱為“一種穩定的美學追求,一種晶瑩明亮的文字品格”。

作為一個寫作者,她註定孤獨,像馬拉松選手奔跑在漫長的賽道上。只是她從不覺得悲苦,因為人間的煙火讓她著迷。

我是個煙火氣十足的人,喝點紅酒,便覺人生足矣。

哈爾濱就是個煙火氣十足的城市,在這裡生活越久,瞭解愈深,就特別想去表達我對一座城市的感情和愛。

她知道,生活不是上帝的詩篇,而是凡人的歡笑和眼淚。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會唱歌的火爐

中篇小說《原始風景》中,遲子建如此寫道:“我生於一個月光稠密的地方,它是我的生命之火。”

“月光稠密”之地,說的是遲子建的家長,漠河北極村。

1964年的元宵黃昏,遲子建在漠河鄉一個不過百戶人家的村莊出生。當時天將黑,窗外尚未掛燈,父親為她起了乳名“迎燈”。

因為喜歡曹植《洛神賦》,遲子建的父親給她取名“子建”。童年時代,她在北極村度過,後來隨家人搬到了臨縣塔河。

北極村的夏天有極晝的風景,天才黑了兩個小時,陽光就會鋪滿庭院。而冬天的溫度在零下30多度,推開窗戶就能望到雪野覆蓋著木屋。

乾乾淨淨的雪路,沒有霧霾的空氣,生於此長於斯的遲子建,有過無憂無慮的童年。

她會經常看著鄂溫克人騎著馬,樺皮簍裡裝著鹿肉什麼的,下山來換鹽;也會在放寒假之後,穿著厚厚的膠皮鞋,到山上去拉燒柴。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逢年過節。

每到過年,遲子建都會得到一盞不同尋常的燈。

父親會從門外的雪地上撿回一個罐頭瓶,然後將一瓢開水倒進瓶裡。只聽啪的一聲,瓶底均勻地落下,這盞燈的燈罩便有了。

跟著,父親會找來燈的木製花紋底座,從底座中心釘透一顆釘子,再固定半截紅燭。夜幕降臨,點燃蠟燭,父親再小心翼翼地落下燈罩。

晚上,遲子建能提著這蓋燈,四處溜達,格外開心。

除了父親的燈,還有冬天的火爐。

漫長的冬日,家人們圍在火爐旁,從地窖裡拿出幾個士豆,切成片兒,一邊烤士豆片一邊喝茶。有時土豆片兒被烤後,因為澱粉沉積,就像給爐蓋做了一次美容,在爐蓋上留下一圈一圈白白的澱粉。

孩子們一邊吃土豆,一邊聽老人講鬼神故事。

這些幸福短暫的時光,構成遲子建記憶深處的城池壁壘。

這裡極寒的氣候,也賦予她天然的傷感氣息。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遲子建6歲這年,母親帶著她們姐弟看望姥姥。

去姥姥家的路上,遲子建像小鳥兒一樣歡欣雀躍。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媽媽臉上漸漸凝固的黯然與悲悽。

在姥姥家,母親說要把她留在姥姥身邊。

她十分委屈,帶著一絲憤怒,將筷子摔在飯桌上抗議。但母親依然將她留在了那裡。

談起這段往事,遲子建說:“被母親留給住在北極村的姥姥身邊,那種彷彿被遺棄的痛感,一直伴隨著我的成長。”

在這之後,她一個人在極北環境中長大,獨自感知大自然的風霜雨雪,為生命打上感傷的烙印。

這些獨特的成長經歷,構成遲子建關於童年的不二感知。

她將這些記憶小心封存,用心裹藏,最終以優美至極的散文格式繪就成《會唱歌的火爐》。

遲子建用筆,封印童年,懷念已逝去的遙遠時光。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候鳥的勇敢

來到哈爾濱後,遲子建在群力新區買了房子。她喜歡親近大自然的居住環境。這個住所,符合她的偏愛:

