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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李長廷:蘋島

簡介蘋島集合了瀟湘山水之美,又集合了瀟湘文化之美,並以這美化作碧泉,灌溉瀟湘大地,可謂發揮了它的歷史平臺的最大效應

二龍土地沒分怎麼辦

散文丨李長廷:蘋島

散文丨李長廷:蘋島

潘華/攝

蘋島

——上帝為瀟湘打造的閃亮名片

文/李長廷

這一天,我站在蘋島的一處平臺上,左手挽著湘水,右手挽著瀟水,面朝北方,極目遠眺。

我一眼便望見了洞庭湖,望見了君山。我住江之頭,君住江之尾。君山與蘋島是連襟,君山是大家閨秀,蘋島是小家碧玉。

蘋島因為小巧,人們賦與它不少比喻,說它是定格在水面的一隻鴨,說它是美人脖子下的一塊玉珮,說它是二龍戲珠的那顆珠子,說它是一葉不沉的瀟湘文化之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但我卻認為,它實在就是上帝為瀟湘這塊神聖之地打造的一張閃亮名片。當然,它在過往的漫長歲月,其實是肩負了歷史上最繁忙碼頭的職責的。從秦漢甚至更古遠的堯舜禹時期起始,下至唐宋元明清,南來北往的一些船隻,一些人,穿梭般從這裡經過,其中或許就有司馬遷、李白、柳宗元、元結、徐宏祖……數不勝數的這些名流,他們或南來,或北往,行色匆匆,目的或許只為一睹這裡的芳容。不到瀟湘豈有詩啊,誰不仰慕?當然也不排除一探歷史奧秘的可能——歷史是條大河,而此處恰是這條大河一個港灣,港灣之中,豈無奧秘沉積?他們來了,然後又去了,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窺探,無意中便續寫了這裡的傳奇,續寫了這裡新的歷史。其中或許就有在這裡卸下行裝長住的,譬如柳宗元,因此就與這塊土地結下不解之緣,留下一段震古鑠今的佳話,讓後人當作一本書仔細閱讀,讀出一陣陣的唏噓和感慨,讀出瀟湘山水的奇美及其文化的深邃不可測。

於是,久而久之,這裡理所當然,就成了鑲嵌在瀟湘山水間一張名片。

瀟湘是個大地域。但大地域必有其代表性標誌,這個標誌應該就是蘋島。人們說起瀟湘,蘋島必是繞不開的話題,人們遊覽瀟湘,蘋島亦必是繞不開的去處。這就像遊北京必遊長城必遊天安門是一個道理。瀟湘如果是一個公園,蘋島必定是公園裡開得最美豔最持久最吸人眼球的那一片花圃。瀟湘如果是位美人,蘋島自然就是美人脖子下的那塊玉珮。

蘋島永遠是那麼光彩奪目,那麼美豔可人。

蘋島因為其歷史和地理位置特殊,瀟水和湘水這兩條姊妹河在這裡交匯,於是自然而然,具有了別處不具備的人文環境。放眼中華大地,凡兩水交匯,必留下不同於別處的文化,這就是所謂的兩河文化,這裡當然也不例外。吹過這裡的風,流過這裡的水,飄過這裡的雲彩,從這裡飛過的大雁的投影,以及歷代文人墨客留在這裡的或深或淺的腳印,春復春,秋復秋,逐漸凝結成一種極具個性極具地域色彩的文化,牢牢地附在了這塊神奇的土地上,讓人們普遍感覺,這裡無處不散發出一種唯屈原詞賦中才有的那種濃濃的最富家國情懷的氛圍。

我如今大膽揣測,其實這裡也是藍墨水的上游。古人說,寫文章全憑起首,縱觀湖湘文化,蘋島不恰恰就是起首的那一段煥發出異采的文字?而君山,自然就是最精彩的那一段收筆。

我一直在想,歷史別出心裁選定這麼一處地方設定一塊河洲,絕對不是讓我們後人將它當作盆景欣賞。蘋島自古至今,都是瀟湘文化的集結地,同時又是瀟湘文化的週轉站。它歸納歷史,也書寫歷史。它歸納文化,也書寫文化。

