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散文：膠東話的“老爺們”與“老孃們”

文：姜德照

圖：來源網路

膠東話有點土，其實很親切，不習慣的就不愛聽。像將男同志和女同志在口頭語言裡一律稱為“老爺們”與“老孃們”就最為明顯。“老爺們”我們說話的語氣中，看起來就有很大的褒義成分，說明男同志有北方漢子的豪爽和英武之氣，帶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意思，兩人對話中，遇到這樣稱呼，一般男同志可能頓時英雄高大起來，沒人對這個介意，即使是年齡小點的男同志——小男孩，你稱呼他“小老爺們”，他也會感到自豪，小腰桿馬上就挺起來了。而女同志就不愛聽你喊她“老孃們”。在單位中，有時候不介意，順口對某位女同事說出你們“老孃們”，馬上就會招致一片抗議聲，會被看成是對女同事的大不敬。惶恐之中，長期養成的方言稱呼馬上就要改口，改成你們“女同志”云云。

其實在膠東話中，對女人和男人的稱謂也帶著膠東人的性格特點，直爽而不隱晦，好惡分明，不加掩飾，也帶著很深的情愫於其中。稱呼男同志“老爺們”，確實就帶有對膠東漢子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那麼一股子英雄氣概的欣賞和自豪在其中。而稱呼女同志“老孃們”，在很多時候，裡面有那麼點女同志婆婆媽媽，囉嗦絮叨，一點不爽快，推不動，拉不動，等一些成分在裡面。過去農村的生產隊長，在分配社員活計的時候，一般就會說：老爺們去推小車，老孃們去拔草。推小車是出大力的活，自然要男同志去幹，女同志體力不行，做點拔草的輕快活。這生產隊長，安排活計，從男女的體力和性別特點區別，在照顧女同志的同時，其中也有點對女同志看不起的小味道在裡面。農村裡看電影，談論其電影的《紅色娘子軍》中的女英雄，很多人說那些“老孃們”真厲害，這時候絲毫沒有看不起女同志的成分。在那個“婦女能頂半邊天”“男同志能做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做得到”的時代中，以“老爺們”和“老孃們”來稱呼男女，確實也沒有市場，細究起來，絕對存在“男遵女卑”的封建觀念糟粕。而膠東話的特點就是不能細究，很多方言話，只能在口語中使用，無法成為書面語，否則說話的人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記得上大學的時候，在與同學交談中，當我說到“老孃們”的時候，一個臨沂的同學馬上生氣地反駁我：你怎麼罵人？我當時還正談興十足，被他這一打斷，就趣味全無，再費好大勁解釋這“老孃們”在膠東話裡，是什麼意思，絕對沒半點罵人的意思。說半天，也沒人信，下次再不經意說出來，依舊遭到駁斥。在讀大學中，自己說話還真學著注意了，經常要留意自己是不是帶出膠東土話，以避免讓同學誤解。可大學畢業後回到老家，熟悉的膠東人在一起，這“老爺們”和“老孃們”的鄉土話語，就又有了市場，說起來就不太注意，可在工作場合，與講究文明的同事在一起，這土話也是很難有市場。以至於，很多時候，同事們聽我說女同事不稱呼“老孃們”取而代之為“女同志”，還當成了我的進步看待，而我自己則感覺說話不那麼帶勁，有點矯揉造作，說話不爽快。可必須時刻注意，不然就有被女同事群起而攻之的危險。以至於避諱將女同志稱呼成“老孃們”，就如同抽菸這個不好習慣一樣，現在已經沒有了多少市場。改革開放前，人們之間的稱呼，可以張同志、李同志的稱呼，無論男女均可；改革開放後，一段時間內，男同志被稱呼為“張老闆”“李老闆”，女同志被稱呼為“張小姐、李小姐”成為時髦，以至於機關幹部稱呼領導、大學研究生稱呼導師，也一律稱“老闆”，稱呼的人感覺是恭維，被稱呼的人感到臉上有光，於是乎，“小姐”“老闆”漫天飛。後來“小姐”的稱呼慢慢被變異了，成為一種特殊職業的代名詞，若不經意喊女同志“小姐”可能遭到“掌摑”或“怒目而視”，喊男同志老闆的範圍，隨著“反腐”的深入，也逐漸沒了市場。而現在稱呼人，簡直有點困窘了，再喊彼此為“同志”感覺有點“酸”，而稱呼別的，實在沒什麼可稱呼的，真有詞窮的感覺。而直接喊對方名字，雖然可以提倡，但外人聽起來，不僅缺乏人與人之間距離拉近的親切感，還總是感覺彆扭，古代人還講究個“避諱”呢，那是講文明，而在一個物質和文明高度發達的社會，有時候真是到了無法口語交流的程度。不稱呼對方，與空氣交流啊？

其實“老爺們”和“老孃們”的稱呼也是如此，在膠東人簡單的稱呼中，表達的就是一種性別的區分，“老爺們”主要是對成年男子稱呼，而“老孃們”則是對已婚女性的統稱。只是表達者與被表達者應該處於同等的年齡和身份才適合，否則就失去了這兩種稱呼原有的意思，變成了貶義或蔑視的意思。在現代文明不斷進步的今天，“老爺們”和“老孃們”作為方言，也該鳳凰涅槃，別為文明語言添堵，儘早退出文明交際的市場吧。

作者簡介：姜德照（1965－），男，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魯東大學法學院黨總支書記，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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