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菊花美詩五首賞讀：滿地黃花只舊香，照耀黃花滿地金

今年的桂花失期，遲至公曆的十月，農曆的九月，也鮮有桂花，這當然是今年乾旱少雨導致。以為菊花也是如此，雨水不足，花事難盛，但是靠近江邊的一處野菊坡，忽然一大片金黃，在藍天晨曦下格外動人，非常意外，但想想，卻是情理之中。

桂花是木本，高大，仰賴根系的發達汲取水源，經過樹幹枝葉的運輸，滋養花芽，路徑長，乾旱時節，水分和營養輸送不到末端，所以花期被壓抑了。而菊花是草本，一點點薄露，就可以潤澤根系和枝葉，一場不大的風雨，就讓菊花迅速抽枝挺花，開得一片金黃，搖曳動人。

這個晚秋，失落了桂花，而菊花正好，有著濃濃的秋如小春的美好。

說起晚秋，通常有著碧雲天，黃葉地，藍天白雲，黃葉夕陽的秋色美。但是秋葉哪裡趕得上菊花的清新，秋葉是一種下墜的姿態，而菊花則是明麗的向上。

晚秋晴好，最美是碧雲天，黃花地。一叢叢新鮮的菊花，翠葉嫩枝，金盞朵朵，野菊花也有如斯動人的春天，倒讓早晚的寒露清霜，不成為負累，凡是恰到好處的滋養，連那微寒也頗有滋味。

“開落紛紛不自知，春秋莫較後先期。

清霜滿地凋零急，正是黃花得意時。

”北宋 · 李復《和張總管菊 其二 》

黃花是菊花的古名，先秦時代菊花就叫作“黃華”和“鞠”。菊花的品種非常之多，常見的就是黃色，且自上古，菊花就是重要的醫藥草本，所以，很多花木都有黃花，而只有菊花，單獨被稱為“黃花”，黃為五行之色的正色，主秋，主土地，主豐收，主帝王，所以“黃花”專屬菊花，實際有著歷史傳承的厚重。

菊花開在深秋，以萬木凋零之時，恰恰是它生命力輝煌絢爛的時候。

你若看到那真實新鮮的草本花開，你才知道，什麼姿態，是一種秋冬裡的得意。

這首詩，原本是朋友之間賞菊，順帶互相安慰人生。

說，草木開落，並非由它們自己主宰，所以秋花不用和春花作比較。

你看看這秋天，寒霜滿地，萬木凋零，卻正是菊花得意盛開的時候。

他這是安慰仕途人生不順的朋友，不要羨慕別人春風得意，不見得春風得意就是好事，多少富貴，眼見他高樓起，眼見他高樓塌。而人生也不要計較運氣的晚來，錯過了歲月。你看看沒有春風的地方，菊花在秋天裡絢爛，別人的落幕，是它的開始，人生總有屬於自己的得意。

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與其攀比春風富貴，不如守著菊花盛開的人生秋色，更長久，耐寒，動人。

這首詩雖然平平，但平平中的詩眼，就是“得意”。此中有真意，愈讀滋味深。

“

六朝更代幾興亡，滿地黃花只舊香。

水鳥不知人事改，雙飛猶自戀寒塘。”

宋 · 李時可《六朝舊跡》

中國是一個歷史大國。文字記錄了幾千年歷史事件和程序的真實。

這種真實的厚重，是經驗，是財富，是文明向前的基石，也使得中國曆經戰亂，總在破敗蕭條中重生崛起。

自唐宋之後，文化向普通人傳播，速度更快，歷史上的真實事件，有著歷史典籍，民間流傳，詩詞載體等多種形式。

六朝是漢朝之後，到隋唐之前，中間的六個朝代，建都在南京，但是這是中國歷史上，都相對短命的王朝，文化繁榮，但是鬥爭殘酷，王朝更迭頻繁。

隋唐大一統的朝代建立之後，國都定在古都長安，而南京則成為六朝遺蹟的重要集中地，繁華走進歷史，遺蹟供人們緬懷。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當都市的政治功能被歷史遺棄，那些曾經標誌王朝存在的重要建築，也在歲月中傾塌，那些喧囂一時的豪門貴族安在？

菊花在宋朝固然人工的品種多，但是荒涼的野外，廢棄的建築，自然會滋生原始的野菊花。

當秋天的菊花，滋生在這些古代的遺存之上，有著興亡同框的一種奇異的歷史美。

這美，因為菊花的存在，分外浩大厚重。

菊花代表鄉野，永恆，自然，甚至是一種安撫，哀悼，埋葬。那繁茂的菊花底下，掩蓋了多少曾經鮮活繁華的歲月，現在都已經靜止，為自然漸次取代。但那隱隱的痕跡，依然在，在菊花底。菊花是

一重

歲月的外衣，是沉埋，也是保護。

而這樣的歷史遺蹟上，只有有心的人，讀得懂人間歷史的滄桑。

而表面自然的風光裡，水鳥來去，它們短暫的生命，哪裡懂得人間的事？

那麼菊花在中國的歷史相當久遠，六朝鼎盛的時候，從魏文帝曹丕，到梁朝皇帝蕭繹，都有菊花美文美詩，他們也熱愛菊花的芬芳吧。

但是現在，這些歷史和歷史人物都已經遠去，只有野菊花，依舊年年芬芳。那芬芳伴隨著古老的文明，還將見證歷史和延續下去。

是的，如果以一個植物見證歷史，菊花應該是佔據相當的地位。它見證過戰國屈原的落魄，漢武帝的崇尚長生，曹丕的友誼，陶淵明的田園，黃巢農民力量的爆發，見證過無數王朝更替，生死憂患。

