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詩敬 作品欣賞，主編黃幼中

在暗夜裡，小車穿行在鎂燈遠射的路上，四周是黑壓壓的樹木圍攏著，像是在幽深的隧道中穿行一樣！恍惚間有種隔世離空的幻景，飄忽，垂重感漸失，心頭有些慌亂，境遇已然偏離了熟悉的港灣。我想到了，那就是人離世後的軌道吧，此時的我竟然平靜得出奇！好在，這一刻自己的心更明朗了，腦子更清醒了，所有擰巴的思緒一一閒散，打結的脈絡也出現了清晰流動。

周圍，遠遠近近的燈火三三兩兩地閃爍，人家屋裡嘈嘈切切大珠小珠集結奏鳴的音響清透可辨。這一路上，入眼走心的景緻既熟悉又陌生，人生的拐點有多乎一絲新奇，還有點安全感。其實，死去的世界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烏漆麻黑的，也不是犬牙參互的陰森密佈的地域之說。死亡，不過是以精神的形態舊地重遊而已嘛！只要在有生之年做了自己該做的，說了自己該說的，完成了自己想完成的，那麼死時就不會不能瞑目了，也不該有任何奢侈的遺憾了。

爺爺離世至今已有一年矣，憶起還悲慟過當時。往昔，奶奶對爺爺的照顧是極為細緻入微的，言語舉止也是溫柔有加的，大得飲食起居，小到心緒起伏。平日裡的印象，奶奶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天生聰穎，悟性了得，話是心直口快不假，實則知書達理至極。但有時遇上惡人撒潑，那她則是疾風驟雨的，不諳世事的我曾我嚇得不輕。而對柔和的善良的有禮貌的，她總是笑意盈盈的，說話也是柔情蜜意的，可掬可捧可圈可點的喔！這個時候，奶奶她就是世上最美的可人兒！但是，對張牙舞爪的無情無義無理的，得理不饒人卻是她的原則，言辭犀利剽悍是她的武器，旁徵博引左右逢源是她的能事，丁點的失常邏輯她都不會人手柄，這個時候，奶奶她就是世上最炫最酷的鳳辣子！

病重中的爺爺骨瘦如柴，氣若游絲，只靠少之又少的米水硬撐著，看著看著，眼裡被揉進一顆沙礫；想著想著，心中被扎進一把刀尖，疼痛難忍直至無可奈何。為緩和這窒息的氛圍，善於說笑的妹妹跟善聊能侃的奶奶吹噓起來了，戲說年輕時的爺爺如何如何英俊瀟灑，如何如何溫文爾雅，對奶奶那叫一個千般深情萬般寵愛，奶奶聽得笑開了，合不攏的嘴角涔透出蜜意，隱隱約約中還浮泛起少女一般的羞澀，一雙小眼睛眯成一線彎彎的細眉！旁觀的我們也鬆了口氣，接受快樂氣息的氤氳！而斜躺在席夢思床上的爺爺，雖然四肢僵硬，不能動彈，心領神會的他努力拉長了唇線，他笑了又笑，眼神有異樣的神采，定格的時間不長，但狀態已趨向平和安詳，在場的人都知道他還有永遠不能言表的疼痛。在這一刻，爺爺死的隱忍與生的痛楚達成和解，愁雲凝結的空氣解凍了，緩緩釋放的霧氣迷糊在望的旁人的雙眼。那久久不能散發的淚氣，是遊離留存在世間的戀戀氣息，80歲高齡的奶奶一直不離心地守護著這似斷不斷的遊絲之氣，不捨亦不棄，憂鬱卻安靜著，著急卻鎮定著。

