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的女孩子鶯鶯燕燕不勝其數，“金陵十二釵”自不必說，副冊、又副冊裡的眾丫鬟也是各有特色。

但是，有一個女孩，

她不像襲人一樣老成心機，也不像晴雯一樣性格掐尖要強；

她從不爭奇鬥豔，總是默默地用心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忠心護主；

她很容易讓人忽視，卻又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她溫柔平和，卻自有一方風景。——

她便是紫鵑。

紫鵑和雪雁

，一看名字，就猜得出這兩個女孩是黛玉的丫鬟——一個是啼血的杜鵑，一個是雪中的孤雁。

不過，這兩個女孩，在林黛玉身邊得到的待遇卻頗有不同，其原因，也很是值得玩味。

按理說，雪雁是黛玉進賈府時從老家帶來的丫頭，和黛玉自小一起長大，應該是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但是自從紫鵑服侍之後，比雪雁更細心、體貼，遂成為黛玉身邊第一得力之人。

比雪雁後來的紫鵑，對身體孱弱，藥不離口的黛玉給予了無微不至的照顧。更重要的是，她與黛玉心靈相通，對黛玉的處境和心情給予最大的同情和理解。她時時刻刻與黛玉站在一起，總是從黛玉的立場去考慮問題，如同黛玉的親人一樣，真心真意地為黛玉的未來謀劃。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紫鵑的一路陪伴，黛玉在賈府的日子要更灰暗多少？

八十回後的續書裡雪雁還出場過，那就是被安排參與鳳姐在寶玉婚禮上的“調包計”。大家都說高鶚的續書千不好萬不好，至少在高鶚安排雪雁去搞“調包計”，而不是非要安排紫鵑去這一點，還是動了腦子的。

至於紫鵑為什麼那麼招人喜歡，絕不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

曹雪芹對紫鵑的評價是“

慧

”——“

慧紫鵑情辭試莽玉

”。待在林黛玉這樣一位心思敏感、才華橫溢、目下無塵的貴族少女身邊，沒幾分“慧”還真是不行。

為了還淚而生的黛玉常常傷感落淚，要在黛玉身邊做好丫頭需要更細膩的心思、觀察力和善解人意，從思想上理解黛玉，時時寬慰解懷黛玉，由此紫鵑的心思細膩可見一斑。而且，唯有紫鵑敢當面指出黛玉的不足，這一點連賈寶玉也不敢，

這也說明她和黛玉之間超出主僕的“知己”之誼、姐妹之情。

寶釵對待下人雖溫柔可親，但也沒有和任何人有這樣的感情，至少在半主半僕的香菱身上都找不到。而黛玉和紫鵑之所以成為好姐妹好朋友，一是出於黛玉的真性情，一是歸功於紫鵑對黛玉的貼心、忠誠。

1、紫鵑的出身

黛玉只帶了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幼奶孃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名喚作雪雁．賈母見雪雁甚小，一團孩氣，王嬤嬤又極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名喚鸚哥者與了黛玉．

鸚哥原是賈母房裡的二等丫頭。黛玉初進賈府，賈母見黛玉帶來的一老一小兩個僕人

“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一個二等的丫頭名喚鸚哥者，給了黛玉。”

既然這麼說，那鸚哥一定是個省心省力的丫頭！賈母向來看人很準，不會走眼。

這一送，決定了鸚哥，也就是紫鵑的一生。

她一生都為黛玉而活。續書中，黛玉死了，紫鵑出家了，用另一種形式陪伴著黛玉。

鸚哥因何改名紫鵑，小說中未有交代，但在第八回從雪雁嘴中就已稱呼“

紫鵑姐姐

”。根據甲戌本第三回脂批，鸚哥之類名號“是賈母之文章”，這從賈母的其他丫頭，如襲人本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現在身邊的丫頭名鴛鴦等，也可以看出。

