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從夏季轉為深秋，黃龍山上的秋天如同山下的冬天，不打招呼地提前到來了。白天在小白巖村催收徵購，由於海拔高氣候原因農時比平壩要晚上一個季節，平壩在中秋開始收稻穀的時候，山上的稻穀開始揚花，成熟時已是晚秋。進入梅雨季節，大多數農戶的稻穀堆放在家裡無法曬乾，下半年的農稅任務是折成稻米在徵購裡面。區裡下達的徵購任務，只有黃龍鄉沒有完成，黃龍鄉有小白巖、滑石板、玉瓶寨等幾個偏遠山寨的村無法完成。我只好每天早上出發，解放鞋上套一雙腳麻子，稀泥將鞋子裹著，吃力走到村裡，一身汗水。我們和楊書記一起到了6組王家院子，看見一堆人在拉架，一個男人氣沖沖地揮著拳頭高聲地在地壩裡罵，被幾個婦女拉住，另一個女人在屋沿上，拿著一把鐵鍋鏟，跳起來罵：“你個蝦子，各人把自己的東西保管不好，怪別人”圍著的大人小孩笑的笑，幫腔的幫腔。那個男人又急得面紅脖子粗，又要衝到街沿上去打，又被幾個女人拉住。楊書記上前：“鬧什麼？徵購不去送，在這裡打堆堆看笑話。”正好眾人見楊書記來了，就叫他評一評理，化解這兩口子的矛盾。

今年和往年一樣，稻穀成熟了，這幾天親幫親鄰幫鄰，齊心協力將稻穀收進屋，天氣好的時候，就拿出來曬，天氣不行的時候都堆在屋裡。男人們一下子就松活了，就相約一起打牌，聚在本組的王家大院子裡三四桌一起，偷十點半，逗十四，打長牌。一晚上人來人往，n輸了就走，贏了還想多贏一點，點了個煤油燈，烏煙瘴氣，大吼大鬧。打架的男人叫王石頭，一個夏天打光膀膀，搭一根汗帕子在肩上，既擦汗又遮陽，背肩曬得黢黑光滑，雨都不沾身，下身穿著一個燈籠褲子，蹬一雙木板做的拖鞋。一路走起來“嗒嗒嗒”的聲音，就知道他來了，經常參加打牌，贏得多輸得少，贏了不能先走，因此天要亮的時候才散場，穿起木拖鞋回來，他的婆娘也給他留門，不上門栓，隨他來回方便。

有一天他天亮的時候回屋，他婆娘就說：“你這個犯人才得空哦，半夜還回來了一次。”其實他那天晚上一直在牌桌上打牌沒有離開過，半夜沒有回來，一查堂屋裡的兩袋稻穀不見了，他就罵他婆娘怎麼不守到東西遭偷了，他婆娘就罵他半夜回來把東西拿走了，聽到他踏板板鞋的聲音的，還要罵花公雞，就鬧起來，打起來互不相讓。

楊書記了解情況後，調查誰偷的包穀，大家誰也不承認，賭咒發誓。夜裡人來人往，看不清楚誰走了，誰又回來了，就跟王石頭做工作：“賭博是不對的，賭博出強盜，淫亂出人命，今後大家一起不要搞賭博了。”楊書記還笑：“嫖情賭義，搞賭博的人，耿直不耿直嘛？”

“算了，王石頭，兩包穀子丟了，買個教訓，今後看緊點，晚上關好門莫大意了。”兩口子也認為各自有錯也聽勸，就沒有鬧了，王石頭就喊了一句：“打牌就打牌，莫踏人家的闆闆鞋。”大家笑了起來，這句就成了大家相互開玩笑的口頭禪。

與村幹部一道到每家每戶催收，而群眾指著家裡的稻穀對我們說：“不是我們不交，我們是擔起去了，糧店也不收。”回來請示黨委書記鄭尚廷，鄭書記請示區公所，在黃龍設一個徵購收購點，社員將稻穀擔到鄉政府處，由興隆糧站到政府來收購，小白巖村每家每戶堂屋裡堆碼了一屋的蛇皮口袋，袋袋裝著稻穀，社員們聽說可以在鄉政府交糧了，都相邀一起擔著稻穀到鄉政府。我跟著送糧隊伍到鄉政府收購點，排著長長的隊伍，糧站有個人外號叫許大馬棒，他的手裡握著一箇中間有凹槽的鐵尖棍，直接插入蛇皮口袋中間抽出來，在凹槽中取幾顆穀子，用嘴巴一咬，無牙口不行，有牙口的發一個號，到收稱員那兒過稱入站，再轉運到糧店。

上午有90%的不合格，農民氣憤，直接找到鄭書記，鄉上幹部也憤憤不平，也在幫腔，揭發糧站的人員少稱和講人情，鄭書記親自去過稱，將糧食收購單由鄉財政所人員填寫，過了一大半，黃龍收購點負責人打電話到區公所和糧站，反映鄭書記降低徵購收購標準，對國家財產不負責，黴爛了不但要賠損，而且要負法律責任，區公所便來電話制止了這種行為。小白巖村路途遠，未能趕上好機會，怪我通知不到位，撒氣將稻穀放到我寢室裡，叫我怎麼辦？我望著只有床上沒有稻穀，人多高的袋子碼起，真是哭笑不得，管他的，吃完飯，洗了腳，捲起在床上看小說。

賭氣是賭氣，任務還是要完成，楊書記和朱村長一起和我商量，穀子曬不幹，往年就是拉到興隆曬一下交糧站，今年國家糧食收購實行雙規制，可以收議價糧，只是比徵購糧價要低一些，楊書記認識一個名叫劉二的糧販子，以前集體生產投機倒把的行為被大隊批鬥了幾次，現在又重操舊業收購糧食，交到糧站，和糧站人熟，看有沒有辦法。

劉二矮小精壯，這幾年倒賣糧食掙了錢，在公路邊修了幾通磚瓦房，都裝著滿滿的稻穀和黃豆。我們到了他正忙著收購社員擔來的稻穀。熱情地接待我們，經過商量，全村農戶的徵購任務，就用劉二娃乾燥的稻穀交給興隆糧站，完成全村農戶的徵購任務，農戶用不幹燥的稻穀折一些水分交給劉二，劉二用不幹燥的稻穀交給大米廠，大米廠加工稻穀，有烘乾機，可以買不幹燥的稻穀加工，回到村後社員們商量，大家認為方便，交了幾次都沒有交脫手，這樣折一下水分也是合情合理，村書記和村會計將全村農戶的數量交給劉二，陸陸續續收購交給糧站近7萬斤稻穀。然後小白巖村每家每戶將稻穀擔到在政府院內，一戶一戶的折了水分數量的稻穀過秤，一天就將數量收齊，用貨車將稻穀運到大米廠，困擾小白巖村農戶交糧難的問題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