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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父母雙亡的女孩:奶奶嫌她是累贅,卻又辛苦撿垃圾供她讀書

簡介媽媽說過,我奶奶早就死了

罪證是什麼意思

故事:父母雙亡的女孩:奶奶嫌她是累贅,卻又辛苦撿垃圾供她讀書

父母消失的第六天,我被奶奶帶回家。

她不理我,不給我飯吃,甚至有些恨我。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懷著孕逼宮,破壞了奶奶的美滿家庭。

1

老太太特高,瘦骨嶙峋,相很兇。

月色森然,她帶我走過迷宮般的窄巷。

我像個傀儡一般跟著她,半聲都不敢吭。原來人在極度恐懼時,其實是哭喊不出來的。

這是我爸媽消失的第六天。

六天前,舅舅到學校接走我,告訴我說爸媽不見了。

今天夜裡,他又把我送到這個陌生村莊。

我死活不肯出車門,舅舅強行拉我下去,把我交給老太太。他說小久,這是奶奶,要聽話。

但我知道這不是奶奶。

媽媽說過,我奶奶早就死了。

2

到了。

是破破爛爛的一座老房子,開門時,吱呀呀的木軸聲在深夜迴響。

昏暗燈光下,居然是個商店。

前廳很大,有貨架櫃檯,擺放各種商品。再往裡瞧,只有一片可疑的黑暗。

我腿抖得跨不過門檻,絆倒了。到底沒忍住抽泣。

“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媽媽……”

老太太威脅我,聲音粗啞,“再鬧騰我收拾你!”

然後她抱起我穿過院子,把我放進一個小房間,轉身走開。

房間裡有張卡通小床。我遲疑很久,才敢在床邊坐下。

然後又哭,哭到又累又困才昏昏沉沉睡著。

然而剛睡一小會就被人強行推醒。

老太太俯視著我,冷冷說:“別睡了,趕緊起來,要出門!”

外頭天還黑著,萬籟俱寂。老太太拎著香燭紙錢,帶我往田野裡去。

一會到了個土地廟。

她開始燒紙上香,接著摁我磕頭。嘴裡喃喃唸叨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一邊說,一邊又哭又笑,當真嚇到我魂飛魄散。

回去路上,她腳步踉蹌,彷彿已經哭掉半條命。

我瞅準機會,立刻掙脫她,撒丫子就跑。

風聲在耳邊呼呼直響,心像要跳出嗓子眼,我朝村莊的反方向飛奔。

天邊漸露魚肚白。跑了十來分鐘後,我迎頭撞上一個起早幹活的伯伯,於是趕緊求救。

“我……是被開小店的……奶奶拐賣的,伯伯求你快救救我!”

“開小店的奶奶?”伯伯彎下腰來仔細看我。

看了片刻,他突然咧開嘴笑了。

3

那個伯伯非但不救我,他還親自把我送還給老太太。

“這就是你親奶奶,”他嚇唬我,“可別亂跑了,咱們棗樹巷村有大灰狼,一口一個小朋友。”

我狠狠瞪他,“你才是大灰狼。”

從此老太太對我看管特別緊,我再沒找到逃的機會。

就這麼過了兩天。

兩天裡許多人藉口買東西來圍觀我。

有人問老太太,劉蘭花,你以前連兒子都不要,現在卻弄這個孫女回來養,何苦呢?看著不鬧心啊?

她不冷不熱回答:“我樂意。”

又有人勸我,“別哭了,再哭小心她揍你。她可不是一般的兇。”

我不理他們,繼續不停地哭。

沒逃掉,懊惱早已戰勝恐懼,我管她揍不揍我。

老太太倒沒真揍我,最多煩得砸酒杯。她是個酒鬼,除了開店賣東西就是喝酒。從早喝到晚。

要麼就是躲在房裡看電視,電視中有悲悲切切的嬰兒哭。

另外,她還養了一條黑狗,叫三一。這狗神出鬼沒,哪怕所有門關著,它也會突然出現。

老太太雖然盯牢我,可她不搭理我也不給我做飯,光叫我吃泡麵。

每當這時,三一就會把自己找到的骨頭叼來,執著地勸我吃。

4

第三天,聽人說有警察往村裡來,老太太趕緊把我鎖進房間裡。

我扒在窗子上聽外頭動靜,聽到果然有許多人來店裡。

老太太在撒潑,“我這裡沒有小孩子……幹什麼幹什麼,我又沒犯法!”