鸚哥與了黛玉之後即改名紫鵑，這應是黛玉的手筆。

傳統文學中關於杜鵑啼血的悲劇色彩，使我們對紫鵑和起紫鵑名的黛玉產生了類似的聯想。

關於紫鵑和黛玉何等投契，第57回中紫鵑說：“

我並不是林家的人，我也是和襲人、鴛鴦是一夥的，偏把我給林姑娘使，偏偏她又和我極好，比她蘇州帶來的還好十倍，一時一刻我們兩個也離不開。

”

大觀園中最不像主僕的就是黛玉和紫鵑。紫鵑為何和黛玉這般好，自有黛玉的人品高尚的因素。

紫鵑和黛玉的關係，也許可以用“亦婢亦友”四個字來概括。“亦婢”，這是身份地位所規定了的，不可能更改逾越；亦友，這是兩人的實際情形所表現出來的，她對黛玉的真摯感情已超出了奴婢對主子的赤膽忠心。

2、命運共同體

在《紅樓夢》裡，襲人為釵影，晴雯為黛影，那麼紫鵑呢？

紫鵑作為黛玉的貼身丫頭，從現實層面上說，

她是要和黛玉共進退的

。

古代姑娘出嫁必須帶自己的心腹丫頭。這樣一來才能在婆家有知心人，有幫手，不至於孤掌難鳴。

比如王夫人抄檢大觀園用的人就是幾家陪房婆子。因為抄檢大觀園關係到賈府聲譽，王夫人不敢用賈府的人，她只能用自己最信任的陪房。

像賈府這樣的人家，姑娘出嫁的標配是帶四個丫頭。

王熙鳳陪來四個陪嫁丫頭，迎春出嫁也帶走四個丫頭。

黛玉嫁人，紫鵑定要跟著去，就如同王熙鳳的丫頭平兒一樣。

這一點小說中也有證實。第五十七回，紫鵑對賈寶玉說：

“偏生他又和我極好，比他蘇州帶來的還好十倍，一時一刻，我們兩個離不開。我如今心裡卻愁，他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他去的。我是閤家在這裡，我說不去，辜負了我們素日的情常，若去，又棄了本家。”

紫鵑明白黛玉出嫁，她必須陪嫁，否則就辜負了黛玉。

在明清，丫頭是沒地位的。主子看上家母的丫頭就可以收為小妾。

王熙鳳就把平兒給了賈璉當通房丫頭。

鶯兒是寶釵的丫頭，寶玉說過，

將來不知誰有福能消受寶釵和鶯兒主僕二人

。顯然，陪嫁丫頭中很多人會成為主子的妾室。

寶玉也認為，將來紫鵑必會跟著黛玉出嫁。

“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慈姨媽愛語慰痴顰”

那一回裡，寶玉跟紫鵑承諾：“

活著，咱們一處活著，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如何？

”

這場風波本來就是紫鵑故意用話試寶玉，把寶玉嚇得真以為林妹妹要走，整個人都魔怔了。

紫鵑在事後和寶玉說了心底話：

……紫鵑忙上來捂他的嘴，替他擦眼淚，又忙笑解釋道：“你不用著急。這原是我心裡著急，故來試你。”寶玉聽了，更又詫異，問道：“你又著什麼急？”紫鵑笑道：“你知道，我並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襲人、鴛鴦是一夥的，偏把我給了林姑娘使。偏生她又和我極好，比她蘇州帶來的還好十倍，一時一刻，我們兩個離不開。我如今心裡卻愁，她倘或要去了，我必要跟了她去的。我是閤家在這裡，我若不去，辜負了我們素日的情腸，若去，又棄了本家。所以我疑惑，故設出這謊話來問你，誰知你就傻鬧起來。”寶玉笑道：“原來是你愁這個，所以你是傻子。從此後再別愁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躉話：活著，咱們一處活著，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如何？”紫鵑聽了，心下暗暗籌畫。

