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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點生活|天蘿花線

簡介父親說,四點多就起了呀

蘿花的蘿怎麼寫

□雨簌簌

上午九點多,父親敲開我家的門。在他的腳邊放著一根扁擔,扁擔兩頭是幾隻編織袋,有的已經空了,癟癟的,有的還有剩餘,有天蘿花線,有玉米,還有番薯。

我趕緊讓他進屋,裡面打著空調,涼快得很。我說,阿爹,咱吃西瓜吧。父親說,還是給我水喝吧,解渴。然後,他就“咕咚咕咚”地連喝兩杯水。我說,那你吃李子,還有桃子。眼下,它們是時令水果,我喜歡買,也喜歡吃。父親說,喝過水了不能吃,你自己也要記一下!我趕緊笑說,可不,我給忘了。我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究竟是吃了桃李不能喝水,還是喝了水不能吃桃李,又搞不太清。父親不是郎中,他只是一介農民,連大字都沒識幾個,但這些年真的很懂養生,或許是因為他的兄弟和朋友因病走了幾個的緣故吧。

我問父親,今天天蘿花線賣得挺好的吧,剩下沒幾根了,家裡還有嗎?父親說,家裡還有一些,讓你阿母曬乾了,再來賣兩趟差不多了。頓了頓,父親又說,本來今天可以賣完的,不巧城管來趕了。

我想象著城管的威風以及父親的卑微,心裡有些堵。父親喜歡種天蘿,天蘿很能長,吃不完就讓它們老去,老去的天蘿曬乾后里便成了可以刷鍋洗碗甚至搓背的天蘿花線。大一點的天蘿花線一根賣10元,小的兩根賣15元。每年夏天,父親一頭挑著一編織袋天蘿花線,一頭挑著或是玉米,或是番薯,或是冬瓜等,到我們小區菜場設攤販賣。生意倒也不錯。

每次賣完,他都會來我們家小坐,順便帶來他種的農產品。他多數不肯在我們家用中飯,不是我不挽留,而是他執意要走。以前總說要早點回家幹農活,現在則放心不下母親。去年冬天,母親突然暈倒,查出腦供血不好。從此,父親便不敢離開她太久。

一時,父女倆竟無話。我暗想,要是換成母親,肯定會和她嘰嘰呱呱地講得熱鬧。一直以來,我們姐妹總喜歡跟母親聊天,也總喜歡跟母親拌嘴。和父親還真的從來沒有好好地聊過天,也從未與父親拌過嘴。每次我們姐妹和母親聊天時,父親總是在忙,忙著去地裡割菜,忙著在廚房燒火。即便打電話過去,如果是父親接的電話,他必定會說,你等著,我叫你阿母聽電話。如果母親不在家,他又會說,你阿母現在不在家,你晚點再打來好了。其實,我要跟母親說的話跟父親說也可以的。可是,我竟也在父親面前啞言了。

我開始無話找話說,阿爹,天那麼熱,你早上幾點起床的?父親說,四點多就起了呀。啊,這麼早!我們都還在做夢呢。我不由驚呼。要不,你在沙發上躺一會,吃了午飯再回家。我說。不了不了,你阿母在家裡等著我呢。現在天氣不是太熱,我還是早點回家去。父親說著便站了起來。他把一袋玉米和一袋番薯交給我,然後挑起了扁擔。

我知道留他不住,除非母親也在,那他會很樂意住在我們家。只是母親不願意,她喜歡鄉下的自由自在。父親只能依她。

父親挑著擔子走到電梯口,按了電梯鍵,電梯門很快就開了。他回頭跟我說,那我走了啊。我點點頭,嗯了一聲,看他走進電梯。不久,電梯門合上。我趕緊返回家中,走到視窗目送父親。烈日下,他走的不急不緩。七十二歲的他,身材依然高大挺拔,但是偏瘦,偏黑。也是,他總是頂著烈日在地裡忙活,哪能像那些養尊處優的人一般,養的白白胖胖?他大約走了一兩百多米,然後拐進不遠處的地鐵站。他會在地鐵終點站下車,再坐上開往鄉下的公交車,大約還要乘一個小時。到站後,他還要繼續頂著烈日走一兩公里的路才能到家。他最喜歡坐地鐵,說地鐵空調涼快,速度又快,要是能直接到家門口就好了。

我也曾勸父親,如果覺得辛苦就不要種東西了,也不要去賣了,我們又不會餓著你們,凍著你們。父親笑笑說,不種東西我幹啥去呀。母親悄聲跟我說,你們阿爹特別喜歡賺錢。後來,還是妹妹偷偷告訴我,那天她聽見父母私下聊天時說起我們姐妹幾個掙得也不甚多,花費又大,他們不想增加我們的負擔,趁現在還能自力更生賺點小錢也好。當即,我的心頭和嗓眼皆有些堵。

有一天我用天蘿花線洗碗的時候,突然覺得我的父親像極了他賣了多年的天蘿花線,一樣的平凡,一樣的樸素,一樣到了垂暮之年卻依然散發著一股恬靜而溫和的力量。這股力量讓我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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