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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婚夫君對她不喜,可她因家門負罪離開後,他一生未曾再娶

簡介”玉芍見他似不想多說,也便不再強問,眼看著樑子期帶著那盒子急匆匆走出去,只得想,以後有機會一定買幾根來看看

仙路何方作者秋風孤雁

故事:新婚夫君對她不喜,可她因家門負罪離開後,他一生未曾再娶

本故事已由作者:長安公子,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號“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玉芍微微動了動眼皮,身體的沉重之感依舊未消,她勉強睜開眼睛,精緻的羅紗帳前是一個巨大的屏風,屏風上繪著富貴牡丹圖,空氣中瀰漫著薰香的氣味,隔著屏風,雖看不到外面情形,她也能猜得出這大概是個富貴人家。

她動了動身子,外面侍奉的婢女聽到響動,匆忙趕來望了一眼,便奔走出去喊道:“夫人醒過來了。”

玉芍聽到外面紛至沓來的腳步聲,撩開蔓簾,向外張望了一眼,便回過神,將目光放在自己的一雙手上,這手白皙細膩,修長柔軟,腕間套一碧色玉石,瑩瑩閃閃,想來主人必是養尊處優慣了的。

她動了一下身子,目光向下一掃,有蘭花錦被蓋體,她掀被坐起,覺玉體輕盈,甚是舒暢,太白確實給自己找了個好身體呢。

她本體是一株白瓣芍藥,在上界掌管芍藥的花令花時,因有著天生的醫術天賦,在上界時,便醉心於研究各種藥材,但凡能入藥的姐妹們,全都被她實驗了個遍。如今,逢花神下界之時,她的本體芍藥恰被凍與琉璃境中實驗新的藥材,本體無法下界,只能由精魄來了。

來的時候,太白打下包票,一定為她找一副合適的軀體,如今看來,便是此人了。

正出神間,屋內一下子湧進了一群人,當先走到前來的是一個華貴夫人,她坐到床邊拉起玉芍的手:“女兒,你終於醒了,有什麼委屈儘管跟娘說。”

說完,向後方一人瞪了一眼。

玉芍望過去,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子,青衣廣袖,正垂手而立,他也正望著她,目光交匯間,那男子眼中詫異一閃而過。

一對夫婦上前訓斥男子:“幸好婉婉無事,否則都不知道如何向親家交代,你這小子,以後務必好好對待婉婉,再有一絲差池,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然後笑著臉對那華貴婦人道:“親家,你看著,婉婉也沒什麼事,定是有什麼誤會,我也教訓了子期,你與親家公也消消氣。”

那婦人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玉芍,柔聲道:“婉婉,告訴母親,何事令你如此想不開,母親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玉芍抬頭看了一眼年輕男子,腦中關於這個身體的記憶緩緩浮現,為什麼會跳下池塘自盡呢?

不過是因為這個叫樑子期的男子在新婚當夜羞辱了她,也算不得什麼羞辱,那日禮成洞房之夜,那樑子期竟無一絲溫柔,冷著臉對她說:“婚姻講究兩情相悅,以權勢所逼來的婚姻你覺得好嗎?我不覺有什麼好,我也不會喜愛你,你我今日雖成夫婦,但我不屑與你為伍,也不屑與江家為伍。”

就是這樣一番可能對婚姻不滿的剖白,而這個身體的主人江婉婉自小受盡寵愛,竟是個極受不住挫折之人,第二天便羞憤投湖,也就有了她佔這個身子的緣由。

脆弱,太脆弱了,玉芍心底感嘆幾聲,忽然想起她佔了這身子,不知道原主人的魂魄現在何方,是死是活。只是此時也聯絡不上太白,卻是無從得知了。

“婉婉?”那婦人喚她。

她掃一眼樑子期,微微一笑:“母親,我無事,不過是那日遊湖不小心掉下去了,哪裡有什麼委屈。”