這個“活著，咱們一處活著，不活著，咱們一處化灰化煙，如何？”，不單單是寶玉和黛玉，也包含了紫鵑。

紫鵑跟著黛玉，自然是把自己一生的福禍都系在黛玉身上，如同襲人把自身的命運都系在寶玉身上一樣。

興兒與尤二姐介紹賈家的規矩時就說，我們家的規矩，凡爺們大了，未娶親之先，都先放兩個人服侍的。

寶玉的房裡正好有兩個這樣的人，襲人和晴雯。襲人早謀早算，不僅得賈母歡心，還在王夫人面前過了明路。連黛玉、王熙鳳等人都首肯了她的姨娘地位。算是坐穩了兩個服侍人中的一個，晴雯認為另一個是自己，所以敢在寶玉面前拿喬。

寶玉的正房夫人之爭是黛玉和寶釵，而底下的丫頭爭的是姨娘的位置。

怡紅院是血雨腥風，又打又攆。相對於來說，瀟湘館就風平浪靜得多。

紫鵑知道，只要自己服侍好黛玉，等黛玉和寶玉成親，黛玉自不會放她出去嫁人。她最後的著落還是在寶玉身上。

襲人，晴雯，紫鵑都從賈母房裡出來，都是賈母調教出來的伶俐丫頭，或許賈母本身就是如此打算，把這幾個可心能幹的丫頭都給寶玉和黛玉。

所以，紫鵑特別著急黛玉的身體健康。行文許多次對黛玉各種勸導，祈望她身體健康。這其中固然是兩人主僕情深，但也不乏是命運共系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3、知己姐妹

在整個大觀園裡，和黛玉堪稱知己的人，

一個是寶玉，另一個就是紫鵑

了。

紫

鵑作為黛玉的貼身丫鬟，不僅全身心地關注著黛玉的身體，而且更透徹地瞭解她的心思。證因為透徹地瞭解她，所以她對黛玉的舉動能作出實事求是的評價，即便是有所指責，也在情理之中，讓黛玉心悅誠服，無話可說。

小說第三十回，寶黛兩人口角之後，黛玉頗“

自後悔，但又無就他之理，因此日夜悶悶，如有所失

”。此時紫鵑揣度出黛玉的心思，乃勸道：“

若論前日之事，竟是姑娘太浮躁了些。

別人不知寶玉那脾氣，難道咱們也不知道的。為那玉也不是鬧了一遭兩遭了。”黛玉還不服氣，啐問“我怎麼浮躁了”？紫鵑進而指明說：“好好的，為什麼又剪了那穗子？豈不是寶玉只有三分不是，姑娘倒有七分不是。我看他素日在姑娘身上就好，皆因姑娘小性兒，常要歪派他，才這麼樣。”黛玉才要答話，只聽院外叫門。紫鵑聽了一聽，笑道：“這是寶玉的聲音，想必是來賠不是來了。”黛玉聽了道：“不許開門！”紫鵑道：“姑娘又不是了。這麼熱天毒日頭地下，曬壞了他如何使得呢！”

這裡，紫鵑連數黛玉的“不是”，若非知己，如何能到這個程度？

紅樓夢第8回，黛玉跟著寶玉到了梨香院，紫鵑擔心黛玉冷，叫雪雁送暖手爐；

紅樓夢第26回，寶玉要紫鵑倒茶喝，黛玉說

“別理他，先去舀水。”

紫鵑笑道：

“他是客，自然先倒了茶，再舀水去”。

紫鵑懂黛玉的小心思，先給寶玉倒茶，再舀水去。

黛玉吃的人參，紫娟也是安排雪雁到王夫人房裡取。

襲人凡事插手，管理得到也順手。只是，怡紅院沒有了襲人就亂了套。

紫鵑不一樣，她管理的目的就是減少黛玉的繁雜俗事。怡紅院經常出差錯，瀟湘館從來就沒有。

襲人的月例是從賈母房裡出。黛玉的月例是賈母每個月叫人送過來。紫鵑的編制是不是和襲人一樣，還是屬於賈母屋裡的？

這三個丫頭，襲人心思較重，晴雯又太簡單，她們被放到寶玉屋裡，都把自己看的很重，各懷心思。

唯有紫鵑，從來就沒有把這一層關係看的很重要。襲人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認同，紫鵑只希望黛玉能順心順意。

