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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峰: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是如何實現出世與入世的統一

  •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網路遊戲
  • 2023-01-21
簡介【編者按】《尋覓意義》是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王德峰的人文講演錄,包括了《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淵源》《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哲學與大學精神》等頗具影響力的篇目,在書中,作者試圖以哲學的方式梳理當下的生活處境與問題,思考人生的意義標尺:“每一項具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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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尋覓意義》是復旦大學哲學系教授王德峰的人文講演錄,包括了《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淵源》《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哲學與大學精神》等頗具影響力的篇目,在書中,作者試圖以哲學的方式梳理當下的生活處境與問題,思考人生的意義標尺:“每一項具體的成功都不足以安頓我們心的無限的一面”,“只有當我們把時代的意義標尺真正地領到了自己的內心,才能形成我們的生命理想。”本文摘自該書《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一文,澎湃新聞經果麥文化授權釋出。

我們今天來講這樣一個話題: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

我們正處於當代這樣一個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我們也一直在中西思想和中西文化的對話乃至衝突之中,今天的中國人仍然面對這樣一個很根本的問題:我們民族下一步的發展,它的前景,它的道路,究竟跟中國傳統文化、中國傳統思想有什麼關聯?一個與此相關聯的問題,我們當下中國人的生活,其精神家園究竟在哪裡?在當下這樣一個時代中,這一問題顯得非常重要,也非常緊迫。

哲學與我們這個民族的關係是什麼?舉目望去,在全世界各個民族中,只有一個民族是真正的哲學的民族,這就是中華民族。其他民族在其最高的精神層面上講都是宗教的民族。

雖然我們這個民族也有宗教徒,但整個民族的文化精神不是宗教精神,這一點毫無疑問。那麼我們這個民族向來靠什麼來建構其精神家園呢?

我們靠的是哲學。哲學上的修養是中國向來的教育傳統。我們在孩提時代,甚至還沒有識字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了最初的哲學修養之中。兒童聽大人談話、旁聽成年人之間的交流,往往會聽到來自《論語》的話,來自《孟子》的話,或來自《老子》的話,差不多可以說我們從小就耳濡目染地在某種哲學的思想裡了。

後來就有了文人專為少年兒童編訂哲學啟蒙讀物,例如大家知道的《三字經》。《三字經》不是宗教的作品,其第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是一個哲學的命題。可見哲學的修養是中國人教育下一代一開始就要做的事,幫助下一代以哲學的方式來營造最初的精神家園,來獲得做人的準則和人生的目標。

我們也都知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這四本書,其中的《大學》講的是“大人之學”,也就是教一個人如何成為真正的人——君子。是大人,而不是小人。

中國的哲學就是人生哲學。在這一點上,中國哲學跟西方哲學有了區別。西方哲學不是不談論人生,但是人生並不是西方哲學的主題。西方哲學的主題是知識的問題:人如何獲得關於外部世界可靠的知識、確鑿無疑的知識,這種可靠的、確鑿無疑的知識,它的前提,它的方法,它的基礎是什麼?這向來是西方哲學的主題。

西方哲學產生了它的重要成果,就是今天我們都在學習的西方的自然科學。沒有西方的哲學,就沒有西方今天的自然科學。自然科學是從哲學中派生出來的。中國哲學並不很關注關於自然界的知識,中國哲學的主題是人生問題的解決。

無限心與有限物

人生為什麼成了問題,而且是很根本的問題?是因為人最麻煩的、最難處理的,就是自己這個生命。生命外部的麻煩容易對付,我們可以運用我們的知識和經驗,安排好我們的生存環境,讓我們的生存環境更適於我們的生存,這是生命外部麻煩的解決。生命內部的麻煩很難對付。什麼是生命內部的麻煩?就是如何安頓我們的心。

為什麼會有一個心的安頓的問題?孔子說過這樣的話:

