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長在訓練間隙跟隊員們侃大山，總愛自豪地講，鄱陽湖的水清著呢，他家就住在湖邊。每年捕魚期，他清晨和父親乘著自家小漁船去撒網捕魚，不到中午就會收穫一船魚。

中隊裡叫嘎子的消防員一本正經地站起來問中隊長，你們鄱陽湖的魚可真多呀，我們洪湖那兒是早上撒網，到傍晚歸來才能收穫魚滿艙。

中隊長愣了一下，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成心抬槓啊！”嘎子一本正經地說：“真的，歌裡就是這樣唱的，要不我給你唱一曲。”隊員們鬨笑成一團，開玩笑說以後到中隊長家去時，飯也不用做了，在湖邊架一個火鍋，直接涮魚吃……

“怎麼回事？是不是又把中隊長的笑臉當愛情，都敢拿本尊開涮了？起來！訓練！”中隊長板起了臉，心裡卻美滋滋的。拿他自己的話講，消防員敢和你開無傷大雅的玩笑，那就是把你當成了真哥們兒。

支隊裡比武多，作為標兵中隊，中隊長已經兩年多沒回過家了。那年秋天，中隊長的老爹打來電話說：“在鄱陽湖邊承包的五十畝地豐收了，忙不過來，你手底下管著那麼多人呢，是不是把中隊拉回來，幫我收完秋再拉回去。”中隊長笑著對老爹說：“你以為消防隊是咱家開的呢，說拉回去就拉回去……”

這一年夏天，老天像是死了娘，哭起來沒完沒了，一連半個月的淚水讓河變胖了，江變高了，江邊的城市一個個成了水上家園。

汛情越來越嚴峻，中隊接到了抗洪命令，所赴前線正是中隊長家附近的鄱陽湖邊。平日裡憋得嗷嗷亂叫的消防員們終於找到了屬於他們的戰場，儘管他們不希望有這樣的戰場。

中隊出發了，運輸車裡的氣氛十分沉悶。嘎子問：“中隊長，你家離湖邊那麼近，莫不也淹了？”中隊長白了他一眼：“你個兔崽子，怎麼就咒我家淹了呢。告訴你吧，我家那兒淹不著，我打電話問了，那兒早就上去部隊了。”

中隊長指揮消防員們唱歌，唱著唱著，嘎子又說話了：“中隊長，別唱了，在營區天天唱這些，到這兒還唱，你這種鼓舞士氣的方法作用不大。”

停下指揮的中隊長側著臉問：“那你說，怎樣才能鼓舞士氣？”“我想聽中隊長講講和嫂子的故事，最真實的那種。”消防員們壞笑著起鬨。“講啥講，你個小屁孩兒剛入隊懂個屁。”說這話時，中隊長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中隊長，咱們到了大壩上，你先回趟家看看嫂子，尋找點動力，然後再領我們抗洪吧！”嘎子向中隊長跟前又湊了湊。“去去去，別沒大沒小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兄弟們，明天就要上大壩了，咱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遛遛，別到時候‘拉稀’丟中隊的臉……”中隊長又板起了臉。

洪水瘋狂地漲著，渾濁的湖水欲漫大堤。當地百姓和救援隊員一起扛著沙袋，不斷加高堤壩。雨不時地下著，消防員們唱著歌，喊著號子。嘎子扛了三十幾個沙袋後體力就有點跟不上了，他站在大壩上搞起了動員：“大家快點跑，加油幹啊，中隊長的家就在湖邊上，回報中隊長的時候到了。”中隊長嘿嘿地笑著說：“你個兔崽子，鄱陽湖邊上就住了我一家呀，我家要不住這兒，你還不來抗洪了是不？我可欠不起你們這麼大的人情。”

傍晚，岸上扯起的燈照亮了堤壩，遠處也是燈光閃閃。堤壩上又困又累的消防員們還在不停地扛著沙袋，他們似乎是想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回報最親最愛的中隊長。

大家奮戰了整整一晝夜，險情終於被控制住了。消防員們躺在大壩上舒心地笑著，一張張疲憊的臉寫著勝利後的滿足感。

中隊長坐在岸上，抓著亂蓬蓬的頭髮望著洪水發呆。“中隊長，咱們抗完洪，你就回家休息幾天吧，別坐在這兒幹靠了，我們看你這樣心裡難受。”不知什麼時候，幾個消防員圍了過來。中隊長看著那些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點了點頭。就在這時，中隊長接到電話，整個人又緊張了起來。

放下電話，中隊長吹響了集合哨。“剛才接到上級通知，4號洪峰早晨七點將經過我們所守的堤壩，目前來看，這裡還需要繼續加固。我建議，咱們休息五分鐘，再將堤壩加高一米！大家有沒有決心守住堤壩？”“有！”嘎子帶頭喊。數十個聲音噴薄而出，驚天動地。

堤壩外的稻田綠油油的，一座座村莊房明瓦亮。中隊所守的大壩很快又長高了一米多，而壩內的洪水並不像中隊長講的那樣漲了起來，而是突然回撤了三十公分。

中隊長接到了支隊打來的電話。在壩上休息的消防員們開始議論起中隊這回能不能立功的事來，正說著，中隊長回來了，他壓低了聲音對大家說：“堤壩外的城市保住了，我們這一線，主要是我們守的這段大壩起到了關鍵作用，抵住了4號洪峰。”消防員們嗷的一聲歡呼起來。

“可是，可是上游的堤壩決口了。”中隊長熱淚盈盈。

“中隊長，上級不是要求重點保咱們這邊的城市麼，交給咱們的任務咱們已經完成了，上游決口咱也沒辦法呀。再說了，聽說上游的村莊不大，老百姓早就轉移出去了，你也不用為淹了他們而內疚，咱們哪有那麼大能力呀。你還是趕快請假回家向嫂子和老爹報喜去吧。”嘎子在一旁寬慰中隊長。

中隊長沒作聲，揮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默默地轉過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上游隱約可見的被洪水淹沒的村莊。許久，中隊長說：“從我們現在的位置往上走幾里地就是我家。你們看，那水中露著的那個樹尖就是我家門前的大柳樹，那是一棵百年老樹，每次我探親回家，遠遠地就能看到它……”

中國應急管理報 新媒體中心 編輯：張曉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