窗外是江水和翠綠的外灘公園,寫作之餘,她抬起頭,會見到窗外有鳥飛過。

那時,她剛經歷人生的第一次“陣痛”:50歲的父親,因病去世。

父親的離開,讓年幼的遲子建第一次真正認知“死亡”。

今生今世無法再相見的事實,也成了這輩子她跨不過去的遺憾。

父親離開後,遲子建常夢見父親。後來,她將對父親的思念,寫進短篇小說《重溫草莓》等作品。

逝者如斯,步履不停。34歲這年,她遇見人生的另一半黃世君。

婚後,黃世君十分支援遲子建的寫作事業。尤其是寫作《偽滿洲國》那會兒,黃世君給予妻子莫大的鼓勵和肯定。

2年後,《偽滿洲國》完成。遲子建特地在扉頁上給黃世君寫道:“把我目前為止最滿意的一部作品送給你,它是我的,更是你的。”

溫暖如蜜,即便不言,深沉的愛意便在指間流淌。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日常,她們喜歡每天黃昏去居所附近的公園散步,看落日熔金,看各色鳥飛,談論小說情節,交流看法感悟。

有一次,他們在河邊散步,見到草叢中出現一隻從未見過的大鳥,“白身黑翅,細腿伶仃,腳掌鮮豔,像一團流浪的雲,也像一個幽靈”。

之後,噩運“如期而至”。

2002年5月,黃世君在歸鄉途中因為一場意外車禍身故。

在人生中最甜美的時刻,命運又把遲子建推進一場暴風雪中。

經歷父親的離世和愛人的早逝,遲子建恍然知覺,這世間的萬物——

不僅有有令人痛苦的疾病,有面對災荒的無奈,有親人離世的悲傷,更有遭遇生活變故的蒼涼。

無處安放的情殤,成為遲子建創作的分水嶺。

之後,她的作品風格,依然清新質樸,卻更多了對人生的思忖,對無常的思索。

創作《候鳥的勇敢》之初,遲子建想起他們一起見過的大鳥。

向母親提起時,母親說,她在此地生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這種鳥,那鳥出現後,你成了一個人,可見不是吉祥鳥。

可在遲子建眼裡,“它的去向如此燦爛,並非不吉”。她忘不了這隻鳥,查閱資料得知是東方白鸛。

遲子建最初的設計中,這對東方白鸛是失敗的命運。

但在收尾時,她給其中的一隻白鸛,安排了一次“折返”,也就是搭救它的愛人。

雖然最終,它們還是殞命於暴風雪,“卻因為有了那一次的‘折返’,自然鳥類的柔情和悲情,更為打動人”。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浮沉煙雲,總歸幻象。悲苦是蜜,全憑心釀。

她知道,縱然繁華落盡,只要心中存有餘香,生活依舊可以熱騰如初;

她知道,哪怕時光逝去,但對愛的記憶不滅,前行之路仍然會跳蕩一脈燭火;

她更知道,人生當在困難中看到希望,在冬天看到春天。

在極寒氣候裡練就的一雙“冷眼”,使得遲子建面對人生無常、低谷坎坷,亦能堅定初心信仰,不畏來日方長。

遲子建,行走在喧囂之外

有人說:“遲子建就像一顆夾心水果硬糖”。

剝開她“堅硬”的外殼,會觸控到她心底的溫暖與希望。她幾乎沒有作家應有的深邃含蓄,我們只看到說到動情處,她也會悄悄紅了眼眶。

最軟的心房,最硬的鎧甲。

我情鍾於這片土地,依然能在這片土地裡發現當下生活,我們所面臨的焦慮、矛盾、不公、歡笑、堅忍、眼淚等等這一切,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和人生。

對腳下土地的熱愛,對過往經歷的感悟,對未來悠遠的暢想,構成遲子建創作靈感的不竭源泉。

所有外在的獲得,都是內心篤定的產物;也是,她和這個世界對話的獨特方式。

遲子建的寫作之路,一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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