我急得大喊:“爸爸媽媽我在這兒啊!”

但這幾天我哭得太狠,哭啞了嗓子。

在喧鬧聲和狗吠聲掩蓋下,根本沒有人聽到我。

過一會人群離去,一切歸於安靜。

多麼難得的一個機會,被我自己給毀了。

“爸爸媽媽,”我沮喪,哽咽著喊,“別走啊,小久在這裡……”

沒人理我,只有三一在外頭哼哼唧唧,好像在擔心我。

5

次日暴雪,我再次出逃。

那時老太太不在家。她生爐子烤火,發現煤只剩最後一個,於是鎖上大門去買煤了。

當三一再次突然出現時,我突然靈機一動,跟在它後頭偵查。

很快給我發現一個狗洞,一個我完全可以鑽出去的狗洞!

想都沒想,我迅速鑽到外面。

拍拍灰塵往前走時,三一跟緊我。

想了想,我抱起它塞進懷裡。

雪實在太大,外頭沒有一行人,很快我就跑出棗樹巷村。可一旦上大路,立刻感受到暴風雪的威力。

大雪猛烈,裹著強勁北風壓過來,沒多久就令我眼睛都睜不開,寸步難行。

我把三一捂在胸口,幾乎每走一步都要摔跤。

又過一會,終於有輛警車停在身邊。下來個警察阿姨,頂著風雪貓腰跑過來,“嚯!一個小娃娃。”

我趕緊說:“阿姨你好。”

“小姑娘你好,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長樂縣。”我請求道:“警察好阿姨,你能不能帶我回家找媽媽?”

三一突然躁動,它竄出來,熱情非凡地向阿姨搖尾巴。

阿姨的視線落到小狗身上,笑了,“也行。來,我送你回家。”

6

車廂搖搖晃晃又暖和,我很快睡著。

醒來時卻難以置信。

又回到了老太太家。

還睡在被窩裡,警察阿姨坐在旁邊看我,老太太也在,目光沉沉。

二話沒說,我撓警察阿姨一把,“你是假警察,騙子!”

她剛想說話,口袋裡手機響了,只得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接完回來對老太太說:“我跟派出所同事說了,小久在你這裡……他們一會就到。”

我登時精神一振,“阿姨你真是警察?”

老太太卻氣炸了,“南萍,你這是幹什麼啊!孩子還小,那事不能說!”

“只是問一些事情,會注意的。”阿姨解釋。

老太太不理她,拉著我往外跑,“算了,我帶她走!”

我一低頭,狠狠咬在她手背上。趁她吃痛鬆開,我躲進阿姨懷裡。

警察們來得飛快。

老太太又和他們拉扯半天,最後被南萍阿姨帶走。

我可開心了,乖乖回答警察每一個問題。

警察們問我,平時爸媽是不是會吵架。那天早上,我媽有沒有不開心,爸爸情緒怎樣。還問我媽媽會去哪裡,有沒有走得比較近的朋友……

最後我急了,“警察叔叔你們快帶我走吧,這個老奶奶拐賣小孩!”

沉默一會。

後來,他們其中一位告訴我說:“陳安久,我向你保證,劉蘭花,也就是那個奶奶,她確實是你親奶奶。”

7

見我仍然不信,有人提示老太太捧出相簿。

我看到爸爸和老太太的合影時,才終於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我奶奶。

媽媽為什麼要騙我呢?我奶奶活得好好的。

警車開走,我和老太太面面相覷。

很久之後,我小聲喊:“奶奶?”

她怔住。

我又小心翼翼問:“奶奶,我爸爸媽媽怎麼了?”

到現在,我再怎麼年紀小,也感覺出不對勁來。

爸媽一直不來接我,奶奶一直嚷著不能說。

警察也確實什麼都沒說,然而卻問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

到底發生什麼事?到底什麼不能說?

奶奶瞥我一眼,“跟我過就把嘴閉上,亂問亂問的我收拾你。”

呼啦一下,又是一撥人湧進來。打頭是個中年女人,穿紅圍裙,牽個小男孩。

她尖聲說話,像罵街。

“二嬸,既然廣豐已經不在,你家絕後,是不是就該把這個房子還回來?”