她把自己當作是黛玉的一份子，身體和靈魂都是一份子。

紫鵑對黛玉最為關切的，莫過於她的終身大事。

紫鵑一心為黛玉著想，以自己綿薄之力為黛玉和寶玉的“木石前盟”而努力。

紫鵑對寶黛的婚事，不僅是堅定支援，更是憂心如焚，她不斷地試圖尋找出路。

第五十七回“

慧紫鵑情辭試忙玉

”就是集中描寫這種關切的文字。

事情是由紫鵑的試探性頑話引起的： 紫鵑先是告誡寶玉：“從此咱們只可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尊重。……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和你說笑。你近來瞧她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說著便起身進別房去了。這一席話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使寶玉又犯了呆病。繼而紫鵑又找到發呆病的寶玉，騙寶玉說明年黛玉要回蘇州老家去。寶玉起先不信，紫鵑冷笑著說了一大堆黛玉必回的理由，“早則明年春天，遲則秋天。這裡縱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來接的。前日夜裡姑娘和我說了，叫我告訴你： 將從前小時頑的東西，有她送你的，叫你都打點出來還她。她也將你送她的打疊了在那裡呢。”這一番話更使寶玉“如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一般”，於是寶玉頓時發起了狂病，驚動了賈母和賈府上上下下。最終，解鈴還須繫鈴人，寶玉見了紫鵑才慢慢病情好轉。

紫鵑對寶玉的試探，是非常大膽又冒險的一步棋。

但她試對了，試出寶玉的真心。

相當於把黛玉對黛玉的感情公開化，明朗化。賈母那麼疼寶玉，紫鵑闖了這麼大的貨，她也只是說，“

你這孩子，素日最是個伶俐聰敏的，你又知道他有個呆根子，平白的哄他作什麼？

”

賈母事後也沒怎麼責怪紫鵑，為什麼呢？

很好的敲山震虎，讓薛家人心裡明白：

寶玉的心是對著黛玉的，小心，強扭的瓜不甜

！

這番試探試出了寶玉對黛玉的一片痴心。殊不知，紫鵑對黛玉又何嘗不是一片“痴心”呢？

作為賈母派去服侍黛玉的丫鬟，首先她應該是清楚賈母的喜惡的，賈母喜愛的女孩子——鴛鴦、寶琴、湘雲這些，一是心聰明，二是真性情，不用說，林黛玉也是這樣的女孩子，加上又是賈母最親的外孫女，賈母沒有理由不喜歡她啊。賈母對寶黛二人同等優待，兩個孩子吵個架都能把她一個老人家急得哭的事實也說明了這一切。所以，紫鵑才會對黛玉說：“

我倒是一片真心為姑娘。替你愁了這幾年了。上無父母，下無兄弟，誰是知疼著熱的人？趁早兒，老太太還明白硬朗的時節，作定了大事要緊。

”又進一步說：“

像姑娘這樣的人，有老太太一日，好些，一日沒了老太太，也只是憑人去欺負罷了

。”

這一番話，紫鵑對黛玉的赤誠之心可見一斑。

紫鵑看透了要是一旦沒有了賈母的蔭庇，黛玉這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就徹底失去了依靠；有可能寶玉都不會明白，但是紫鵑很清楚“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的滋味。紫鵑的內心是焦急的，黛玉罵她：“這丫頭今兒可瘋了”，但是以黛玉的聰明，不可能聽不出來，紫鵑說的不是什麼玩笑話，而是實實在在的一番肺腑之言。

應該說，紫鵑在這裡主動採取了行動，為黛玉的婚姻大事可謂煞費苦心： 首先，她試探了寶玉的心思，不但充分了解了寶玉的真情，而且把這樣的一種真情昭示於賈府上下，使所有關心寶玉或者黛玉未來生活的人，都知道了這層關係，並不能不考慮到這層關係。其次，她以一個旁觀者清的立場，提醒黛玉早作打算，讓她趁老太太還健在時，儘早“拿主意要緊”。

你時時刻刻感受到的，是她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她時時刻刻勸慰著黛玉。她細細思索著黛玉的內心，覺知她悲苦的根源，全心全意地想著她的將來。“

趁著老太太身子骨硬朗，早點做定大事要緊

”。黛玉身處富貴，這樣為她細細深謀的能有幾個？

再次，當薛姨媽前來探視黛玉，並以寶玉和黛玉的婚姻來打趣：“

我想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的那樣，若要外頭說去，老太太斷不中意，不如把你林妹妹定給他，豈不四角齊全？

”

紫鵑不失時機地跑出來，笑道：“

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麼不和太太說去?”