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

約,表示貧賤的生活處境;樂,表示富貴的生活處境。什麼是不仁者?不是指壞人,是指心沒有安頓好的人。何謂心沒有安頓好?按照儒家的認識,就是心中沒有仁之常體。心中無仁之常體的人,就被稱為不仁者。

倘若以這個標準,大概可以這麼講:包括我王德峰在內的大多數人都屬於不仁者。因為心中無仁之常體,所以貧賤難耐淒涼,富貴不能樂業,左也不安,右也不安。

生命內部的問題是安頓心靈的問題。心靈為什麼要安頓呢?人之心跟動物之心不一樣。動物的心,有些高階一點的動物有心臟,這是生物學的概念,用英語來說是heart;也有意識狀態或心智狀態,這是心理學的概念,在英語中用一個詞叫mind。高階的動物也有心智狀態,有意識狀態,還有喜、怒、哀、樂。狗會歡樂,狗也會悲哀。黑猩猩還會露出哀傷的面容。在這個意義上,它們也有這樣一個作為mind的心,它是心理學的物件,所以還有動物心理學,專門研究動物心理的。

但是人心不僅於此,人心還有超出生物層面、心理層面之上的一個層面。這個層面,英語當中就找不到詞來表達。德語當中有一個詞:Gmute。它是指超生物、超心理層面之上的心。

心有這個方面,中國人非常早就明白了,在先秦的時候,透過孟子明白了這一點。孟子講的心,不是生物學的物件,也不是心理學的物件。孟子講的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被稱為善之四端。這個心,既不是生物學所能研究的,也不是心理學所能研究的,它是哲學的題材。人心有無限的一面;heart(心臟)、mind(心智狀態),是心的有限的一面。

有人說,你拿出證據來說明我們的心有無限的一面。證據在哪裡?證據很清楚。

人的存在是時間性存在,我們活著的每一個當下都在籌劃著未來。比方說我此刻正做講座,我說出這句話來的同時,正在籌劃下一句話,我們每一個當下,都是在對未來的籌劃中度過的,當然,也攜帶著過去。所以時間其實是三維的,在它的每一個瞬間裡邊,有過去、現在和未來。那麼未來是什麼?未來還不是事實,未來是尚不存在的東西,我們卻在籌劃著這尚不存在的東西,這件事情本身證明了人心有無限的一面。

如果我們不能突破當下的現實,那麼我們的心永遠只是有限的,我們慾望的物件、我們認知的物件,無一不是有限的事。但是倘若我們要突破限制,我們要超越現實去設想一個尚不存在的東西,就是指向未來,這便證明了我們的心有無限的一面。

心有超越現實的一面,也就是說心提出理想。我不敢相信動物有理想,當然你不能這樣問:你非動物,安知動物沒有生命理想?這樣我就無法回答。但是我們可以確鑿無疑地回答的是,我們作為人,肯定有生命理想,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好,那就同時證明,人心有無限的一面。

這個無限的一面如何安頓,使人生成了問題。什麼是人生問題?這就是。

假定有某人經過好多年的努力,積攢了一大筆錢,終於買下了他夢寐以求的那幢豪華別墅。當他買下豪華別墅的那一天,他心裡這樣想:從今天起,我的幸福人生開始了。他這個想法能成立嗎?肯定不能成立,因為這幢別墅將來一定是別人住的,他自己只是暫時地住一住,他現在不知道將來是誰住。我們都是人生匆匆的過客,我們的心的無限的一面是無法安頓在哪怕再豪華的別墅上的,因為它還是個有限的事物。

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行走,有時候失敗,有時候成功,每一項具體的成功都不足以安頓我們心的無限的一面。假定我們達到了我們曾有過的所有的目標,結果會怎樣呢?結果就是陷入空虛。

先出世再入世

於是,那個問題始終還在:心的無限的一面,如何在這世界上安頓?