“怎的如此不小心。”那婦人嗔怪了一句,但眼底的怒氣也是消了。

玉芍眼看著樑子期的父母輕輕鬆了口氣。

一場風雨消弭於無形。

2

江夫人走時千叮嚀萬囑咐,玉芍一一點頭,江夫人雖是不捨,但畢竟已嫁人了,她也多管不了,但欣慰的是,女兒嫁人後較之在家沉穩了不少,倒令她放心許多。

梁府一切如舊,玉芍回到屋中,仔細看了看這具身體,倒真是亭亭玉立,豐潤美好。

樑子期來的時候正看到他的新婚妻子在鏡前梳妝,她拿一把羊角梳將長髮自上而下梳理,黑髮如瀑,光澤耀目,她坐在那裡,並未因他的到來有任何停頓。

樑子期走上前拱了拱手道:“此事多謝你周旋。”他頓了頓,又道,“那天的話,是我不對,我並非有意傷害你,我不知你……”

玉芍停下手中動作,將梳子放下,歪頭看向他,這人似乎難以說下去,是想說不知道她聽了這麼幾句話就想不開吧,正常人都想不到的。

她微微一笑:“不必道歉,我真的是不小心,放心,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說罷,繼續拿起梳子梳理頭髮。

樑子期一頓,那天,他明明看見她自己跳進湖中,此刻卻並不承認。也罷,想來,她是想開了。

他尷尬間正要退去,忽聽那人道:“確實是我江府要與你們結親,但你父母雙親也是同意了的,期間並未聽說有何難處,如果早知你對這門婚事如此不願,我自然也不會嫁來。但如今,禮剛成,也不好立刻就和離,總待日後有個由頭。”

她抬眼看著他,一雙眸子平靜中卻似含有極大的力量,壓得他心頭一震,她的聲音高了一個度:“不管你對江家有何意見,這都不是我倆之間的恩怨,既然生活在一起,我希望日後能互相尊重,做不成親密的人,也不必整日怨懟。”

她不知原身的想法,但既然自己佔了她的身體,那她受的侮辱她總歸要替她扳回一點。

樑子期覺得臉發熱,當日,確實是他魯莽了,對婚事的不滿憤懣,加上喝了些酒,情緒的逆反下竟對著一個女子說出那樣的話,畢竟江家做了什麼,也與這樣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無關不是?

“是子期無禮了。”樑子期痛快地道歉,他只是有些詫異,婚禮當日她為何不直接說出這話,今日見她,樣貌雖與那日相同,但周身氣質卻完全變了樣子。

“既如此,那,我先告辭。”

玉芍點點頭,淡淡道:“不送。”

樑子期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正側著頭,陽光照在秀髮上,發出粼粼閃光,她不慌不忙,姿態閒然。

玉芍漸漸熟悉了這個身體與身份,只是眼下卻有一事尚待解決,她們花神姐妹自天上下凡,本是建功立業來爭花神統領一職,但於她而言,她醉心於醫術,每日愛好不過是打理些藥材,研究新藥,實在對管理沒有興趣,是以這一個職位她並不想做。

但不爭不意味著她就不下凡了,天上的花草皆被她研究了個遍,人間廣袤,卻不知有沒有新奇的草木可供藥用,她打定心思也要來人間看一看。

人生百年,這事自然不急,日後有的是時間,只是當前,她從天上下凡,走的是魂魄入凡體的路子,與眾位姐妹分散在各地,她在人間又沒有認識之人,想來很是孤寂,便想著尋個姐妹做聯絡。

她在天上的時候與牡丹仙子交好,而牡丹仙子華貴大氣,也有統領之氣質,玉芍打定主意下凡之後除了研究自己的藥材,也要竭力幫助牡丹姐姐建立功業,爭那統領一職。

而宛丹姐姐現在在哪裡呢?想找到她這卻是個難處,她想要尋江家幫忙,但一來出嫁之後不方便回家,二來她如今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言行舉止較從前一定有所不同,與江家交涉過程中難免露出馬腳。

倒是梁家,自己剛剛嫁來,相互不瞭解,卻是可以用上一用,而梁家是商賈之家,店鋪遍佈四方,想來打聽訊息必然十分靈通。她決定了,讓那樑子期幫自己找到宛丹姐姐。

她尋來紙筆,繪出宛丹的樣子,便拿著這畫卷找樑子期幫忙,樑子期不在外的時候一般在書房,她穿過甬道,繞過遊廊,來到書房前。不想,卻讓她看了一場大戲。

門旁亭柱前有兩個影子,一男一女,是樑子期與一女子,那女子一身桃紅色曲裾,正仰著頭含情脈脈望著樑子期。

玉芍轉了個身,在一亭柱後方躲了起來,前面的兩人正在談話中並未發現她。

兩人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

“私自悔婚約,是梁某對不住你,於小姐忘了梁某吧。”