現在,我們試著掉轉頭來,向兩條河流的上游作一番眺望。風煙迷漫的歷史縱深處,一些古遠的影片,似還在隱隱約約向我們播放,2000多年前,屠雎的隊伍正在趕修靈渠,企圖將珠江水系與長江水系扭接在一起,將嶺南文化融合進華夏文化中來。於是我們今天,從洶湧而來的湘水中,就會不斷接收到從南方吹來的海風的氣息,這絕對是對華夏文明的充實。而同時從九疑文化圈奔流而來的瀟水,它所提供的資訊量,更是鋪天蓋地。司馬遷早就說過,“舜……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為零陵。”那麼,這一條資訊,與蘋島有什麼關聯?這個關聯可就大了,或許,舜就是蘋島這個碼頭敞開胸懷迎接的第一位進入南方蠻荒之地的華夏始祖,或者說,蘋島就是上蒼為接待舜和娥皇女英而著意打造的一處接待站。華夏民族最早的活動範圍是在黃河流域,舜的南巡,無疑是中華文明史上一次壯舉,為華夏文明的廣泛融合和完美延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已故歷史學家鍾毓龍先生出過一本《上古史演義》,其中有一節,就寫到過蘋島。老先生按自己的思維邏輯,篤定娥皇女英因年齡關係並未萬里尋夫,追尋帝舜來蒼梧尋覓帝舜蹤跡的是他們的兩個女兒燭光宵明,老先生並且在蘋島設定一個舞臺,讓燭光宵明在這裡上演了一幕頗讓後人聞之淚目的戲劇。姐妹倆從古蒼梧(即今九疑山)返回時,船行至蘋島,其時已是夜幕降臨,仰頭看,天上一輪明月,皎潔如玉盤,低頭看,水中也是一輪明月,皎潔如玉盤,風光真是美極了。這時晚風中忽然隱約飄過來絲絲縷縷音樂之聲,綿長悠遠,疑心是老爸在演奏韶樂。姐妹倆恍恍惚惚,遁著樂聲尋去,一時懵懂,掉落船頭,頃刻葬身在兩河交匯處的波濤之中。這一幕本是發生在君山的,卻被鍾毓龍老先生移植到了蘋島,主人公亦由娥皇女英換成了燭光宵明。老先生為什麼要作如此設計?唯一的解釋,就是蘋島在老先生心目中佔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看來,蘋島在遠古漫長的歷史中,扮演的角色不容忽視。

遠古神話傳說歷來有多種版本,鍾毓龍老先生將傳說中娥皇女英在洞庭君山的演出換成燭光宵明在蘋島上演,也算是多種版本中的一種吧。但一般史書,是傾向於娥皇女英在洞庭君山“望蒼梧而泣”,然後投水以殉這一說的。不過我對此說似不以為然,以中華文化的傳統慣性,將洞庭君山作為二妃的最後歸宿,在那裡投水以殉,似乎不合常情,也缺乏一般神話傳說的完整性。二妃對舜的情感向來執著,絕對不會滿足於 “望蒼梧而泣”,她們定會繼續南下,歷經蘋島,然後到達蒼梧,在漫山遍嶺的竹叢中灑淚成斑。唯此,才算得是完美結局。而燭光宵明在蘋島上演的那幕悲劇,恐怕只是老先生想當然的推演。

