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朋友圈裡突然出現了很多劉德華的影片。可能是實在太熟悉的緣故，真沒太當回事，還以為又是新片的宣傳之類。開啟一看才發現，竟是劉德華官宣出道40週年的慶祝影片。

40年，是什麼概念？1981年，劉德華正式出道的時候，螢幕前很多年輕的讀者，可能還沒有出生。翻開他的豆瓣相簿，你會發現，和他合過影的女明星都已經有了幾代人。從林青霞、梅豔芳、鐘楚紅到後來的蔡卓妍、張柏芝，再到現在的萬茜、倪妮……你和你母親甚至外婆的偶像可能都是他，這說法一點不誇張。

喜歡劉德華的人一定數也數不清。但是，我從來都不是他的粉絲，儘管我是看著他的電影長大的。比起他的傳奇人生，我更感興趣的是，一份工作認認真真做40年，是一種什麼體驗？

一

劉德華是演員，是歌手，是製片人……他的身份很多，但我以為，最恰當的概括還是偶像。不管是在舞臺上下，這都是他最愛的事業。

但作為偶像，他一直不是最耀眼的那個。小時候，都知道有四大天王。但論形象，他比不過黎明；論唱功，他比不過張學友；論跳舞，他比不過郭富城。反正就感覺，哪哪兒都能看到他，但並沒有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究其原因，大概是他缺少某種叫做“天分”的東西。比方說，在大銀幕上歪嘴一笑，梁朝偉就能迷倒萬千觀眾。這種舉重若輕，你很難在劉德華身上看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表演模式其實沒有多少變化。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劉德華還會寫詞作曲。只不過吧，不是寫得太好。1991年，他寫的第一首歌《情是那麼笨》發表後，黃霑在香港媒體上狠狠地批評了他，一點情面也沒留：“沒有看過寫情寫得那麼笨的作詞人。”

我都能想象出黃霑無奈的表情。確實，在這位大才子面前，劉德華的那點才華是太不夠用了。

但是華仔沒有放棄，反而更加努力地創作。後來，劉德華把一首《冰雨》擺到黃霑面前，霑叔才終於露出了笑臉。

沒錯，就是那首大家在KTV裡面都聽過，無數油膩中年都很喜歡唱的《冰雨》。其實，一看歌詞，你還是能感受到劉德華的“笨拙”。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

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成一塊

……

你就像一個劊子手把我出賣

我的心彷彿被刺刀狠狠的宰

特別直白，沒有什麼文采可言。但你就會覺得，他劉德華把失戀的痛苦給寫出來了，寫到了你心裡。

40年裡，劉德華奉獻了很多銀幕經典，但他演的爛片，說實話也不少。可不管藝術效果怎麼樣，總能看到他在鏡頭前非常認真的模樣。儘管有時候也會用力過猛，但你很難不被這種認真打動。因為你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對每一位觀眾的尊重。

在最新的影片裡，劉德華說，“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我會哭的，我也很笨，我做每一件事情都要練習很久。”我想，這不是他在故作謙虛，而是他的真心話。

時至今日，黎明、張學友們已經漸漸淡出了公眾的視線，40年了，在舞臺上持續活躍的，竟然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

這大概就是認真的力量吧。

二

有無數人喜歡劉德華，也有很多人對他無感。他們的理由是，劉德華很好，但看上去有點“假”，有點“裝”。

確實，這麼多年來，我的印象裡他好像從來沒和誰紅過臉。不管是接受採訪還是宣傳作品的時候，劉德華的話從來是滴水不漏、八面玲瓏。喜歡他的人認為這是“得體”，不喜歡他的人，可能就會把這種做派看成“虛偽”。

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看法，但我覺得，“裝”還是“不裝”，可能不像有些人想的那麼簡單。

我比較相信學者鄧曉芒的觀點。他說，中國人好像很害怕別人說自己不夠“坦誠”。但其實，每個人都會在臉上戴上面具，而那個面具才是一個人真正的人格。這也意味著，我們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的存在，不是現成的，而是要靠自己去創造的。

“虛偽”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必要外衣，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拉開一定距離的“表演性”，是人在做一切事時始終保持獨立的自我意識的前提。老是強調“赤子之心”，反而是沒有自我人格的表現。

舉個例子來說，我們遇到一位計程車司機或者一位服務員，他或她今天的心情不一定很好，但理應在消費者面前“裝”出禮貌、體貼、周到的樣子。這不是“虛偽”，而是一位從業者應該有的品質和素養。做人做事，都是這個道理。

劉德華有沒有“裝”？我相信是有的。但正因為他很“裝”，而且一“裝”就“裝”了40年，才更應該得到尊重。作為一位老牌偶像，對待粉絲彬彬有禮，對待工作兢兢業業，這樣的“裝”，沒毛病。

說到底，擺出所謂“真性情”不難，講出所謂“真心話”也不難，但能在生活中時時刻刻尊重身邊的人，尊重自己從事的職業，那就不容易了。這一點，每一位社會人、職業人都應該有最深的體會。

三

從業40年，劉德華很認真，也一直很敬業。不久前，魯豫在採訪他時就這麼誇他。但劉德華反問她：

“難道這不是一個演員最基本的品德修養嗎？是這個時代變了，衡量的標準也變了？”

劉德華去拍戲，每次都是準時到達片場，認真背臺詞，能不用替身就不用，危險的戲也親自上場。這些本來都是一個演員應該做到的本分，可如今竟然成了誇讚劉德華的理由，這不能不讓人感到莫名的悲哀。

不過，我不認為時代變了，衡量的標準也變了。因為，劉德華已經實打實地紅了40年，而那些失格的偶像，終究只會成為流星罷了。

劉德華其實不是什麼“不老男神”，他也不需要用這樣的包袱來束縛自己。今年春節，我去電影院看了《人潮洶湧》，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對自己的調侃——“長了一張老臉，名字叫小萌，難怪想死”。當時影院裡都笑了，我也開心地笑了，那一刻，我覺得劉德華是活得越來越明白了。

人應該知道自己擅長做什麼，不擅長做什麼。劉德華可能很難成為一位備受學院派肯定的偉大演員，也沒辦法靠唱功成為驚豔所有人的偉大歌手，但他已經把一個明星、偶像的角色演到了最好。

40年前也好，40年後也罷，他都是那個讓所有觀眾、粉絲感到舒服、溫暖的偶像。這就夠了。他已經不需要再去做別的什麼去證明自己，正像他所說的，“40年了，慶祝，當然要慶祝，但是，不是慶祝一個人紅了40年，是慶祝一個人認認真真工作40年。”

一位真正的偶像，就該是劉德華的模樣吧。（李勤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