“滿地黃花得意秋，移來庭檻助清幽。

自緣稟性天生異，不與繁華混一流。”

南宋 · 史鑄 《黃菊二十首 其七 》

來，還是讓我們著眼菊花本身。

雖然自宋朝開始，大力培養人工養殖的菊花，顏色多變，花頭碩大，姿態繁麗，但是無論什麼品種的菊花，大多保留秋天開花的特性。

且戶外的菊花，也多半以天然黃色為主。菊花是草本，不高大，也不攀附，在秋天的土地上，傲然開花，一種向上的生命力，對應晚秋大多數樹木花草的休眠和凋謝。

菊花開在晚秋，是這種草本在殘酷的自然競爭力鍛鍊演化出的特殊植物機能和特性。菊花要求晝短夜長的自然環境，相對的低溫，少量的雨露。反過來來講，菊花必定是經歷了地球上近似物種絕跡的冰冷殘酷，奮力在寒冷陰暗中生存下來，一點陽光雨露，就奮力開花。

菊花的得意，想必都是血淚史，如同梅花。

所以該菊花得意，這秋天，就是它的主場，它傲然生命的綻放。

菊花的幽，也是自基因中傳承下來，在暗夜裡集聚能量，有著幽美，幽香，幽遠，幽清。

幽是囚禁，是陰暗的山谷，是水邊，是太陽光少的秋天。

菊是幽花，雖然它有著陽光下奪人的絢爛。

雖然古人不知道菊花何以開在晚秋，但是所見為實，菊花天生稟賦不同，不開在百花豐茂的春光裡，獨自佔領寂寥秋色，自成一家。

如果拿菊花和人生相比，那屬於菊花的人，是真實的草民，堅韌寒苦，卻自有生命的芬芳。

“

苔生階面侵銅鼓，水落波心起石龍。

一路西風吹落帽，黃花滿地似春濃。

”元 · 卜友曾《和林一原題西乾廟韻 》

晚秋，自然界是一種收束的狀態。由於太陽越過赤道持續南行，北半球迎來了漸漸寒冷的秋冬。高山冰凍，下流的水減少，而冷空氣帶來的雨水也銳減，許多地方，河流水位降落，水落石出。這種水量的減少，直接影響地表植被的繁茂和覆蓋率。

大部分樹木都不再生長新葉，反而落葉以保持樹木根莖的生命力，等待來年的陽光和雨水，只有極其低微的草本，獲得了陽光，和能夠滋養生命的雨露，迅速生長。

苔蘚是一種，草本中的菊花是一種。

如果沒有這些有層次的低微的秋天的綠色草本，晚秋是多麼蕭條。

而菊花則是草本中的另類，別人的秋天是它的春天，它的主場。

看，一點點秋雨秋露，甚至是寒冷的秋霜，都成了它可口的生命的源泉和動力，黃花滿地，是黃色的錦繡，是滾滾春意，搖曳在秋天的大地上。

菊花平衡著自然的秋色，也平衡著人的心情。

請發現自己生活和內心秋天裡的向上和清新，請關注菊花，關注心情中的亮色，或者你會發現更好更美更堅韌的自己。

菊花常在，青春不敗，是自然的，也是人心的。

“回顧蒼茫日影沈，者番醞釀是秋陰。

村容黯淡看難辨，山意模糊望轉深。

未遇雲霓誰詐雨，若逢雷電定為霖。

來朝天掛羲和馭，照耀黃花滿地金。”

清 · 盧德嘉 《秋物十詠》

這首詩寫的是寶島的秋陰。寶島四面環海，北方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四季相對分明。只是因為靠海，往往潮溼多雨，雲氣深重。

你看晚秋的時候，雲海氤氳，落日蒼茫，雲氣繚繞，覆蓋山村山色，彷彿有雨，但是又拿不準。

因為這裡實在氣候多變，不到真正電閃雷鳴，隨時可能一陣狂風，吹散厚重的陰雲。

菊花，依然在寶島，感知地下最深沉的秋意，在秋陰中開花。

只是菊花最美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呢，是海天澄澈的時候，一輪秋天的海日升起，照耀菊花，如同遍地黃金。

寶島潮溼，倒是適合菊花，這裡的菊花潤澤碩大而美，比起陶淵明的菊花，是兩種風味。

比如北方的菊花，光照和水分的緣故，金色更深重，而南方，則更嬌美，容顏如玉。

但是無論什麼顏色的菊花，在秋天的陽光裡，都會鍍上一層燦爛的華彩，那陽光，也本身就是菊花生命的動力之一啊。

菊花是原產中國古老的草本。滿地菊花的秋天，更讓人領略自然和歷史內在的張力。

菊花是平民的，也是高貴的。

我就愛著菊花滿地的秋天，是喜悅是堅韌，是生命的互相照應扶助，留下一路歷史的芬芳，是國家的，家國的，也是人生的。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

晚秋殘荷美詩六首賞讀：殘荷猶結高秋綠，殘荷數點冷擎秋

明麗秋山紅樹美詩七首賞讀：何處秋山無紅樹，秋山紅樹倍還春

想了解更多精彩內容，快來關注初衣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