女子的聲音急迫尖銳:“你是不是被逼的?這門婚事你是不願的吧,你告訴我,如果你是不願的,那我等著你。”

樑子期道:“不管是否梁某自願,如今木已成舟,我不能再耽誤你了,你,重覓良人吧。”

那女子搖了搖頭:“定是江家逼迫,那江家跟著太子作惡多端,早晚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樑子期靜默了下,那女子又道:“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

樑子期道:“不必等我,如今江家勢重,你我有緣無分,今生負你,來生必將償還。”

玉芍看著那兩人,心中湧出一絲悲悽,這世間多的是相愛不能相守之人,那女子不知是哪家閨秀,想來並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不然也不會被這樣棒打鴛鴦。

不知為何竟有一絲愧疚,畢竟是自己搶了人家的情郎,江家世代官宦,朝中根系深厚,只有江婉婉這一個女兒,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而江婉婉偏偏看上了商賈之家的樑子期,求著父親來梁家說親。梁家自然喜出望外,求之不得。自古商賈地位低下,若能與官府之人攀上親,那可是光耀門楣的大喜事。

這門親事就這樣定下來了,玉芍微嘆一口氣,聽那兩人話語,這江家似乎做了些什麼不得民心的事,但這些她並不關心,如今也無心再聽這小情侶閒話,默默退去了。

3

待再見到樑子期,將所求之事告知後,樑子期開啟畫軸,見畫上女子容色絕麗,又有華貴之態,不禁疑惑,江婉婉這樣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是如何認識這等絕世佳人的。

玉芍見他面露疑色,忙解釋:“這是去年拜觀音廟時遇到的一位姐妹,當時聊得頗為投機,卻因家母匆忙帶我離去,未來得及問清身份地址,如今想起來頗為遺憾,而我家又不許我結交外人,只好求到你這裡了。”

他看了一眼玉芍,只覺得眼前之人雖在容貌上與畫中人相差甚遠,但周身氣質卻如出一轍,有種飄然世外之感,只是這樣的女子當日為何會因為他一番話而貿然跳湖呢?

樑子期雖有些疑惑,仍是收了畫,應下幫這個忙。

正這時,有小廝端著一個錦繡方盒從外面進來,遞給樑子期,躬身道:“少爺,老太太的人參到了。”

樑子期接過盒子,開啟看了一眼,裡面兩支數寸長的人參,根鬚處還帶著泥,他點點頭,這便向玉芍告辭。

天上的人參玉芍見過不少,就不知這人間的是否與天上有所不同,玉芍有心想看一眼,但覺自己身份又有些不妥,只迂迴問道:“府中有病人嗎?”

樑子期道:“祖母一向疾病纏身,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玉芍見他似不想多說,也便不再強問,眼看著樑子期帶著那盒子急匆匆走出去,只得想,以後有機會一定買幾根來看看。

玉芍平時沒什麼愛好,只在醫藥一事上如痴如狂。

待午間時分,玉芍正要用飯,忽然聽到有人喊:“老太太快不行了。”她走出房門,見家中眾人匆匆往西邊行去,她知道那邊是樑子期祖母的房間,是那祖母身體不行了嗎?

出於醫者的本能,她也跟著眾人去了西屋,待進了屋,她見樑子期正半跪在床前,床上一位面如金紙的老婦人,眾人神色哀慼,旁邊立著一位緩緩搖頭的大夫。

玉芍走上前,聽見那位老夫人正拉著樑子期的手交代後事,看情形,這是要仙去的樣子。

玉芍本不該多管,但見那婦人臉色雖慘白,但仍有一線生機,醫者本能,她走到床前,彎下身子搭上了老夫人的手腕。

樑子期詫異地望著他的妻子,不知她此刻是在做什麼?這時他聽見她問:“老夫人最近是吃了什麼嗎?”