奶奶說:“放什麼屁?我還有孫子孫女。”

“你那孫子都是人家人了。至於孫女?”紅圍裙瞥了瞥嘴,“和那種女人生出這麼個小東西,廣豐自己估計都死不瞑目。你還敢把她帶回家,白天晚上看著她,你不做噩夢啊?”

他們吵吵鬧鬧,我注意力卻落在“廣豐”上頭。

那是我爸的名字。

我拉奶奶的衣角,“我爸到底怎麼了?”她吵得正酣,沒空理我。

我只好又去問別人,“你好,請問能不能告訴我,我爸爸他怎麼了?”

問了一圈,終於有人理我。

就是那個小男孩,他認真告訴我:“我聽媽媽講,你爸爸媽媽都死了……”

奶奶突然收聲,刷一下瞪向小男孩,“你跟她說什麼?”

下一秒,她狠狠幾巴掌抽在男孩屁股上,“你嘴怎麼這麼賤啊,到底為什麼這麼賤啊!”

紅圍裙見自己孩子被打,直接衝上來,和奶奶扭成一團。

我慢慢走遠些,找個小凳子坐下,心慌意亂。

8

奶奶是親奶奶,可她卻特別煩我。

我一次次向她求證爸媽的事情,她一次次躲開。

“滾開!”忍無可忍時,她向我吼道。

晚上我怎麼都睡不著,支稜耳朵聽奶奶動靜。突然聽到一聲短促驚叫。

後背竄起一陣涼意,我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沒想到,我竟然看到媽媽了!

她衣服破爛臉色慘白,卻還是對我笑,“小久,是媽媽啊。”

我又驚又喜,衝上去一把抱住她,“媽媽,你和爸爸去哪裡了?我就知道,你們才不會死!”

媽媽滿臉都是淚,她拍拍我,“乖乖,你躲開,我和奶奶有話說。”

這時,我才發現媽媽手裡有刀,正架在奶奶脖子上。

奶奶則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沒法動彈。

我嚇壞了,磕磕巴巴問:“媽媽你,你幹嘛?”

媽媽溫柔地摸摸我的臉,忽然間朝奶奶跪下來。

9

“我走之後,請您一定要善待小久。”媽媽說。

奶奶瞟著媽媽手上的刀,“憑什麼善待?不是你告訴她,她奶奶早就死了嗎?”

媽媽說:“那也是因為,你心裡只有那個女人和她兒子。小久這麼大了,你來看過她一眼嗎?我知道,你就是恨我!”

奶奶怒道:“你毀我的家,我還不能恨你嗎?”

媽媽起身,手忙腳亂地把刀又抵上奶奶頸間,聲音打顫。

“你好狠的心。我都和廣豐結婚那麼多年了,你還是連半步都不肯讓。你知道嗎?廣豐就是你給害死的!”

我的心剎那間好痛。原來爸爸真的死了。

奶奶直哆嗦,過了好久她看看我,這才咬牙說:“你……害了廣豐,居然有臉讓我照顧你女兒?”

媽媽怔住。

下一秒她又跪下了。

“小久是我女兒沒錯,可她也是您孫女,流著您的血。以後她就是孤兒了,您行行好,一定要照顧她。我這趟來,只為聽您一句準話。”

“不可能!”奶奶說。

媽媽抬起頭來,慢慢刀尖向我。

“那沒辦法了,我這就帶她一起上路。”

10

一時間滿屋死寂。

良久奶奶說:“我是她奶奶,自然管她衣食溫飽。”

“培養她好好上學。”媽媽說。

“好。”

“讓她忘了我吧,開開心心長大。”

奶奶哼一聲。

媽媽又磕頭,“這孩子有良心,只要您好好對她,她長大肯定會孝順的!”

話音落下,她死死盯住奶奶。直到奶奶點頭,這才含淚笑了。

然後她深深看我一眼,奪門而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我哭喊著追出去,“媽媽你別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

可這時咕咚一聲,奶奶急切間,連椅子帶人摔倒。

我焦急地兩頭看,到底還是轉回去,幫奶奶鬆開腕間蝴蝶結。

她哆嗦著解開腳上繩子,衝出去大喊,“來人啊!抓逃犯啦!”