這無疑等於將了薛姨媽一軍。因為以紫鵑之聰慧，必然知道薛寶釵是黛玉最有力的競爭對手，她之所以緊追著薛姨媽的話題不放，一方面，是確想找一個合適的人來為黛玉說媒，同時也是想以此堵住薛姨媽與賈府聯姻的念頭，最起碼可以顯示薛姨媽的自相矛盾和虛偽。紫鵑以一個丫環之身份，能為黛玉的婚姻大事如此操心，可見其聰慧和細心。

“慧紫鵑”之“慧”於此寫盡矣。

當然，紫鵑並非薛姨媽的對手，薛姨媽一句打哈哈：“

你這孩子，急什麼，想必催著你姑娘出了閣，你也要早些尋一個小女婿去了

”。

紫鵑聽了，也紅了臉，笑道：“姨太太真個倚老賣老的起來。”說著，便轉身去了。黛玉先罵：“又與你這蹄子什麼相干？”後來見了這樣，也笑起來說：“阿彌陀佛！該，該，該！也臊了一鼻子灰去了！”薛姨媽母女及屋內婆子丫鬟都笑起來。婆子們因也笑道：“姨太太雖是頑話，卻倒也不差呢。到閒了時，和我們老太太一商議，姨太太竟做媒，保成這門親事，是千妥萬妥的。”薛姨媽道：“我一出這主意，老太太必喜歡的。”

這一幕，但見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玩笑。但其實亦是黛玉的可憐之處。沒有人能真的給她做主。紫鵑急啊，底下跟著的婆子更急。但無父母，自己一千金小姐，能開口說要嫁寶玉的話？薛姨媽說要去做媒但做了嗎？反正前八十回是沒見到的。

4、紫鵑的人品

一面見他穿著彈墨綾薄棉襖，外面只穿著青緞夾背心，寶玉便伸手向他身上摸了一摸，說：“穿這樣單薄，還在風口裡坐著，看天風饞，時氣又不好，你再病了，越發難了。”紫鵑便說道：“從此咱們只可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尊重．打緊的那起混帳行子們背地裡說你，你總不留心，還只管和小時一般行為，如何使得．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和你說笑．你近來瞧他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說著便起身，攜了針線進別房去了。

紫鵑是個有自尊，有思想的女孩子。比起天真爛漫，她的清醒和自律讓人動容。

因為紫鵑有這樣的自尊，所以她的試玉之舉，讓人可驚可嘆可歌。作為黛玉房裡的首席大丫頭，紫鵑確實是最合適的，真真再挑不出另一個人放在黛玉房裡了。

大觀園裡，多的是伶牙俐齒，工於心計的丫鬟。鴛鴦嘴巴狠，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和清白；襲人心眼多，是為了坐穩自己“準姨娘”的位子；紫鵑也紮紮實實是個聰明人，但她從言語到內心沒有哪個地方不是為了別人好。

一生中，有紫鵑這樣的朋友，應該是非常幸福的。

5、“慧”而不驕

此外，紫鵑的難能可貴之處還在於她的“慧”而不驕。

能得曹公賜一“慧”字，評價不可謂不高。但是她一直謹守本分，默默照顧黛玉，有時候甚至很容易讓人忽略。主人的光芒太過耀眼固然是一方面原因，

主要原因還在於她自身的那份淡然和不爭。

她在賈府丫鬟中地位和鴛鴦、襲人、晴雯不相上下。但是鴛鴦是賈母身邊的紅人，連鳳姐、賈璉對她也頗為尊重；襲人暗封姨娘，大觀園上下對其也頗為重視；晴雯伶牙俐齒，經常呵斥教訓小丫頭，和寶玉耍耍脾氣；秋紋也時不時教訓下小丫頭，司琪也曾大鬧後廚房，連寶釵身邊的鶯兒，雖不是賈府的丫鬟，也曾因為折柳摘花編花籃事件和大觀園管事的婆子大吵一場……