但無論如何,是舜與娥皇女英書寫了九疑山的歷史,也順帶給小小的蘋島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蘋島與九疑山,因為有一條瀟水作為地理意義和文化意義上的紐帶,貫穿成了一個整體,在人們心目中已經無法分開,這樣,蘋島也就有了九疑山的文化基因,自然也就具有了一層剝之不開的悠遠古樸的神秘色彩。我們平時看瀟水從九疑文化圈逶迤而來,樣子就像一個婀娜多姿女子,以白雲作面紗,以綠波作裙裾,以山風作歌瑤,一路波翻浪湧,似在滔滔不絕敘說什麼。敍說什麼呢?自然是娥皇女英與舜感天動地的一段愛情故事。這故事不可能不隨一些絢麗的浪花濺到蘋島上,於是就泛化成點點滴滴愛的雨露,把蘋島上的草木花卉,以及聲聲鳥語蟬鳴,澆灌得茁壯葳蕤。難怪有人一次次呼籲,應將蘋島冠以愛情島之名。我覺得此說倒是合符蘋島身份。九疑山的斑竹以娥皇女英的淚凝結而成,稱得上是愛情竹,那麼瀟水作為九疑山與蘋島的文化臍帶,亦可以擔當起愛情河的稱謂。至於蘋島,名之為愛情島自是名至實歸。

瀟水所流經的區域並不遼闊,但這個並不遼闊的區域,卻藏匿著歷史上不同時期的文化密碼,為當今世上所絕無僅有,諸如發掘47枚8萬到12萬年前的現代人牙齒化石的福巖洞,諸如發掘12000年前的栽培稻和陶製品遺存的玉蟾巖,諸如濓溪邊那撲面而來飄逸千年的蓮荷的芳香,以及鬼崽嶺酷似秦陵兵馬俑的眾多石塑人像,和瑤文化圈內瑤族故地千家峒的種種傳奇,還有女書——一種專屬於女性所有的奇絕文字……凡此種種,不勝列舉,瀟水均以它的博大胸懷,將這些不同時期的文化儲存,一律攬之入懷,然後在蘋島稍作歸納,整理,編撰成一個系列,輸送到湖湘文化的浩繁鉅著中,讓湖湘文化越發顯示出它的博大精深。今天,當我們站在蘋島上,看湘江北去,似乎仍能聽到隨波濤洶湧而來的聲聲吟哦:“吾道南來,原是濓渓一脈;大江東去,無非湘水餘波。”這時候,我們心中難免就會升騰起一種無法抑制的豪邁之情,並且滿懷期望,以蘋島作為視窗,去眺望邈遠的歷史。有一次我站在蘋島煙雨朦朧的黃昏,腦子裡不知怎麼的倏忽出現一些亦真亦幻的場景,一陣恍恍惚惚過後,居然看見一些過往的大家名流,彷彿是從雲水之間,穿越時空的螢幕,一個個摩肩接踵,次第登上蘋島。奇怪,他們要來蘋島打卡嗎?我當時心裡不住嘀咕,是誰別出心裁,給他們發的邀請函呢?仔細看了,他們中不僅有前面提到的司馬遷、李白、柳宗元、元結、徐宏祖,還有屈原屈大夫、曹植,以及劉禹錫、楊萬里、歐陽修、懷素、周敦頤、米芾、米友仁、郭沔、何紹基……呵呵,竟然還有曹雪芹!他們一個個興高彩烈,豪氣沖天,以我的目力,竟然數不過來。我揣摩這些前輩先生是要以蘋島為平臺,舉辦一場說來就來的詩文會來了。遷客騷人,多會於此,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他們依次出場,每人吟一句詩,一個個文氣斐然。屈原屈大夫長袖一拂,開口就來一句“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頓時讓大家好一陣唏噓嗟嘆。緊接著就是曹植,“南囯有佳人,容華若桃李。朝遊江北岸,夕宿瀟湘沚”。歐陽修和陸游,幾乎是同時發聲。歐陽俢的“畫圖曾識零陵郡,今日方知畫不如”剛落音,陸游的“揮毫當得江山助,不到瀟湘豈有詩”已隨口而出。二人吟罷相視一笑,眾人亦為之鼓掌擊節。一個一個又一個,爭先恐後,場面簡直稱得上火爆。這時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董源,米友仁,宋迪,似乎有點技癢,忍不住即興揮毫,潑墨遣興。尤其宋迪老先生,當場竟來了一幅《瀟湘八景圖》之《瀟湘夜雨》。郭沔呢,早已將一架古琴擱置妥帖,一門心思彈奏起那首十大古琴曲之一的《瀟湘水雲》,頓時,蘋島周遭,雲水奔騰,琴音嫋嫋,宛若仙境。