樑子期不由自主道:“之前的人參,祖母一直在吃的。”

這時床上的人呼吸越來越重,彷彿下一刻一口氣上去就再也不會出來,樑子期撲上去痛呼:“祖母!”

他從小便與祖母親近,父母向來勢力,不尊重他的意見,只有祖母,凡事總與他有商有量,之前父母非要與江家結親,祖母也是反對的,她說婚姻大事要聽小兒女的意見,而不是私自就定了婚約。

此刻,看到祖母如此情形,他心如刀絞。

玉芍沉聲問道:“這裡有銀針嗎?”

那站立的大夫不知眼前女子是何人,但看架勢應該是懂些醫術,這老夫人他已診斷為無救,難道她有救治之方?此刻他趕緊將手中提箱奉上。

玉芍快速從內拿出一套銀針,熟練地開啟,手指如飛,迅速拿針向老夫人身上點去。

做完一切後,頭上已滿是汗珠,她長長吁了一口氣,床上老太太已然平靜下來,呼吸順暢,臉上竟也現了紅潤之色。

旁邊的大夫立即上前把了老太太的脈,驚異道:“竟是救過來了,這位姑娘真是醫術驚人,老朽佩服。”

說完他便盯著那銀針所在的穴位,銀針數量並不算多,只是這排布用針竟是前所未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針,腦中努力在記著方位,他知道這是遇上了醫術大家,有心想請教幾句。

玉芍淡淡一笑:“你記這針位沒有用的,不同病症需不同位置,其間細微區別不是一兩日能學來的。”

樑子期看著迴轉過來的祖母,又驚又喜,本來以為今天是與祖母的生死離別,沒想到竟還有如此轉機,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這位他曾厭惡的江家小姐,他的妻子,救了祖母,來不及細思,他問道:“是不是人參有毒?”

當即便要遣人去查,是不是有人暗害祖母。

玉芍搖搖頭,道:“人參無毒,只是祖母身體發虛,些許大夫就會開些大補之物,但情況因人而異,有些人的身體虛不受補,若補過了反而適得其反,祖母正是這種情況。祖母身體並無大礙,只需先服用些清淡食物,待我給她開個方子,一個月內必定痊癒。”

樑子期鬆了一口氣,心穩下來後,絲絲疑惑又湧上心頭,他敢確定,江家絕對沒有學習醫術的傳統,這江婉婉是如何會這一身醫術的?

但此時也不是問的時候,她剛剛救了自己的祖母,這時候他真誠道了謝:“多謝你,若今天不是你,祖母只怕是……”

玉芍微微一笑道:“醫者本職所在。”說完便覺不妥,江婉婉本人如何會醫術?但此時也無法掩飾,只得稱累退去,走之前道:“若再有什麼好的人參藥材,可否與我一觀?”

樑子期自是爽快答應。

4

晚間,樑子期回到臥房,帶了些許人參與蟲草,玉芍如獲至寶,仔細端詳,如痴如醉,燭火下,那張清秀的臉熠熠閃光,她神情專注,旁若無人。樑子期在旁邊靜靜看著她,前幾日她帶給他的出塵之感一掃而空,這時候的她方像是踏入人間,盡顯女兒之態。

有女子愛珠寶,有女子愛衣飾,想不到,她竟愛這醫藥之物,此刻未著一絲釵飾的她也如此動人。

玉芍正在看那蟲草,天上並未見過這等物事,冷不防聽樑子期問道:“不知江小姐是在何處習得這一身醫術?”

玉芍方覺失態,放下蟲草,道:“我不過是看了幾本醫書,也稱不上什麼醫術。”

“幾本醫書,就能有如此成就?”樑子期疑惑,很明顯,她的醫術學識比之他們請來的大夫高出不少。

“呃,這個,大概是我天賦異稟吧。”難不成告訴他自己已鑽研千年之久?人間小病痛全不在話下,她只能如此敷衍過去。

見樑子期仍欲追問,她忙到:“今日也累了,大家都歇了吧。”

如今自二人消除隔閡後,樑子期一直睡在地上,聽聞此話,爽快拿了被褥鋪在地上。

燭火熄滅,月光微薄,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樑子期卻難以入睡,良久,他翻了個身,道:“如果你喜歡這個藥材,我們江家也經營藥材生意,在城中也有藥鋪,得空了我可帶你一觀。”

玉芍並未睡熟,聽聞此話也精神了:“真的嗎?那就明天吧,你有空嗎?”

