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路上行走

從蘭州前往夏河的路並不好走，一路顛簸著，終於進到了甘南的境地。

越往前走，越能感覺到藏族自治州的風情。天空藍得格外純粹，陽光也分外透明，是那種溫暖而不招搖的燦爛。四月天氣，乍暖還寒，山上的植被黃肥綠瘦，亭亭玉立的高寒樹木就像農家少女，是那樣的乾淨利落。太陽籠罩下的山體，半明半暗，猶如一幅色彩豐富的油畫。過完冬的小河，泠泠淙淙，活潑潑地，也流淌著屬於那一片天地的純真和浪漫。

偶爾轉過一個山嘴，飄揚著彩色經幡的瑪尼堆會猛地闖入眼簾，或者一座以紅、黃、黑為主色調的小寺院，或者是自由放牧的群羊，亦或是一個揹著藤筐、穿著黑色藏袍、戴各種古老藏飾的藏族女人。一路驚異於這樣的山、這樣的水，不禁在想，這樣的山水，孕育的該是怎樣純淨安寧的家園？

夏河縣很小，縣城沿公路而建，拉卜楞寺就在城的最西頭。踏進寺的門檻，到處可見喇嘛和朝聖的信徒，忽然覺得這樣一個宗教氛圍很濃的聖地，就像一個真空包裝的世界，那裡只有屬於他們這個獨特民族的信仰和秘密，而諸如我們此類的遊人就像擠進那個真空袋裡的空氣，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純淨的味道，但是，這個袋子就像他們本身一樣，對我們這些異族來說，是多麼的具有神秘感和誘惑力啊！奇異的世界和感受，給人一種很強烈的神異性的壓迫！

寺院很大，院裡的建築和那些斑斕的壁畫，因為不懂，所以就帶著遺憾走馬觀花地瀏覽了一遍，而寺院裡瀰漫的濃烈的酥油味和朝聖人的虔誠，卻是此行後不老的記憶。

作為外人，我實在驚歎於一種信仰對人的影響力。一塊石頭、一根欄杆、一扇門、一堵牆，等等，……只要是能夠得著的地方，都會是他們用額頭、用胸脯、用心去親吻的地方。在寺院的地上，隨處可見朝聖人長跪的痕跡，並列的光滑的坑窪，那是膝蓋親吻大地的見證。口中唸唸有詞，雙膝跪地，將合十的雙掌從胸前推開，使整個身體接觸到地面，然後再立身起來，接著又重複同樣的動作。一天至少磕六百個等身頭的話語擊蕩著我的耳鼓，我的心裡除了震撼便只有對朝聖人的敬佩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停歇的腳步就在“嘛 ”聲中朝拜著他們心中的神靈。

長號聲在蒼穹中響起，喇嘛們迅速地在大殿前彙集，石階上一片絳紅，但見黃色的喇嘛帽猶如雞冠花驕傲地怒放。上百個喇嘛坐在那裡，口中念著同樣的音符，我雖聽不懂他們所云為何，只覺得在那種誦唸聲中，靈魂被抽空了一般，漸漸脫離了軀殼，向上飄去，向上飄去，飄向了夢中的淨地……他們搖頭晃腦，目光四處遊移，聲音忽高忽低，雖然也“琢磨”著作為風景的我們，但那種超然於物外的心態卻只讓人想到了純淨和安詳。

喇嘛是不允許拍照的。但幸運的是，我擁有了一張和一個小喇嘛的合影，這算是從拉卜楞寺帶回來的最珍貴的紀念品了。

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廟堂前的空地上，一個小喇嘛在獨自玩著，燦爛的陽光映著他單純的臉龐，兩團“高原紅”也盪漾著他一個人的樂趣。人的最本真的表現讓我有了勇氣向他提出與他合影的要求。小喇嘛扭扭捏捏閃到了一邊，我想或許是因為他害羞，或許是不懂我的意圖，當我揚了揚手中的相機，他沒有再躲，同意了我的請求。

之後，和小喇嘛進行了簡單而艱難的交流，才知道他並不是本院的僧徒，而是從附近小寺院裡趕過來朝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