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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入塵煙》口碑逆襲:全片不提愛,卻愛到極致

  •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動作武俠
  • 2022-09-27
簡介“鴛鴦香爐”四字就使我想象力飛奔,覺得用“鴛鴦”比喻夫妻真是再恰當不過,“鴛”的上面是“怨”,“鴦”的上面是“央”

無畏生活什麼意思

9月初,一部已上映了一個多月的“小眾”電影突然爆火,如同一匹“黑馬”般,創造了總票房破億元大關的“銀幕奇蹟”,它就是豆瓣評分8。5分的電影《隱入塵煙》。

《隱入塵煙》口碑逆襲:全片不提愛,卻愛到極致

有人說:“這是一部愛情電影,但又不僅僅只是一部愛情電影。”還有人說:“它引發了我一些從未有過的思考:人類的愛情,到底是不是個好東西?”

故事的主人公是兩位來自鄉村的底層人物,他們的一生充滿苦難,不知道什麼是愛,但因為彼此的陪伴而獲得了新生。他們見識到了愛,被愛溫暖,然而也因愛走向了死亡。

電影中的主人公相濡以沫的愛情,讓文藝君想起當代作家林清玄對愛情的描述:“夫妻就像這對香爐,表面各自獨立,腹中卻有一點心意相通,這種相通,在點了火的時候最容易看出來。”

生活實苦,但兩個有愛的人,相互取暖,依然可以看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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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香爐

林清玄

記得我還未識字以前,祖廳神案上就擺了一對鴛鴦,是磁器做成的檀香爐,終年氤氳著一縷香菸,在廳堂裡繞來繞去,檀香的氣味彷彿可以勾起人沉深平和的心胸世界,即使是一個小小孩兒也被吸引得意興飄飛。我常和兄弟們在廳堂中嬉戲,每當我跑過香爐前,聞到檀香之氣,總會不自覺地出了神,呆呆看那一縷輕淡但不絕的香菸。

尤其是冬天,一縷直直飄上的煙,不僅是香,甚至也是溫暖的象徵。有時候一家人不說什麼,夜裡圍坐在香爐前面,情感好像交融在爐中,並且燒出一股淡淡的香氣了。它比神案上插香的爐子讓我更深切感受到一種無名的溫暖。

那一對相偎相依的鴛鴦,一起棲息在一片晶瑩翠綠的大荷葉上。

鴛鴦香爐的腹部相通,背部各有一個小小的圓洞,當檀香的煙從它們背部冒出的時候,外表上看像是各自焚燒,事實上腹與腹間互相感應。我最常玩的一種遊戲,就是在雄鴛鴦身上燒了檀香,然後把雄鴛鴦的背部蓋起來,煙與香氣就會從雌鴛鴦的背部升起;如果在雌鴛鴦的身上燒檀香,蓋住背部,香菸則從雄鴛鴦的背上升起來;如果把兩邊都蓋住,它們就像約好的一樣,一瞬間,檀香就在腹中滅熄了。

關於情感的嚮往,我曾問過祖父,為什麼鴛鴦香爐要腹部相連?祖父說——

鴛鴦沒有單隻的,鴛鴦是中國人對夫妻的形容。夫妻就像這對香爐,表面各自獨立,腹中卻有一點心意相通,這種相通,在點了火的時候最容易看出來。

我家的鴛鴦香爐每日都有幾次火焚的經驗,每經一次燃燒,那一對鴛鴦就好像靠得更緊。我想,如果香爐在天際如烽火,火的悲壯也不足以使它們殉情,因為它們的精神和象徵立於無限的視野,永遠不會畏怯,在火煉中,也永不消逝。比翼鳥飛久了,總會往不同的方向飛;連理枝老了,也只好在枝椏上無聊地對答。鴛鴦香爐不同,因為有火,它們不老。

稍稍長大後,我識字了,識字以後就無法抑制自己的想象力飛奔,常常從一個字一個詞句中飛騰出來,去找新的意義。“鴛鴦香爐”四字就使我想象力飛奔,覺得用“鴛鴦”比喻夫妻真是再恰當不過,“鴛”的上面是“怨”,“鴦”的上面是“央”。

《隱入塵煙》口碑逆襲:全片不提愛,卻愛到極致

“怨”是又恨又嘆的意思,有許多抱怨的時刻,有很多無可奈何的時刻,甚至也有很多苦痛無處訴的時刻。“央”是求的意思,是詩經中說的“和鈴央央”的和聲,是有求有報的意思,有許多互要需要的時刻,有許多互相依賴的時刻,甚至也有很多互相憐惜求愛的時刻。

