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路易·大衛 《馬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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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彷彿在緊張工作的時候，累得睡著了”

《馬拉之死》（La Mort de Marat）現藏於比利時皇家博物館，是法國大革命時代最著名的畫作之一，可能也是畫家雅克-路易·大衛最重要的作品，大衛把他的朋友法國革命家、記者讓-保爾·馬拉被刺殺、死在浴缸之中的場景畫了出來。

畫面中馬拉麵容安詳，身體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光滑與肅穆，馬拉在浴缸裡躺著，右手手臂在浴缸外垂下來，手臂是拉長了的，讓人聯想到米開朗基羅的La Pieta中，耶穌的手臂也是這樣垂下來的。馬拉的臉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中，這是歷史上描繪基督教烈士的畫法。

除了馬拉之外，畫面上還有寥寥幾件物品：一個木箱，彷彿一塊紀念碑，上面刻著“獻給馬拉，大衛”；馬拉躺著的浴缸看起來很樸素；一片被血染過的白布，一把鋒利的小刀，這一切彷彿一個浴室謀殺案的案發現場，只不過看起來是一個有點過於“唯美” 的兇案現場。

馬拉手裡拿的是什麼，木箱上小紙條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又與怎樣的秘密有關？便籤上的寫的是：“1793年7月13日，瑪麗·安娜·夏洛特·柯黛致公民馬拉：我十分不幸，指望能得到您的慈善。”而木箱的紙條寫的是“請把這五個法郎的紙幣給一位五個孩子的母親，她的丈夫為祖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這些細節組合起來，我們可以得到一個基本的情節：有人故意利用了馬拉的“善良”，卻殺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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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聖徒還是屠夫？馬拉究竟是何方神聖？

《馬拉之死》創作於法國曆史上最動盪最激烈的大革命時期。當時的法國經過“朕即法律、朕即國家”的路易十四的高度專制，“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的路易十五的霍霍之後，已經千瘡百孔。接手了一個爛攤子的路易十六趕上連續改革失敗，糧食短缺，經濟危機。。。整個法國就像個高壓鍋，終於在重壓之下爆發了呼喚從根本上改革的大革命。

革命造成統治法國多個世紀的絕對君主制與封建制度在三年內土崩瓦解，舊的世界被摧毀，新的世界被建立，可憐也不那麼可憐的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斷頭臺。當然斷頭臺上斷魂的絕不僅僅只有他一雙。

大革命中被送上斷頭臺的路易十六和皇后瑪麗·安託瓦內特

馬拉曾是一位不成功的醫生，革命爆發之後，他創辦了《人民之友》，成為政治活動家和著名作家。馬拉的《人民之友》，以犀利的文筆批評法國封建王朝，宣揚共和思想。他的言行極具煽動性，《人民之友》雜誌報道了許多莫須有的事，猶如火上澆油，激起民眾的仇恨。馬拉的名言是：用暴力確立自由，主張清除那些政見不合的人。當時的法國，動不動就有人被抓捕，被殺死，大革命中雅各賓派的暴力和恐怖的統治，使無數無辜者喪命。他和雅各賓派領袖羅伯斯比爾、丹東等人著手推翻吉倫特派，沒有正常的審判程式，任何人的一句誣告就可以將一個無辜的公民送上斷頭臺。

馬拉認為，當時有很多外國勢力在巴黎，這可能會導致監獄失守，然後所有的犯人會跑出來，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馬拉的意見是：這些人都該死。他寫文章，大肆煽動，結果使“處決”變成事實。1792年9月，大屠殺進行了4天，有大概1100到1600名犯人被處死，這些人當中大多數並不是暴力罪犯，而是普通犯人。這就是臭名昭著的“九月大屠殺”。

他曾經叫囂道：要挽救祖國，必須要砍掉暴君的頭，路易十六夫婦的死與之有密切關聯。

馬拉的心狠手辣使他樹敵無數。為了躲避謀害，他長時間在地窖裡工作，因此染上了溼疹，不得不每天泡在浴缸裡處理工作檔案。不明真相的看客可能以為他多麼勤奮為民，實際上他當時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浴缸中處理一份接一份的謀殺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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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謀殺案

1793年，來自諾曼底的24歲的姑娘夏綠蒂·科黛，帶著一把剔骨刀，溜進馬拉家裡，把正在泡澡的馬拉刺死。

科黛是誰？她為何有如此大的決心進行這次刺殺行動？原來這位安靜而美麗的姑娘已經不能忍受馬拉等雅各賓等人在大革命中的瘋狂殺戮的行為，決定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1973年7月13日，科黛謊稱要向馬拉舉報康恩地區的吉倫特黨人，要求跟浴室裡的馬拉麵談。她向他舉報了18位吉倫特黨人，都被馬拉記下，打算第二天就把他們送上斷頭臺。而科黛趁馬拉不注意，拿出前一天準備好的菜刀刺進了他的胸口。完成刺殺後，她即沒有逃跑，也沒有掩蓋自己的罪行，而是靜靜地等待被抓捕，坦然的面對死亡。

保羅·波德里《刺殺馬拉之後的柯黛》

科黛出生貴族家庭，從小在修道院長大，並完成了自我教育。她被盧梭和伏爾泰的啟蒙思想影響，認為馬拉這樣的雅各賓派等政治屠夫將會毀滅新生的法蘭西共和國，並且馬拉應為1792年的“九月大屠殺”負主要責任。

“我是為了拯救10萬人而殺死了一個人，我是為了拯救無辜者而殺害了大惡人，為了使我的國家安寧而殺了一頭野獸……”她在法庭上這樣說。

科黛的畫像

這位20出頭的年輕姑娘一個人來到巴黎，刺殺了大革命中著名的領袖馬拉。她早就計劃好了獻出自己的生命，為了保持最後的得體和尊嚴，她甚至提前準備好了針線——用來縫補自己可能會被扯爛的衣服。

馬拉被刺殺的訊息震動了法國，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開始了，這其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就有《馬拉之死》，畫家大衛將馬拉大大美化，把他塑造成一位悲劇式的英雄人物，馬拉成為烈士，甚至跟耶穌相提並論。當時很多家庭把自己孩子起名叫馬拉，只不過很可惜，馬拉受到的膜拜也相當短暫。在後世的評價中，馬拉被視為一位煽動者和殘忍的嗜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