夜色下,樑子期嘴角露出笑意:“好,有空。”

第二日天剛剛亮,玉芍就央著樑子期帶她去藥鋪。

琳琅滿目的藥材一一展現在眼前,玉芍心中大呼過癮,她在天上時,藥材的分管十分嚴格,她又不是專門的藥神,想得到一些稀有的藥材其實十分艱難,她藉著人情東要一點西要一點,對每一味藥草都十分珍惜。

如今,看著梁家儲物倉中滿滿的藥草,就如同貧困已久的人一下子掉進了金窩中,激動異常,藥草香幽幽傳入鼻端,這是世間最好聞的味道了。

她激動地問道:“可以給我做一個小的藥材庫嗎?”她還想恢復在天上的愛好,繼續研究藥草。

樑子期點點頭:“自然可以。”他心中想,梁府的少奶奶,這些要求有什麼難呢?

玉芍正細細觀察著藥材,眼前卻忽然間模糊起來,她看不清藥材,看不清樑子期,腦中開始嗡嗡作響,驟然間意識全無。

樑子期被忽然暈倒在地的人嚇了一跳,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忽然間暈倒了?他忙過去檢視:“江姑娘?江姑娘?婉婉?”

他心中慌張,剛剛抱起眼前的人要去就醫,卻見懷中人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婉婉?”他輕呼一聲,一雙鹿一般的眼睛緩緩睜開了,那眼睛越睜越大,琉璃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滿臉擔憂的他。

5

玉芍醒來時已是晚上,她躺在床上揉揉發懵的腦袋,怎麼就忽然暈倒了呢?這太白在天上時是出了名的不靠譜,找到的這個身體莫不是有什麼病?她身為醫師,這段時間竟然沒有發現。

她將手搭上自己的脈搏,眉頭皺起,這也沒有什麼問題呀。

這時,樑子期推門而入,她抬頭,視線相交下樑子期的眼神有些陌生,樑子期沒有說話,她率先開口:“這已經晚上了,我昏迷了一天嗎?”

樑子期止住腳步,看著床上如同剛剛甦醒的她,神色詫異。

“怎麼了?我這身體太虛弱了,不知為何竟然暈倒了,想是又麻煩你了。”玉芍道。

樑子期遲疑了一下,緩緩道:“你是說藥房那天暈倒嗎?”他看向她:“已經過去三天了。”

“我,昏迷了三天?”

樑子期緩緩向她走來,他的聲音帶著些顫抖:“你昏迷不過一刻就醒了。”

啊?未等玉芍反應過來,他已欺身向前,他抓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厲聲道:“你不是江婉婉,你到底是誰?”

玉芍一下子愣住了,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

“你昏迷之後,當時就醒了,醒來後就像變了一個人,而今天,你又似完全忘記這三天的事情,不要告訴我你有健忘症?”

樑子期眼睛定定地望著玉芍,那墨色瞳孔如海水翻湧,似要將眼前這皮囊中的靈魂看透。

她甦醒後這三日,他心情如在冰裡火裡走了一遭,那一日她睜開眼睛,神情似驚似喜,臉上紅暈如同醉酒,令他心跳平白快了三分,氤氳的藥草下他竟也似醉了三分,只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一腔熱血化為懵懂。

懷中人臉帶羞意,薄唇輕啟:“梁哥哥,是你救了我?你是捨不得我的吧。”她低下頭,低聲道:“我再也不做蠢事啦,我只求與你夫妻恩愛。”

她抬頭,四下一望,詫異道:“梁哥哥帶我來這藥材鋪裡做甚?味道有些難聞,我們先出去可好?”

