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超瓊

全文共2220字

很多時候，教育是一種包容，包容孩子的天真無邪，包容孩子的不諳世事；教育更是一種等待，等待孩子的日益長大，等待孩子的成熟懂事。歲月自然且無聲地流逝，有時可以放心地將教育託付給歲月！

昨日在廣場上偶遇張萌，交談良久，她囁嚅道：“您給我的那一大袋禮物，這些年被我送人了，只剩下幾件了。老師，我送您的那兩個……”

她的話，讓我想起了2000年發生的那件事！

2000年的教師節前夕，我們整個幼兒園為歡慶教師節做準備，我們班對小朋友提了一個要求：每個小朋友自己動手，做一件禮物送給老師，祝老師節日快樂。禮物呢？有要求，價值不許超過兩元錢，這個已經提前和家長說過了。禮物可以是一幅畫，一張剪紙，一個橡皮泥捏的小物件，總而言之，禮物不能讓家長有經濟負擔，但必須是孩子自己動手做的，表情達意即可！

教師節當天，一個小女孩，第一個走進教室，她見到我，笑了一下，很勉強，可以說那笑容稍縱即逝。她雙手向後垂下，讓肩上的書包滑落，她右手捏住書包的右肩帶，將它放在桌上，拉開拉鍊，從中拿出一個婚宴上裝糖果的小盒子，遞給我，小聲地說：“老師，送給您！”

因為“索要”在先，我很自然地接過盒子，說了聲：“萌萌，謝謝你！這是老師收到的第一件禮物！”她一聽，笑了，急急地說道：“老師，你看看嘛，奶奶疊的，我也動手了。”聽到這麼一說，橫豎當時也沒其他孩子要我看護，我便動手打開了盒子，可我見到盒子裡的東西時，我的心彷彿被電流嗞嗞爬過，外焦裡嫩的。因為我做夢都沒想到，我會收到一件這樣的禮物。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勉強笑了一下，只是一下，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打住，打住，過會兒再說。”也恰在此時，教室裡一下子湧進五六個小朋友，在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中，我拉住她的手說：“你不要告訴小朋友，你第一個送了老師什麼，我們保密，好嗎？”說著，我伸出了右手的小指，和她拉勾，這是平時我和孩子們約定一件事情時的小動作。

孩子們午睡時，我忍不住將那個小盒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一個用冥紙摺疊的銀元寶，真的是個銀元寶，冥紙折成的。我注意到這個元寶有二次摺疊的痕跡。因為從摺痕深的軌跡看，是大人折的，從摺痕淺的地方看，就是一個小孩折的，稚嫩無比，很不像個元寶。

我忍住百般思緒，將元寶放入盒中，專門放在了抽屜的深處。我潛意識裡不想讓其他人發現它。

我知道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因為車禍的原因，走了，她跟著外婆生活。想到此，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一切都說得清了，上個月是中元節，想來是她外婆疊了銀子之類的紙錢，燒給遠在天國的女兒。許是告訴她，這些銀子是送給媽媽的禮物。所以教師節之際，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就自作主張，將這樣一件禮物送給了她的老師，也就是我。不對，她送了幾個人？思及此，我慌忙找到她的書包，急忙拉開拉鍊，果然，另一個紙盒赫然在目，我輕輕地開啟它，一個金元寶靜靜地躺在裡面，想必是送給我的搭班老師的。

我閉了閉眼，電光石火間，我幹了一件偷樑換柱的事，我用顫抖的手，將那個金元寶拿了出來，塞在了抽屜的深處，和那個銀元寶挨在一起。然後，我用卡紙折了一朵玫瑰花，放進她的盒子裡，再將小盒子放進她的書包裡。之後，我靜靜地坐著，等著午睡的鈴聲響起，可我知道，我在等她，等她醒來。

歡慶活動開始前，我要求孩子將送給老師的禮物放在教室中央的桌子上，不許開啟，不許告訴別人你送了老師什麼，要讓老師晚上悄悄看，開心地看！

趁著其他小朋友去放禮物之時，我對她說：“萌萌，你是第一個送禮物給老師的小朋友，你一定不能告訴別人，你能做到嗎？”她眨了眨眼睛，怯怯地說：“外婆也不能告訴嗎？”我的心莫名地一痛，柔聲說：“外婆是萌萌最親的人了，可以告訴的！”

下午，家長來接孩子時，我讓她的外婆留下來，將金元寶和銀元寶的事跟她講了一下，鄭重請求老人家不要說她，也不要教育她，更不要和別人講，讓這件事悄悄地過去。

老人家老淚縱橫，不時地抬手抹眼淚，不停地道歉。送別祖孫之際，我對小女孩說：“萌萌，你送給老師的禮物很獨特。只是以後不要送別人了，再送的話，就不是第一個送的了。”

第二年的兒童節，遊園活動中，我將一盒彩筆混在獎品中，兌獎時，單獨給了她，並對她說：“萌萌，你可以用彩筆好好畫幾幅畫，下次教師節，第一個送給老師，好不好？”

2002年7月，萌萌從幼兒園畢業了，畢業典禮前夕，我收了一大袋小物件，交給萌萌的外婆，並反覆強調：這些小物件，都是前幾屆的孩子們送給我的，我用不上，留著也是佔地方，讓她老人家拿著，萌萌需要的時候，送給小朋友或者老師。老人家只是一個勁地說謝謝，引得我的心酸澀不已。

事隔多年，小女孩主動和我談起當年的禮物，應該是她的外婆將當年的事告訴了她。她既然問起，我就告訴她：當天，我代替她，將那兩個元寶燒給了她的母親，那是那兩份禮物最好的去處了！

因為自己當年的不忍，不忍那個失去母親的孩子因為那件禮物被人或是詬病，或是嘲笑，或是傷害，我選擇了瞞天過海，選擇了移花接木，選擇了“吝嗇賜教”，選擇了等待孩子自己明白，不想，我無意間給了這個孩子最大的包容，讓教育之花迎來了一次美好的綻放！

確實，把教育託付給時間，有時會迎來最完美的結局！畢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非人力可以比擬，歲月對人的精雕細琢，非教育者能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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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超瓊，女，漢族，雲南昆明人，1973年出生。工作需要，常伴幼兒，心無旁騖，唯餘純真。

本文編輯

情感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