很快,整個村子亂成一鍋粥。

早晨,人們從村外河中撈出媽媽的屍體。

朝陽裡,媽媽溼漉漉躺在那兒,臉色青灰。她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瞧瞧我。

有目擊者說,媽媽是自己跳河。

跳之前,在許多手電照射下,她還回過頭來,朝著奶奶,重重磕了三個頭。

她淒厲地喊:“媽,求求您,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恨小久。我確實有罪,但孩子沒罪啊。”

11

我不會說話了。

後來醫生說,那是極端刺激下出現的失語。

但當時沒有任何人懂這個,大家只是說我嚇到,喊喊魂就好。

於是奶奶就帶我到土地廟。

“廣豐啊,你頭七那天,我帶丫頭來給你燒過紙,土地爺爺幫她捎給你了吧?所以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她啊。”

原來在土地廟就可以和爸爸對話!

於是我瘋一樣不停磕頭,希望能聽到爸爸的聲音。

爸爸,你為什麼會死?

媽媽為什麼要跳河?她幹嘛說自己有罪?

到底是為什麼你們全都不要我?是我不乖不聽話嗎?

奶奶拉起我時,我額頭已經出血。

我又拼命比劃,試圖問她同樣問題,可我越努力,口舌就越僵硬。

隔天,陳俊來了。

陳俊是爸爸和前妻的兒子,大我六歲,已經是初中生。

他看到奶奶脖頸有媽媽留下的傷痕,氣得跳起來,指著我說,“把她扔了。”

奶奶瞪他,“別鬧。”

飯後趁奶奶洗碗,陳俊扯著我狂跑,七拐八拐,把我帶進山裡。

這裡樹林遮天蔽日,十分嚇人。

“我要扔了你!我扔掉你一點都沒錯。”他大聲說,“你媽是大禍害,你是小禍害。活該。”

我看著他。

他好像明白我的意思。

“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奶奶瞞你瞞得可緊了。

“為了怕別人說漏了,她藏你起來,還恨不得跟警察打架。

“那就我來告訴你。

“陳安久,爸爸是真的死了,你媽殺的。”

12

夕陽很快落到山後,山裡頭像是一下子被關了燈,陰冷黑暗。

我用胳膊抱住自己,瑟瑟發抖。

陳俊還在說:“我覺得爸爸死得好,反正這麼多年他也沒有管過我。”

我不由得又打個寒顫。

他兩條濃眉豎起來,“爸爸該死,你媽更該死。因為她害了我們一家人。我,我媽,還有奶奶!你是她的小孩,有什麼臉再住奶奶家裡?

“你媽還好意思求奶奶,不要因為她恨你呢,怎麼可能!在我們心裡你就是個罪證。

“懂嗎?每個人只要看到你,就會想到你媽犯下的罪,很多很多的罪!”

說完陳俊就走了,再也沒回頭。

我站在原地發愣,在心裡一連串問自己。

“媽媽殺了爸爸?這怎麼可能?罪證是什麼?我為什麼是罪證?我真的是罪證嗎?”

13

我被村裡人找回家時,陳俊光著脊背正在捱揍。

那個叫南萍的警察阿姨,手裡拿個雞毛撣子,一下一下用力打他。

大冷的天,陳俊凍得身體發紫,可那些傷痕比面板更紫。

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陳俊,把他護住,然後仰頭瞪南阿姨。

阿姨哭笑不得,“小久你讓開,我是他媽媽。”

我睜大眼睛,一陣陣犯糊塗。什麼,南阿姨就是我爸以前的妻子?

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我只得把陳俊抱更緊。媽媽也不能打孩子啊。

況且我完全不生陳俊氣。

我知道,他其實一直就走在我前頭,走走停停等我,直到看見村裡燈光才跑起來。

可這件事我沒法告訴南阿姨,不由急出一頭汗。

南阿姨紅著眼睛想拉開我,“俊俊,別怪媽媽打你,你小小年紀心就這麼狠,以後長大還得了?”

村裡人圍過來看熱鬧,紅圍裙問:“南萍,你怎麼還護著這個野丫頭呢?腦筋壞掉了吧?”

南阿姨冷冷回答,“一碼歸一碼,大人造孽關孩子什麼事?”