其實結論已經清楚:它無法安頓在現實世界裡。因為組成這個現實世界的所有事物,無一不是有限的事物。但是,我們生命內部的麻煩終要有一個解決的方法,因此解決的方法一定是超越現實世界。

中國先秦時候的先哲們從一開始就認識到,安頓我們心的無限的一面,只有先走一條路:出世,即超越現實。

西方人的心也是人心,同樣面對這個問題,那麼他們也得出世,他們走的出世的路是宗教。

基督教教歐洲人怎麼出世?第一,我們的靈魂是有罪的,原罪,而且無限的卑微渺小,這個有罪的靈魂必須得到拯救。拯救靈魂的是誰?上帝。上帝就是超越現實的存在。歐洲的基督教安排了這樣一條出世的道路:把每個人的人生看成是上帝意志的體現。

比方說一男一女準備結婚。結婚是世俗的事情嗎?不,必須把它神聖化,在教堂裡舉行婚禮。兩個人結為夫妻,這不是光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他們結成夫妻這件事情是上帝的事業的一部分。你如果真參加過基督教的婚禮,你會體會到這一點。

中國人不是這樣,因為沒有上帝管這件事情。所以婚禮當事人的兩個家族在一起熱鬧。這件事情是家族在做主。西方的婚禮是牧師或神父在做主,整個一套儀式走下來,這件事情終於做好了,這一對夫妻從此認識到:我們之間的夫妻之關係,婚姻之家庭是上帝事業的一部分,是上帝的計劃的一種實現,崇高了,神聖了,這種認識就是出世的精神。

你如果是一個真正的基督徒,你天天在出世的精神中活在當下,你會把你的每一個行為看成是上帝意志的體現:我正在把我的生活的內容作為奉獻給上帝的禮物。西方的基督徒就是這樣安頓了他們的心的無限的一面,這是用宗教的方式來安頓。

中國人則不用宗教的方式來安頓,而是用哲學。中國人在哲學中出世。瞭解這一點,非常根本。

我們不要把中國儒家的學說僅僅看成是一種普遍的道德教導,把孔子僅僅看成是給予我們道德教誨的老師,他教我們怎樣做一個好人——不。儒家的學說是哲學,哲學一定首先提出出世的原則,即提出一條超越現實的路,然後再回到世界中來,那叫 “入世”。

中國人後來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大家也許都聽說過:

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情。

這句話,正是中國哲學的根本精神:先出世,後入世。 假如你從未出過,如何談得上入呢?入的前提是出。假如你從未出過世,你就只是在世,就像你從孃胎裡出來就一直在世一樣,那麼你的心就無從安頓。由於你出過世,再回來,你的心安頓了,心的無限的一面有了它的家園。如此的人生始終也在世界中,但有了它的意義和它的精彩。

儒道佛的出世之路

儒道佛三家是中國哲學的主幹。

先秦時期號稱百家爭鳴,有種種的論道的學派,墨家、法家、名家等等,後來大多都衰落了。儒家和道家始終沒有衰落,雖然以儒家為道統,但道家沒有被遺忘,後來形成儒道互補的精神格局。兩漢之際傳入中國的佛經,經過好幾個世紀中國知識分子的努力,翻譯、理解、消化、吸收,到了唐朝終於完成了一件偉大的事情——佛學中國化,於是中國之哲學又有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即佛學。

儒道佛三家,構成中國哲學的主幹。這三家都是哲學的,雖然人們常以為佛教是宗教。其實佛教嚴格意義上不是宗教,因為它是無神論的,佛教是沒有神的,釋迦牟尼是個普通的人。我們用漢字“佛”來翻譯梵文的Buddha,它的本意是覺者。佛教只是在它在民間流傳的形式中顯得是一種宗教,有禮拜的儀式,焚香拜佛,求菩薩保佑,等等,像宗教,但是佛教的精神不是宗教的。

儒道佛三家關於如何實現出世和入世的統一,側重點不一樣。我們要具體地來看,儒家教我們如何出世,道家教我們如何出世,佛家又教我們如何出世,以及這三家如何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情。

我們在世界中生活,便是人生。人生的內容是什麼?做事情。 不做事情的人生不能算人生,這是可以肯定的。 做事,在漢字中就是一個“為”字。怎樣的為,才是出世和入世的統一呢?儒家有儒家的原則,道家有道家的原則,佛家也有佛家的原則。

先看儒家。儒家是如何說為的?