大觀園裡像紫鵑本分的大丫頭很少，迎春的大丫頭司棋，寶玉的丫頭晴雯，個個都仗勢欺人，就連芳官也是。

襲人、晴雯、紫鵑都是從賈母房裡出來的人。襲人管理怡紅院，紫鵑管理瀟湘館。

紫鵑跟襲人的管理方式不一樣，出頭的事，襲人多半是自己去，隔斷其他丫頭和主子們的距離，或者是叫心腹去，

紫鵑呢？有出頭的事多是安排小丫頭們去，自己呆在黛玉身邊陪伴。

紫鵑的心思通透不輸鴛鴦，對黛玉的忠誠體貼不下襲人之於寶玉，卻無一點私心沒有一絲張揚，整日在瀟湘館裡煎藥、服侍、刺繡，關鍵時刻也能挺身而出。

紫鵑是紅樓龐大背景中的一個小角色，對比人世間的無數絢爛多彩的人，這樣的人默默無聞，忠心認真，言辭質樸，為人低調。

總之，紫鵑是個好丫鬟、好姐妹、好朋友。在紅樓夢眾多釵環粉黛中，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寫在最後

紫鵑，是大觀園中最沒有奴性的丫鬟。

她從一個二等丫頭活成了一個有靈魂的女子。

紫鵑雖依附黛玉而生，與黛玉是主僕，卻情同姊妹。

因賈母憐惜黛玉，在黛玉初進賈府時，賈母就把紫鵑直接外調，升職為黛玉的首席大丫鬟，這是賈母對紫鵑的重用和認可。而後來紫鵑的所作所為，也完美地證明了賈母這位老領導在用人時眼光的犀利與獨到！

紫鵑的名字很應景，和黛玉更相稱。黛是深綠色，綠和紫都比較憂鬱，壓抑，這兩種顏色是黛玉的底色，也是瀟湘館的顏色。

相傳，古蜀國有一個國王，叫杜宇，年復一年要百姓種植杜鵑花，幸勞而死，死後

他的靈魂化為一隻小鳥，四處飛翔，發出聲聲啼叫：布穀，布穀。直叫得嘴裡流出鮮血，鮮紅的血滴灑落在漫山遍野，化成一朵朵美麗的鮮花。

她就如杜鵑鳥，為黛玉啼哭，眼淚是血。

從名字上來說，紫鵑一輩子都會和黛玉連在一起，她們相互不分離。

紫鵑親眼目睹了寶黛的愛情悲劇，體味和品嚐了感情的痛苦滋味和人生的喜怒哀樂。她既是寶黛愛情最切近的見證人，又是他們的愛被無情毀滅的目擊者。她承受了黛玉的痛苦，也承受了寶玉的痛苦，當這些痛苦疊加到她身上時，使她對生活產生了一種悲劇性的絕望，想到人“

竟不如草木石頭，無知無覺，倒也心中乾淨

”！因此，“把一片酸熱之心一時冰冷了”，最後選擇了陪伴惜春出家為尼的道路，並且“終身伏侍，毫不改初”。

黛玉只關注寶玉，其他都不在乎；紫鵑只關注黛玉，其他都不在乎。黛玉走了，紫鵑也出家了。

不過，在黛玉短暫的一生，既有寶玉堅貞不渝的愛情，又有紫鵑溫暖知心的陪伴，也不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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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悠醬，喜歡讀書，喜歡旅行，喜歡貓貓狗狗，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火鍋重度愛好者。不高冷，卻很有態度。世界或許冰冷，內心依然溫暖。公眾號：陪你走過漫長歲月（ID：sunshine_phuket）。轉載請後臺聯絡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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