樑子期腦中急轉,這到底是什麼情形?為什麼江婉婉判若兩人?他想起新婚那一夜,那女子形態分明同眼前人一般無二,他又想起這幾日兩人的相處,那嫻淡之姿又豈是眼前之人可比。

在滿心疑惑下他將她帶回了府中,祖母在府中人的精心調養下日益康健,許是因江婉婉救了她一命的緣故,她不再排斥這門婚事,反而時常勸慰樑子期:“江家姑娘是個好孩子,同她爹爹完全不同,既然你們已經成婚,便好好待她吧,父母之過不及兒女。”

樑子期心中也思量祖母說的話,想要好好待她,但三日相處下來,卻發現她完全不同往日,平日做派是那千金小姐的嬌貴和跋扈,從前沉靜如水的性子完全消失無蹤。在他旁敲側擊下,竟然發現,她完全不會醫術,也忘記了曾替祖母診治之事。

他心中驚濤駭浪滾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閃現,她們不是一個人!

梁家世代經商,他心思剔透,急轉之間已經有了答案,多年在商場滾打,也曾聽過些異事。此刻,他的腦海中湧出四個字:“借屍還魂。”

從這幾日的情形看,江婉婉投江之後,醒來身體裡便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而那日藥房暈倒後,江婉婉又回來了。

此時此刻,看到這人似乎完全不知這三天的情形,他知道,那個霸佔江婉婉屍體的鬼魂又來了。

他盯著她,眼神一眨不眨,玉芍心電急轉間也明白了一切,在心中腹誹一下太白的不靠譜之後,忽然長舒一口氣,笑了,她身子放鬆下來,懶懶地說:“看來,是她回來過了。”

樑子期瞳孔驟縮:“你真的不是江婉婉。”

玉芍攤攤手:“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她看向樑子期,那張臉在最初的驚駭過後,慢慢恢復平靜,他沒有說話,她問:“現在,你想把我如何?讓我想想,嗯,將這件事情揭穿,你就可以順勢擺脫這段婚姻了,娶你想娶的人了。”

她低頭看著那一雙玉手,緩緩道:“不過,江家會不會信不說,你倒有可能被認為妖言惑眾,欺辱江家。”

半晌,他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沒有想娶的人。”

他設想了很久,對她的身份,借屍還魂這件駭人聽聞之事,他想著怎樣拿出證據,怎樣與她對峙,但當她以淡然的語氣大方承認後,他反而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的點點滴滴,想起她救了自己的祖母,想起自己那初萌芽的心動,千頭萬緒在那淡淡的笑容下慢慢平靜下來。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玉芍,碧玉的玉,芍藥的芍。”

“玉芍。”他重複著這個名字,懂醫術,會救人,那必不是一個壞人,他沉思間,聽見她說:“機緣巧合之下,我進了她的身體,但我並無惡意,也希望依舊遵從前言,同你和睦相處,你看如何?”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眼神澄澈乾淨,鬼使神差間,他點了點頭。

6

樑子期為玉芍闢了一個藥房,家中事務處理完後,她便沉浸在藥房中,做著日復一日的研究工作,她性子淡雅不好奢華,平時用度極少,只是藥材花費不小,樑子期也並無芥蒂,她要買便買。

他縱容著她,他送藥去藥房時常見她忙碌,他盯著那個身影,他知曉她的秘密,這個女子身體裡藏著一個世人所不知的魂魄,他沒有問她來自何方,他只知道這個魂魄與原來的江婉婉截然不同,她就像藥房中那一株潔白傲然的芍藥,靜靜淡淡,寵辱不驚。

他們的關係日久之下便親近起來,那種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自然而然引發的親近,他是唯一知道她非江婉婉之人,初踏這蒼茫世間,未尋得任何親友不免彷徨,而樑子期,知曉了一切,卻依舊全力地幫她,在他面前,她覺得自然而輕鬆,她視他如兄如友,她想,這是下界之後最好的賜予了。

在她第無數次說起感激的話時,樑子期微微蹙眉,很想提醒她一件事,他們是明媒正娶,拜過天地的夫妻,夫妻,她知道什麼是夫妻嗎?