對於隨時可離世的爺爺，他的所有心思只有奶奶能心領神會，即使爺爺不言不語。手指一動，眼波一泛，奶奶就火急火燎地噓寒問暖，溫和地與之耳語著，尋得最後的最後的一絲絲期盼。看著爺爺分分秒秒在消瘦著的軀體，害怕著心疼著不敢多看他幾眼，哽咽著顫粟著又回望了好幾眼，如此反反覆覆，活著的生不如死，死的超然圓寂了。有念想卻不留存，有牽掛卻不高懸，所以安然超脫地走了。爺爺走的時候，奶奶只深情喊了幾聲，哽咽了幾下，流了幾滴眼淚，就鎮定平靜地導引著父母處理後事。這之後，看到奶奶孤獨寂寞外殼的堅強和樂觀，她在好好地活著，繼續看繁華時間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她教會我看懂了生死，我知道了死了也是一種活法。我們人，很多時候痛哭的不是人本身，不是事情本身，而痛哭的是一種渴求不到的願望和一種無法實現的念想。

賈平凹也說：“病是小死，死是大病。”生與死構成生命的完整性，生與死是生命不可缺少的要素，死是生命完美的結局。一種人無懼生，無懼死；無悔隨生而來的甜酸苦辣，無懼隨死而去的富貴榮華，他們泰然自若，自如地邁出人生第一步，也瀟灑地擁抱隨時可來的死亡。對他們來說，死亡或是休息，或是一個新的開始。

死並不可怕，因為生不如死的感覺你已經體味過無數次了，所以對人事你早該看開看透了！你也見過的，不管風雲變幻之後，天空照例星星閃，清風照例陣陣吹，只有你蜷縮著，隱埋得無影無蹤。你也知道的，如草芥如灰塵的你的消失，有時你的消失只像踩掉一隻螞蟻般無人問津。你也明白的，只有自己一直崛起著，敢想敢說敢幹敢闖，你才威震得到大地叩響得到天空。你一直都理解的，站著死好過跪著死！曾經，問蒼天，天不應。曾經，問大地，地無音。曾經，那遠大的理想那高遠的志向被現實無情的漩渦倒轉著粉碎了。曾經，不諳人世情為何物的輕狂被無意的流水沖刷盡淨了又復還。算了，曾經的曾經都屬於歷史了，一切曾經的一不能改寫，一切曾經的一切也不能重演，演繹好每一個有規劃的今天也算是改寫了扭轉了歷史的軌道了！

人沒有真的經歷一些困難與磨難，僅僅是從表面來理解生活與死亡其實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要不然就不會有人說：“磨難是一所偉大的學校。”我想經歷過死亡般感覺的人，也許會更加明白能夠活著就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得倍加樂觀地活著，得倍加珍惜現在擁有的生活。著名小說家，散文家史鐵生說：“死是一件無須著急去做的事，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會錯過了的事，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我發現在醫院裡一般人都怕說死這個問題。有一次我遇見一個詩人，我說到這個問題，他說你別說。我說你連死的問題都沒想過你寫什麼詩呀？我覺得，天國這事兒一定要在過程裡，否則就成地獄了，到那兒整個就是一個傻子。”

身未動心已遠，心的砝碼呀，你得平衡了才好。只有這樣，你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也才能做好自己自己想做的。做到了做好了關乎人生意義的人事了，你才具備了權駕了任何人事的能力。搬拉出自己至真至純至性至情的內需，主動權才能牢靠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誰也挪移不了，誰也搶奪不去，鬼神也無可奈何。無論外在的環境如何幻化，你都能若定地指揮著自己，導引著自己，即使想迷失也會被風雷電掣呵斥回去。

這世間，沒有永不變的事物，每前進一步都要靠主觀上的努力，滿足於現狀，不再朝前奮鬥的結果是最可怕的一種墮落，這也是一種必然的客觀規律性。看似聰明其實最為愚蠢的人是最能自己的過錯進行自我解圍！清醒吧！警醒吧！新新世界總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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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簡 介：

黃詩敬

黃詩敬 女，壯族，文學愛好者，曾從教15年，現為廣西大化瑤族自治縣融媒體中心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