“什麼孩子,這是他孃的那個什麼……俊俊說的,罪證吧!見到她還真忘不了她那個媽,那個貨,碰到她就是個家破人亡。這個小貨,一看就和她媽一個X樣。”

奶奶嗷一聲就衝了過去,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我傻傻地想,原來陳俊不是騙我的,原來大家真的都覺得,我是“罪證”。

14

後來我得知全部真相。

七年前,媽媽挺著大肚子上門,拿胎兒——也就是我做武器,和南阿姨攤牌。

南阿姨見孩子都有了,徹底心寒。她沒吵沒鬧,當即離婚,帶著陳俊離開。

奶奶沒有挽留,努力幫南阿姨爭取到所有財產,讓爸爸淨身出戶。

至此,奶奶失去了本來所擁有的美滿家庭。

她越念著南阿姨好,就越痛恨我媽。

爸媽婚禮上,奶奶當著所有賓客破口大罵,“狐狸精,破壞別人家庭,你會遭天打雷劈!”

流言四起,爸媽落荒而逃。誰知這一走,就是七年沒回棗樹巷。

爸爸當然是思念奶奶的,但奶奶說,只要有我媽在一天,她就可以連兒子也不要。

而我媽也同樣堅決,她甚至不許爸爸在我面前提到奶奶,否則就大鬧不止。

爸爸無計可施。縣城到鎮子不過十多公里,卻成為親情間的天塹。

那一天,他們在家發生劇烈爭執,起因就是爸爸打電話給奶奶,懇切地說,這回即便和“那個潑婦”離婚,也要回家。

媽媽崩潰至極,衝突中抄起一把雕塑刀,說要同歸於盡。我媽做雕塑,家裡有很多把類似的刀。

這把刀,最後真的切進了爸爸的大動脈。

之後媽媽逃跑,亡命數天之後,自己跳進棗樹巷村的冰河裡。

15

我的失語越來越嚴重。

用隔壁理髮店爺爺的話說:嘴皮子都死了。

奶奶終於意識到不對勁,帶我去看醫生,鎮上一路看到市裡。

醫生說我有心結,只能慢慢紓解。現在唯一辦法是趕快去上學,也許加入到活潑集體中去,就會慢慢好起來。

奶奶於是想送我進漁歌小學讀書。但這件事又受到紅圍裙一家人阻撓。

後來我才知道,紅圍裙其實是我堂伯母。

兩家冤仇,起於奶奶現在的老屋。

當年老屋被政府借用,作為村裡的供銷社。直到現在,這個名稱還保留在門前招牌上。

前些年老供銷社停業,房子還回來,由曾祖父做主分給我爺爺。爺爺去世後,奶奶一直在裡頭開店。

最近有風聲傳來,說老屋要拆遷,紅圍裙就坐不住了。

她覺得既然我爸死了,祖宅總該順延到他們家——死老鬼偏心,但老天有眼。

至於我,一個丫頭片子,還是“野生”的,當然不可以覬覦房子。

祖業自然要歸男丁,入祠堂那種。連陳俊因為戶口落到繼父那裡,也同樣沒資格。

不過,如果我留下來,到底是她爭房產路上的絆腳石。

那麼我要去漁歌小學就讀這件事,就可大可小。

16

不過奶奶也挺神奇。

不久之後,儘管堂伯母百般作梗,她居然還是把我送進了校園。

但我和她的相處卻出了很大問題。

她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自己非常抗拒我。

她的視線從不會在我身上逗留太久,總是一閃間彈開,好像我有毒。就算偶爾注視,眸光也總疏離。

我不是怪她。

這時我已經請教過老師,弄清了罪證的意思:罪證,犯罪的證據。

媽媽犯了罪,她死了我還在。所有人看到我,都會想起媽媽做過的事。

她是小三是殺人犯。我就是小三和殺人犯的女兒,是她留在這個世界的抹不掉的罪證。

誰會喜歡罪證呢?

相處下去,我對奶奶情感日漸複雜。

她酗酒,總忘記給我做飯;

因為怕給我梳辮子,押我到理髮店剃個男孩頭,害我哭了好幾天。

有一回我換上新校服,頂著這個男孩頭,被南阿姨說酷似陳俊。

因為陳俊也穿過漁小校服。

奶奶當時酩酊大醉,說了讓我永生難忘的話:那個女人生的,怎麼和我俊俊比?