不要以為這是我想當然的虛幻場景。我想這種虛擬歷史,每個豋上蘋島的人腦海裡都有可能發生,只是極少會像這樣集中展示。其實比這更久遠的場景何嘗沒有,譬如舜,譬如娥皇女英,如果歷史能將這些舊影片調出來,一定比我們想象的更奇妙,更吸人眼球!或許我們還能欣賞一曲原汁原味的《南風歌》呢。又譬如曹雪芹,他為了林黛玉居所的命名,估計沒少來瀟湘大地神遊,沒準也順帶神遊過蘋島。歷朝歷代,慕瀟湘而神遊於彼者,何止百千!既然如此,我在恍惚之中,窺見這些前輩先生來蘋島打卡,恐怕並非基於怪誕。

蘋島集合了瀟湘山水之美,又集合了瀟湘文化之美,並以這美化作碧泉,灌溉瀟湘大地,可謂發揮了它的歷史平臺的最大效應。瀟湘二水催生了蘋島,同時又催生了零陵古城。從這層意義上講,瀟相合流,也就成了湖湘文化史上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重大事件。而蘋島正是這一重大事件的標誌性地標。有人說蘋島是瀟湘一葉不沉的文化之舟,這話說得何其貼切。千百年來,它幾乎將舜德文化、二妃文化、理學文化、農耕文化、瑤文化、女書文化、柳文化,甚至愛情文化……統統集合於舟船之中,然後不捨晝夜,一往無前,隨著浩浩蕩蕩湘江,匯入中華文化的汪洋大海。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去遊浩瀚洞庭湖。洞庭湖波光瀲灩中,浪花尤其開得鮮豔。當時我忽發奇想,這些絢麗的浪花中,一定有從蘋島輸送來的吧?其中也一定有湘水的吧?也一定有瀟水的吧?還有濓溪的、愚溪的、浯溪的,也一定少不了吧?因為有這些浪花簇擁,洞庭湖才有如此的深邃廣袤。我試著掬一捧水放在鼻子下猛嗅了一陣,呵呵,居然有九疑白雲和蘋島桂花的清香! 而且我從浪花與浪花的撞擊聲裡,分明聽見有人在優柔自在淺唱低吟:瀟湘二水碧如綾,煙外漁舟幾處燈。月落半江人未寢,棹歌欸乃喚漁鷹。這不分明就是蘋島水域的寫照?

呵,蘋島!瀟相大地閃亮的名片!我們心中永不沉沒的文化之舟!在改革潮湧的當下,願你一如既往,承擔起新時程式碼頭的職責,生生不息,挽留住更多精英們的腳印,挽留住更多精英們的歌吟,讓曾經無比芬芳的歷史,更加異彩紛呈!而我,願是你身邊的一朵浪花,將一如既往,為你歌唱,為你舞蹈,將瀟湘文化的種子播撒到四面八方!

散文丨李長廷:蘋島

散文丨李長廷:蘋島

李長廷,男,永州市寧遠縣人,1940年生,永州市原文聯主席。1970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曾涉獵詩歌,散文,小說,戲劇,曲藝等多種文學樣式的創作,已出版《蒼山·野水·故事》《山居隨筆》《文藝湘軍百家文庫·李長廷卷》及長篇歷史小說《南行志異》和中短篇小說集《田野的回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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