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劉焉前半生一直循規蹈矩，以漢室宗親的身份按時打卡上班，先後擔任過洛陽令（首都市長）、冀州刺史（河北省長）、南陽（東漢發源地、皇親國戚聚集地）太守、宗正（九卿之中專管皇親國戚事務）、太常（九卿之中主管祭祀禮教事務）等身份顯赫的要職。

等到黃巾起義爆發，東漢的國運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劉焉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這位老人卻沒有選擇告老歸田安度晚年，反而因為迷信做出了一番事業。

一、建議朝廷分封牧伯

漢末天下大亂，國勢衰微。針對這種情況，劉焉於公元188年建議靈帝廢除刺史，改任州牧，任命清廉有威信的大臣到各地坐鎮一方，維護漢朝統治，挽回朝廷聲譽。劉焉此舉看似是為朝廷考慮，實際卻是為自己謀個出路：他想趁此機會離開洛陽，到偏遠的交州避禍去。他的這個建議對整個漢室引發了更加深遠的影響，那些被朝廷派到各地的重臣們紛紛擁兵自重，對朝廷的調遣陽奉陰違，使分裂割據的局面更加嚴重了。

漢代儒學盛行，劉焉年輕時能夠因為老師去世而辭官，顯然是比較具備儒家提倡的美德的。但是不論從提倡忠君的道德標準上看，還是從加強集權的政治思想上看，劉焉建議朝廷分封牧伯的行為都不符合儒家的要求。這大概是因眼前亂世的情景和體內流淌的皇族血液激起了他的野心，使他不甘心再受知識分子身份的約束吧。何況就算劉焉對東漢王朝沒什麼好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劉焉是魯恭王劉餘的後代，這個家族在王莽時期全被貶成庶民。後來光武劉秀重建漢朝，卻把魯王的封號賜給了自己的親侄子，從那以後劉焉的家族除了宗室的名望以外，可說是一無所有了。這樣一來劉焉自然也不需要對劉秀建立起的國家有什麼感情。

劉焉歸根結底還是知識分子式的思維模式。東漢時期讖緯迷信的風氣十分流行，像袁術之類的人就是利用愚民大眾的迷信，捏造和利用圖讖、緯書、經義，以證明自己改朝換代的合理性；和他們不同，大概是因為劉焉任太常時和那些卜官、祝官接觸得太久了，他對讖緯之類的東西很感興趣。原本志在交州的他一聽人說“益州分野有天子氣”，馬上就改變了主意，千方百計地謀求到了益州牧的職位。

二、斷絕漢中割據巴蜀

接下來劉焉入主益州的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這讓他對“天子之氣”的說法也越來越深信不疑。而且在此基礎之上他又相信了相士們的說法，讓自己帶在身邊的兒子劉瑁娶了“面向大貴”的吳氏女子。

劉焉其他三個兒子劉範、劉誕、劉璋都留在洛陽為官，這可以說是劉焉做事老練的地方，他這三個兒子既可以當人質取信於朝廷，又可以作為內應傳遞訊息。

在成功控制益州之後，他又在191年授予五斗米教第三代傳人張魯正式的官位，讓張魯佔據漢中，“斷絕谷閣，殺害漢使”，從而斷絕了朝廷和益州的往來聯絡。張魯的母親因為會養生，懂得“鬼道”，成為劉焉府上的常客，張魯是透過其母得到劉焉賞識的。從這點來說，張魯和劉焉之間的關係倒有點像何晏與曹操，只不過劉焉被張魯母親吸引不是因為好色，而是因為迷信。

利用張魯的策略十分成功，當時把持朝廷的是驕橫殘暴的董卓，他幾次三番徵調劉焉到新都城長安，甚至以將劉範三兄弟下獄相逼，結果都無效。劉焉這邊也是一副委屈的樣子：不是我不願意上京，而是通向京畿的道路不太平啊。反正權勢熏天的董卓正面臨著關東群雄的挑戰，根本沒法剿滅在漢中迅速崛起的張魯。沒過多久董卓被殺，長安局勢混亂，朝廷自顧不暇。

排除了種種不利之後，劉焉開始著手創立霸業，找藉口誅殺益州豪強，招降納叛，立威刑，行寬惠。這時候，劉焉的知識分子作風又顯現出來了——他開始在益州治所綿竹大造車輿，想必是想起了孟子所說的“天子之公卿采地方百里，出車千乘也”，自己既然已經建立起了“諸侯之國”，當然要有千乘的車仗了。結果就是劉焉這種很無謂的舉動為他的失敗埋下了隱患。

大造車輿的行動要隱瞞起來並不容易，對此略有耳聞的荊州牧劉表上書朝廷，引用子夏在西河行教化，被當地人誤認為是孔子的故事暗示劉焉的不軌行為。朝廷派劉璋去益州“曉喻”父親，想來是在試探劉焉了。劉焉可能也明白朝廷此舉的用意，不過他愛子心切，再加上此時的他自信滿滿，根本不怕朝廷，於是就把劉璋留在身邊了。兵敗喪子一病不起。

194年，曾經臣服於董卓的馬騰與李榷郭汜交惡，雙方厲兵秣馬準備交戰。雄心勃勃的劉焉看出這正是自己走出西蜀，爭霸天下的良機，開始積極地謀劃起來。他讓自己的長子，此時在長安任左中郎將的劉範聯絡一些官員做馬騰軍的內應，自己也派出五千蜀兵，配合馬騰作戰。

因為之前劉表的告發和劉焉強留劉璋的事情，朝廷方面已經開始留心劉焉的所作所為，他留在長安的幾個兒子也遭到了監視。很快劉範等人的內應就敗露了。劉焉兒子被殺，馬騰也敗回了西涼，奪取長安的計劃徹底失敗。

有道是禍不單行，此時一把“天火”降臨在了綿竹城，將劉焉修造的車仗燒得一乾二淨，城內的官邸、府邑和房舍也都被大火波及。這場天火給劉焉的打擊，恐怕要比愛子慘死更加嚴重。

按照漢代儒學中天人感應說的說法，人若是違背天意，就會受到上天的懲罰，在這種嚴厲的“自然之罰”面前， 縱然是權傾天下的君王也只能“枕枕而僵，莫之危而自危，莫之喪而自亡”。強如漢武也只能把自己的罪孽昭告天下以求寬免。

身為老人的劉焉之所以敢在謀逆的路上這麼大步前進，就是因為他相信益州的天子氣是應在自己身上，他也並不認為自己圖謀不軌、私造車輿之類的行為是大逆不道。在大火天災的襲擊面前，劉焉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根本沒有當天子的命，他的一切所作所為換來的只有逆臣的罵名和上天的懲罰罷了。

此時的劉焉已經是個年近花甲的老人了，根本受不了這種打擊，他甚至都來不及安排身後事，就在搬遷到新治所成都的途中病死了。劉璋之所以能繼任益州牧還是因為部下們覺得劉璋性格懦弱、便於控制，他們表面上奉劉璋為主，然後就打著劉璋的旗號去攻打荊州擴張勢力去了。

結語

劉焉成也迷信、敗也迷信，“天子之氣”的傳說給了這個半老之人莫大的信心，讓他能以短短几年的時間在形勢錯綜複雜的益州建立起強大的勢力，最後也是一場所謂的“天火”讓他一蹶不振。最諷刺的是，最後益州的“天子之氣”和吳氏女的“貴不可言”都靈驗了，只不過是都應在劉備身上了。

參考文獻：《後漢書》《三國志》《中國古代哲學史》《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