無所為而為。

何謂“無所為而為”?這句話針對的是另一句話,即“有所為而為”。

什麼是有所為而為?也就是說我們做事情,通常總想達到一個有利於自己的結果,我們總把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當成是通向有利於自己的目標的手段。事情總是指向一個在它之外的目的,在這種情況下做事情,就稱為“有所為而為”。

儒家反對如此做事。儒家說,我們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不是因為它是達到一個功利目的的手段,而是這件事情本應當做。這件事情並不是手段,它自己就是自己的目的,它自己就是自己的價值,它自己就是自己的意義。不做,就錯了。這便是無所為而為。

什麼是無所為而為的做事境界?舉例而言,假如你投資開一家商店,這在經濟學上看是個投資的行為,有明確的利潤目標。這無可非議。但是如果你開這家商店的同時,沒忘了在你商店大堂的牆上書寫著四個字“童叟無欺”,這就表達了商業行為的自身價值。你若投資開一家民營醫院,也有利潤目標,這沒錯的,無可非議。但是你沒忘了在你的醫院門診大廳的牆上書寫著四個字“生命至上”,這就表達了醫療事業的自身價值。假如你投資辦一所民辦學校,當然也會有利潤目標,但是你沒忘了在你的教學大樓的牆上書寫著四個字“有教無類”,這就表達了教育自身的意義。開商店,開醫院,開民辦學校,這些事情本身並不是通向資本利潤的手段,它們本身就是目的和意義。

這就是儒家之精神。儒家告訴我們如何超出現實利害得失的關懷,來看這個人世間種種的事情,它們本來的不朽的價值是什麼。這是儒家的出世而後入世,概括為一句話:無所為而為。

某事做了之後的結果對自己有利還是不利,是有利於自己還是傷害了自己,一點不應當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我們做這件事情,是因為這件事情本應當做。這樣的人生將永不失敗。

再來看道家。道家又如何說“為”呢?可用一句話來概括:

無為而無不為。

道家所說的無為,不是不做事,而是指不人為地做事。但事情不都是人在做嗎,如何又不人為呢?

人為,這兩個漢字合起來,又是一個漢字:偽。這一合,意義就出來了。偽就是造作。你做事情若在天道之外,人為的因素就來了,這就是偽,就是造作。

儒家和道家,都是中國哲學,是中國哲學,便有一個共同的出發點:天人合一。儒家也主張天人合一,道家也主張天人合一, 但它們兩者有差別,儒家的重點在人,道家的重點在天。道家認為,人類生活的幸福都來自天,人類生活的苦惱都來自人自己。所以在天人關係當中,道家的原則一定是做減法,即儘可能地減少來自人自己的因素。

只有透過做減法,才能領會天道。天道並不寫在天空上讓我們看見。

舉個簡單的例子。我要吃飯,大家都要吃飯,因為我們都有胃。肚子餓就得吃飯,因為天道讓我們有胃,所以吃飯是符合天道的。但是若非要吃到法國大餐不可,否則不能算吃飯,這立刻就是人為,就是偽了。所以按道家的原則,吃飯恐怕是八個字:

已飢方食,未飽先止。

道家在戰國時候有一個人物叫列子,我們大概聽說過這個人,很瀟灑是吧?御風而行。列子講過一句話,我們看看有沒有道理:

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所能厚。

生命,並不會因為我們百般地貴重它,它就能存在;身體,並不會因為我們百般地呵護它,它就能厚起來。拿這一點來看我們當下,我們離開道家的境界多麼遙遠。今天的市場上充斥了那麼多保健品,全是貴之、愛之。我們因此就真存真厚了嗎?無為,就是清洗掉一切造作,這樣,我們做的事情自然符合天道。

道家講人生,原則就是如此。

再來看佛家。佛家是如何講人生在世的“為”的呢?亦可用一句話概括:

無心而為。

人生在世,就是做事。但是做事的境界應是什麼?佛家說無心而為。何謂無心而為?我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或者那樣的事情?因為我們沒辦法。什麼叫沒辦法?比方說我這輩子做人跟你這輩子做人,做事情的內容不一樣,你經營一個企業,我在學校裡教書,所做的事情不一樣,好像是我們自己選擇的,其實不是的,是我們來到這世界上時攜帶的業力規定的。

佛家告訴我們,我們這一次來到世界上並不是第一次,也未必是最後一次,我們來過多次了,我們前世、再前世,都來到過這個世界,我們在前世或者再前世所做的種種事情,並不是做完以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它造了業,形成一種力量,即業力。業力要流轉,所以我們來到這世界上並不是空無一物地來,我們都帶著東西來,這東西叫業力。這東西不是父母給我們的,也不是我們出生之後的社會環境給我們的,是我們自己從前世帶來的。

佛家認為,我們人生在世做事情,做這樣的事而不是做那樣的事,能做那樣的事而做不了這樣的事,都是因各自有自己的業要消。做事情就是消業。如果認識到這一點,我們做事情就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消業。由於這個緣故,我們做事情不求結果,最好它沒結果。

為什麼?有了結果,可能會舊業未消,新業又來,因此沒結果是最好的。但是任何事情總有結果,怎麼辦?我們要讓這個結果與自己無關。在什麼情況下事情的結果與我們自己無關呢?那就是我們在做事時,心從未牽掛到結果上去,這樣的話,事情的結果就不是我們所造的業了。所以心別到結果上去,這就是無心而為。

這就是佛家,聽上去很消極是吧?其實是很積極的。假如你做事總求一個有利於你的結果,你的心就上去了。上去以後,按照佛家的說法,就是在造新的業。做事情就去做吧,不要怨天尤人,這是你本應當消的業。做事情求它沒結果,你想想,你願意嗎?這是多麼超然的態度。什麼叫佛家出世的精神?這就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情,禪宗有這樣一句話:

除心不除事。

事情你不能拒絕的,不能除了它;但是心要除的,心別上去。我們這個時代是節奏很快的時代,我們每天忙得不得了,也每每感到遺憾,一年忙到頭,過年吃年夜飯了,想想今年忙得很,再一想,究竟忙了些什麼事呢?又發現什麼事都沒有,虛度了一年。兩種感覺同時在心裡出來:真是忙得一塌糊塗,但是忙了一年又不知道在忙什麼。

佛家教我們除心不除事,心別上去。身體可以忙,心不要忙,那叫身忙心不忙。現在許多情況是倒過來的:他倒沒多少事情要做,身不忙,心忙。比如說今天的白領,他總是忙得不得了,加班加點,煩啊……心不上去,你就心不忙。反正想好了,今天是消業去的,朝九晚五,消好了回來。

人生在世許多事情非做不可。佛家說是消業,所以要做事。

道家說,我們做事的時候要儘量去除主觀的、自我的因素。儒家說,這件事情本應當做,因為我們不是單個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總和他人處在一定的關係中,我們單個人的生活理想的實現脫離不了與他人的關係,於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這個事情,只要是立人的和達人的事情,我也就在其中立了達了,好好地做好它,它不是手段,它自己就是目的,這是儒家。

儒道佛三家合起來,中國哲學解決了一個基本的問題:如何實現出世與入世的統一,或者用我們今天最普通的話來說:如何實現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統一。

王德峰:中國哲學的人生境界是如何實現出世與入世的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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