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

緣起

有位長者，一次強烈推薦我看尼采。喜歡對仗韻文、言簡意賅古文的我，對於西方的哲學向不感冒。對於尼采這位傳說中狂熱瘋癲的先生更無好感，雖然沒讀過他哪怕一篇作品。長者不急不躁、三言兩句介紹起一本書，竟然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這就是尼采《悲劇的誕生》。我不喜歡悲劇。人生已經有太多悲劇，為什麼人們還要創造悲劇？

緘默的英雄

悲喜

喜劇我們都喜歡，因為喜劇讓我們高興。我們的生活其實有些平淡，我們很希望它不那樣平淡。我們幻想起起落落的刺激，幻想自己登頂的快樂，卻難以接受自己跌落的痛苦。喜劇讓我們不平淡，我們代入其中，主角代替我們放肆大笑、嘲弄生活、獲得成功。我們由此喜歡喜劇。

尼采著作

可悲劇呢？悲劇也會令我們帶入其中，主角的悲慘命運，被我們感同身受。生活本就痛苦，我們為何還要代入更大的痛苦？有一天，讀到尼采的《悲劇的誕生》，我才有所領悟。

雙神

作為尼采醞釀多年的驚豔作品，他首次提出日神和酒神的概念。日神代表秩序，酒神代表放縱。生活需要秩序，可僅有秩序是不夠的。一個人如果時時處處恪守禮儀規範，這個人肯定是個無趣的人。非但別人覺得他無趣，他自己也許會有無法忍受的一天。

日神和酒神

放縱的作用正在於此。清醒的人類負責創造，醉酒的人類負責靈感。清醒的人類守護秩序，醉酒的人類打破秩序。秩序是身上的鎧甲，保護了人類；同樣是身上的枷鎖，限制了人類。帶上枷鎖就是有理性的人，去掉枷鎖就是放縱的野獸。人的身上同時存在神性和獸性，不能消除其中任何一個，單靠其中之一來生存。神性與獸性相互促進、又相互剋制，達到一個完美和諧的平衡。

道家陰陽

陰陽

尼采的思想是如此驚豔，讓我首次體會到現代哲學家的風采。

這讓我想起中國道家傳統的陰陽魚。黑色白色相生的奧秘。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聖人老子在遙遠的時代，對人與自然現象和本質的描述，是如此活靈活現。偉大的人物，即使處在不同時代，他們的思想也有相似之處。

尼采假設有一個世界意志存在，而世界意志存在的意義，就是締造喜劇和悲劇，尤其是悲劇。我們知道，悲劇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假如世界有自己的意志，它首先需要製造美好的東西，讓人或動物或天地之間其它存在，把美麗展示給它看、把一個個溫馨的故事或壯麗的史詩展示給它看。第二步，它會製造種種機緣巧合，或者順水推舟，或者天降禍福，逐漸將美好毀滅、讓美好不復存在。至此，喜劇變成悲劇。透過大喜大悲的轉換，讓脆弱的個體有所感悟，放棄個體的小意志，迴歸世界的大意志之中。

聖人老子

這種感悟，在中國古代也有許多體現。中國道家講究感悟天地、融入天地，以個人脆弱之身，感悟天地之博大浩渺。這與尼采對“世界意志是悲劇的締造者”的觀點，頗有異曲同工的妙處。

結語

萬法歸一。古今中外，都有一群傑出人物，在深入思考那幾個關於人生的疑問。我們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領略前人精彩絕倫的論點，是幸運的；我們不能生在那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寧靜歲月，無法撫平自己浮躁的內心，每日在時代大潮的湧動之中，為著日食三餐而碌碌奔波，永不停歇，又是不幸的。當奔波勞碌之餘，中華傳統古文之外，諸君不妨多讀一點尼采，學一學酒神的放縱，嘗試有張有弛地生活。初讀而已，些許感悟，不敢貽笑大方，僅作札記以待來日回顧。

承受磨難

後注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1844——1900）德國哲學家。西方現代哲學的開創者，同時也是卓越的詩人和散文家。是一位兼有哲學家的深刻思想，和詩人，藝術家的浪漫氣質的現代最偉大的思想家和哲學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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