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夢空間吧

曾於裡

對於諾蘭的粉絲來說，近段時間無疑是幸福的，因為在大銀幕上可以看到“諾蘭三連”。8月2日，《星際穿越》重映；8月28日，《盜夢空間》重映；而諾蘭備受矚目的新片《信條》，也將於9月4日起在全國公映。

《盜夢空間》重映海報

《盜夢空間》最初於2010年9月1日在國內公映，至今已經10年了。10年來，我已經是第四次看《盜夢空間》了，這一次重映除了讓我鮮明地感到時間的流逝（重映的電影都在提醒觀眾他又變老了），也讓我又一次感慨：諾蘭的牛×真是經得住時間的考驗。

電影是造夢，諾蘭造的是夢中夢。《盜夢空間》裡提出了一個“盜夢”的概念，小李飾演的柯布（Cobb）是一個盜夢者，他可以設計夢境，讓目標人物進入其中，在夢境裡對目標人物進行“洗腦”，從而達成自己的目的。

故事伊始，柯布因盜取他人夢境失敗面臨被殺的風險，不得不與被盜取夢境者——日本能源大亨齊藤（Saito）合作，在競爭對手公司年輕的掌門人費希爾（Fischer）的潛意識中植入思想，切分自己父親留下的基業，齊藤的公司就能獲得生機。而齊藤給柯布的許諾是，洗清他殺妻的嫌疑，讓他得以回國與子女重聚。

小李飾演柯布

在“夢”這個主題上做文章的電影其實並不鮮見，沃卓斯基姐妹的《駭客帝國》（1999）、大衛·林奇《穆赫蘭道》（2001）、今敏的動畫電影《紅辣椒》（2006）、科波拉的《沒有青春的青春》（2007）等均有不同程度的涉及。《盜夢空間》的敘事框架看似並不新鮮：夢+科幻+怪盜+奧德修斯，但它在呈現上還是超出了想象力的邊界。諾蘭憑空構建了一個自成一體、邏輯縝密的夢境體系。

電影中的夢境總共有五層，不僅是夢中夢，還有夢中夢的夢中夢。

第一層夢境容易進入，現實5分鐘在這裡是1小時；

第一層夢境，雨中都市

第二層夢境是夢中夢，需要一般性藥物刺激。每深入一層夢，時間就會以12倍速度拉長，第一層夢境的5分鐘，在夢中夢已經是12小時。要從夢中夢醒來，需要Kick（夢境體系中很重要的概念，即“刺激”，主要是重力下墜的衝擊），或者在夢境中被殺死。

第二層夢境：漂浮的旅館

第三層夢境是夢中夢的夢，現實5分鐘到了這裡就已經6天光陰。柯布等人給費希爾“植入”（inception），執行盜夢任務就在這個空間進行。在費希爾的潛意識裡植入暗示，讓費希爾醒來後把暗示當做他自然而然的意識。

第三層夢境：雪山堡壘

第四層夢境是夢中夢的夢中夢，現實中睡一天在這裡就五十年。

第四層夢境：柯布與妻子搭建的世界

要從第四層夢境醒來，需要協同刺激（Synchronize a kick），即夢境中每一層同時刺激，如果只在第三和第四層刺激則會在第三層甦醒。電影中，費希爾在第三層受傷昏迷，就是先到第四層夢境，再透過三四層協同刺激在第三層夢境甦醒，看到父親的遺囑並決定拆分公司。至此，柯布順利完成任務。

如果在第四層死去會直接進入第五層——迷失域（Limbo）。同樣地，因為進入第三層夢境需要加強型藥物，它的副作用是如果在這裡被殺死，也會直接墮入迷失域。可以把迷失域理解為終極夢境，這裡時間無窮盡，物我兩茫。如果迷失域被殺死可以回到現實，但因為在迷失域里人能記住的只是一些記憶碎片，人的意識可能會因此滑向荒蕪，選擇長夢不復醒。

第五層夢境：物我兩忘的迷失域

電影除了盜夢這一條主線外，另外一條敘事線索是柯布與妻子梅爾（Mal）的愛恨情仇，皆因盜夢而起。柯布與梅爾在他們營造的第四層夢境中廝守一生。梅爾在夢境中獲得了一切，她願意沉浸在夢中，但柯布執意回到現實世界，因為那裡有他一雙真實可愛的兒女。柯布在迷失域裡“喚醒”了梅爾，但進入現實的梅爾已然混淆夢境與現實，她在現實中自殺渴望“醒來”，毀掉自己，也毀掉柯布。

瑪麗昂·歌迪亞飾演梅爾

在這裡，諾蘭其實丟擲一個類似於《駭客帝國》的命題：如果夢境足夠真實、足夠甜蜜，還是否還有醒來的必要？

但諾蘭並未在此有太多停留，《駭客帝國》就像是通俗又深沉的哲學著作，《盜夢空間》本質是那種最一流最精巧的通俗小說。它的核心魅力在於諾蘭創造了一個盛大的、想象力飛揚的夢境體系，並經由最完美的技術執行，變成了大銀幕上的視覺奇觀。無論是邏輯縝密的夢境體系，還是摺疊的巴黎城、漂浮的旅館、懸崖邊層層剝落的城市，想象力都讓人歎為觀止。

摺疊的巴黎城

漂浮的旅館

層層剝落的城市

在今敏的《紅辣椒》裡，夢境與電影對接，夢境之於現實與電影之於現實如此相似。《盜夢空間》雖然並未在此著力，但之於觀眾而言，諾蘭何嘗不是一個盜夢者？他何嘗不是在給觀眾“inception”他的夢境？往更遠裡說，每一次觀眾走進影院，當燈光關閉，銀幕亮起，觀眾沉浸在故事裡，不也像是走進夢境？在夢境裡或哭或笑或感傷或幸福，這時觀眾不太會去糾結電影/夢境是真是假，因為所經歷的所有跌宕起伏的情緒是真的，對電影的愛戀是真的。

大夢一場，如同一部電影落幕

電影最後，柯布從夢中醒來，恍如隔世，身邊的夥伴都在，他們心照不宣地衝著柯布一笑。夢境中經歷了波瀾壯闊、蕩氣迴腸的一切，醒來時，它們只在心間，而陽光正好、生活如初。這一刻就如同一部讓我們久久沉浸其中的電影結束，電影院的燈光亮起，我們會有瞬間恍惚，之後我們起身離開，步履篤定地走出電影院，走進陽光裡。

一切好像都沒發生，但太多美妙的事情已經發生。

本期編輯 邢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