這個場景後來始終在我夢裡出現,成為總也過不去的坎。

她還撕掉我畫的畫,說不許我學媽媽裝模作樣。可畫畫是我在那個寒冬裡,排解情緒的唯一辦法。

為此我和她幹了好幾架。理髮店爺爺說,我雖然變成個小啞巴,可是發起脾氣來,倔得比劉蘭花有過之無不及。

可奶奶又很保護我。

學校有同學因為爸媽的事情欺負我,她再忙也會早晚接送。村裡有誰敢嘲笑我一個字,她一準劍拔弩張。

夜裡我總哭醒,她會過來幫我開小夜燈。

校服那件事之後,她更是追悔不已,連續好幾天都守著我。

我太小,這樣的奶奶又太奇怪。天長日久,我變得既依賴她,又總處處小心看她臉色。

17

然而其實也是委屈的,又認命又委屈。

我總在心裡吶喊。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留下我呢?留下我,又為什麼折磨我?

吶喊無效,畢竟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還那麼小,對於這樣的境況,根本無計可施。

有一回委屈得受不了,我收拾東西出發,去找舅舅。

聽說爸媽的錢都存在媽媽卡上,而媽媽的卡全都被舅舅拿走了。那他可以養我啊。

誰知舅舅連門都不肯給我開。

“小丫頭你怎麼不明白呢?你姓陳,是陳家的孩子!奶奶是自家人,舅舅只是親戚。以後你來走親戚是可以的,但我沒法養你。

“什麼?錢?我什麼時候拿你媽媽錢了?再胡說舅舅就要打人了。趕緊走,回奶奶家去吧!”

我茫然無措,連哭都忘了哭。

想來想去,我又主動找到長樂福利院,向工作人員推薦自己。

奶奶來帶我回家,歸途上她揹著我,一路走一路嚎啕大哭。

這以後奶奶再也不大聲衝我說話了,還老試圖對我笑。結果因為我不熟悉她的笑容,差點被嚇哭。

我的彆彆扭扭,還得是南阿姨能看出來。

她安慰我,“小久,奶奶這麼疼愛你,你以後不許再說要去孤兒院。”

我搖頭,在紙上寫:“奶奶pian人的,她taoyan我。因為我是zuizheng。”

太過用力,筆尖劃破紙張。

阿姨看著這行字,愣了老半天。

後來她說:“那奶奶為什麼要照顧你呢?”

“不知道。”

“因為你是她最重要的寶貝啊。”

我看向她,看到清清亮亮的眸子。

“奶奶說過,肯定把小久養胖胖的!”阿姨牽起我的手,數上頭的小窩窩,“看,奶奶把你養胖胖的了。”

我笑了笑。不知為什麼,心裡好像沒那麼堵了。

只是始終半信半疑,並且又有新問題,“阿姨,你為什麼不討厭我?”

阿姨坦然相告。

“我以前也是想到你就生氣。可是,你是我在雪地裡撿到的小娃娃啊。自己可憐巴巴,還帶著一條小狗。大雪的天裡,想回家找媽媽。

“哎,都是大人造的孽,你那麼小能懂什麼呢?就看著讓人心疼。

“你說說,連我都沒法不心疼你,何況奶奶呢?”

18

南阿姨的話在我耳邊縈繞,一時令我高興,一時又令我迷茫。

是啊。阿姨本該是世界上最討厭我的人,可是她卻一直溫柔待我。

那是不是說明,這世界上一定有什麼道理,是我以前不懂的。在那兒,即便家長犯錯誤,小孩子也不用當罪證。

如果連阿姨都可以這樣,那麼有沒有可能,奶奶也是真心疼愛我?

沒等我想明白,出了一件事。

有天我起夜,推開房門,眼前景象嚇呆我。

天井投下一片煞白月光,奶奶趴伏在那片光裡呻吟。

看到我,她努力想要爬過來,用微弱聲音喊,“救救我……我不能死……”

奶奶要死了嗎?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慌。一瞬間想起來的,全是她對我好的那一面。

“你別死。”帶著哭腔,我推推她。

可此時的奶奶已經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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