他嘆了口氣,止住了話頭,他怕,他怕說破一切,他們如今這樣輕鬆的相處再不可得,他只得暗自苦笑,有哪對夫妻相處起來像知己呢?他並不想做這個知己。

他安慰自己,來日方長,總有一天,那個人會意識到眼前之人是她的丈夫,如今,唯一的擔憂便是這個身體,江婉婉既然回來過一次,會不會回來第二次?他明知道這個身體本就是江婉婉的,但此刻卻自私地希望她永遠不要回來。

他暗中尋些江湖異士,想解決這件事情。

但未等他想出解決之方,便出了變故。

江家倒了。

江家本依附太子,權大勢威,卻囂張跋扈,在清貴之族中名聲極差,但因為背靠大樹,卻無人敢惹。

如今,二皇子異軍突起,扳倒了太子一黨,不日將要登基,而江家因作惡多端,當大樹倒下時,彈劾之聲四起。數日間,樹倒猢猻散,江家從頂峰跌落谷底,江家老少男丁發配邊疆,女子淪為娼妓,已嫁出之女有門路的未受迫害,沒有門路的夫家也受了牽連。

梁家也算商賈中的大家,本來花些錢財是能保江婉婉無恙的,但梁父梁母當初結親本就為了攀附權貴,如今權貴成了階下囚,那江婉婉自然也沒了保的必要。

他們親自向衙門檢舉,將江婉婉供了出去,並勒令樑子期休妻,以防自家受到牽連。

當樑子期得到訊息趕回來時,玉芍的小藥房已經被端了,玉芍不知所蹤。

他望著那遍地藥材,一片狼藉,忽然一陣眩暈,他扶住門框,在江家勢大時,她從沒享過一天江家的權勢,而當江家零落時,她卻替江婉婉受了牽連。

如今,她又在哪裡呢?是逃走了?還是……他不敢想,那樣一個淡然清雅的女子。

7

二皇子姬澤於正月初十登基,滿朝皆賀,舊的時代遠去,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歲月如梭,風吹白了發。

隨著新皇之令,牡丹的全面種植,樑子期見到了那張畫像。他從壁櫥深處掏出兩張畫像,一張是他所畫,那女子眉目淡然,氣質雅然,另一張卻是豔光四射,如天上謫仙,是當年玉芍請他所找之人。

他從未見過玉芍的真容,他所畫也不過是江婉婉的那副皮囊。

那從新皇那裡傳出來的畫像,那張絕世麗人之像,同玉芍交給他的畫像一模一樣,傳聞那是新皇心頭之人,也有傳聞,那女子是牡丹仙子轉世,傳言有聲有色,有道那仙子化為牡丹救了一縣之人,最後仙去了。

她是她的姐妹?她難道也是天上的仙子?

如果是這樣,她一定還活得好好的吧。

這些年過去了,他從未停止尋找玉芍,他動用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去尋找,他翻遍了罪女發配的文書,查遍了範圍內的所有妓院,都沒有她的音訊。

她或許死去了,或許逃走了。

他的父母數次勸說,曾經定親的小姐也多次登門可以重新訂立婚約,可是他都拒絕了,有一個人走進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別的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再也未娶,他翻文書,翻古籍,尋蓬萊仙路,他只想尋到她的一縷痕跡。

新婚夫君對她不喜,可她因家門負罪離開後,他一生未曾再娶

可是竟沒有一絲音訊。

8

忽有一天,他躺在病榻之上,閉上眼,回憶這一生,遇到過的最奇異的事情便是遇到了一件借屍還魂的事情,他仔細回憶他們相見的每一幕,忽覺人生如戲,此刻便是落幕之時。

慢慢他陷入夢鄉,夢中有一女子走來,絕豔的容顏,雖然他從未見過這張臉,但他記得那雙眼睛,平靜,淡然。

“是你嗎?玉芍。”

“是我,我要走了,特來向你告別。”

夢中的她笑意盈盈,他卻不敢往前一步,只是問:“這些年,你去哪裡了?過得好嗎?”

她答:“我在江南開了一個醫館,尋醫問藥。“她目露懷念,感慨道:“人的一生真短啊。”

他只是望著她,是啊,這麼快他就老了,他很想問她一句話,但終究沒有問出。

或許他只是她一生中微不足道的過客,可是她來過,他就知足了。

風吹過簾帳,他的身體一片冰涼。(原標題:《十二花神: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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