夫妻生活是一個有顏色、有生息、有動靜的世界,在我的認知裡,夫妻的世界幾乎沒有無怨無尤幸福無邊的例子,因此,要在“怨”與“央”間找到平衡,才能是永世不移的鴛鴦。鴛鴦香爐的腹部相通是一道傷口,夫妻的傷口幾乎只有一種藥,這藥就是溫柔,“怨”也溫柔,“央”也溫柔。

所有的夫妻都曾經擁抱過、熱愛過、深情過,為什麼有許多到最後分飛東西,或者鬱郁以終呢?愛的諾言開花了,雖然不一定結果,但是每年都開了更多的花,用來喚醒剛墜入愛河的新芽,鴛鴦香爐是一種未名的愛,不用聲名,千萬種愛都升自胸腹中柔柔的一縷煙。把鴛鴦從水面上提升到情感的詮釋,就像鴛鴦香爐雖然沉重,它的煙卻總是往上飛昇,或許能給我們一些新的啟示吧!

至於“香爐”,我感覺所有的夫妻最後都要邁入“共守一爐香”的境界,久了就不只是愛,而是親情。任何婚姻的最後,熱情總會消褪,就像宗教的熱誠最後會平淡到只剩下虔敬;最後的象徵是“一爐香”,在空闊平朗的生活中緩緩燃燒,那升起的煙,我們逼近時可以體貼地感覺,我們站遠了,還有溫暖。

我曾在萬華的小巷中看過一對看守寺廟的老夫婦,他們的工作很筒單,就是在晨昏時上一炷香,以及打掃那一間被歲月剝蝕的小廟。我去的時候,他們總是無言,輕輕地動作,任陽光一寸一寸移到神案之前,等到他們工作完後,總是相攜著手,慢慢左拐右彎地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我曾在信義路附近的巷子口,看過一對撿拾破爛的中年夫妻,丈夫吃力地踩著一輛三輪板車,口中還叫著收破爛特有的語言,妻子經過每家門口,把人們棄置的空罐酒瓶、殘舊書報一一丟到板車上,到巷口時,妻子跳到板車後座,熟練安穩地坐著,露出做完工作欣慰的微笑,丈夫也突然吹起口哨來了。

《隱入塵煙》口碑逆襲:全片不提愛,卻愛到極致

我曾在通化街的小麵攤上,仔細地觀察一對賣牛肉麵的少年夫妻;丈夫總是自信地在騰騰的鍋邊下麵條,妻子則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清潔桌椅,一邊還要蹲下腰來洗滌油汙的碗碟。在賣面的空檔,他們急急地共吃一碗麵,妻子一逕地把肉夾給丈夫,他們那樣自若,那樣無畏的生活著。

我也曾在南澳鄉的山中,看到一對剛做完香菇烘焙工作的山地夫妻,依偎地共坐在一塊大石上,談著今年的耕耘與收成,談著生活裡最細微的事,一任頑皮的孩童丟石頭把他們身後的鳥雀驚飛而渾然不覺。

我更曾在嘉義縣內一個大戶人家的後院裡,看到一位鬚髮俱白的老先生,爬到一棵蓮霧樹上摘蓮霧,他年邁的妻子圍著布兜站在蓮霧樹下接蓮霧,他們的笑聲那樣年少,連圍牆外都聽得清明。他們不能說明什麼,他們說明的是一爐燃燒了很久的香還會有它的溫暖,那香爐的煙雖弱,卻有力量,它順著歲月之流可以飄進任何一扇敞開的門窗。如果沒有這些生活平凡的動作,恐怕也難以印證情愛可以長久吧!

鴛鴦香爐好像暗夜中的一盞燈,使我童年對情感的認知乍見光明,在人世的幽晦中帶來前進的力量,使我即使只在南京東路寶石店櫥窗中,看到一對普通的鴛鴦瓷器都要悵然良久。就像坐在一個黑忽忽的房子裡,第一盞點著的燈最明亮,最能感受明與暗的分野,後來即使有再多的燈,總不如第一盞那樣,讓我們長記不熄;坐在長廊盡處,縱使太陽和星月都冷了,群山草木都衰盡了,香爐的微光還在記憶的最初,在任何可見和不可知的角落,溫暖地燃燒著。(節選自《願你,歸來仍是少年》,有刪節)

原標題:《《隱入塵煙》口碑逆襲:全片不提愛,卻愛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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