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耶輸跋摩的事蹟見於在吳哥遺蹟發現的碑銘。893年，耶輸跋摩一世在巴亨山旁建立了吳哥王朝都城耶輸陀羅補羅（即吳哥），這是他的主要成就。吳哥直到15世紀一直是柬埔寨的首都。柬埔寨最大的印度教溼婆派廟宇群是在耶輸跋摩一世在位時開始建造的。

耶輸跋摩和他的繼任者

闍耶跋摩二世的兒子闍耶跋摩三世即位時年紀很輕，是一個獵象手，曾

“英明地”

治國，於公元877年去世。提供有關他資訊的作者對延續提婆羅闍崇拜有特殊的興趣，因為斯多加通碑文關於誰資助提伐羅闍崇拜誰才是柬埔寨唯一的合法統治者的推論，或許不一定正確。特別是在10世紀中期以後，這可能已經被印證。但有意思的是，闍耶跋摩三世的繼任者，第一個在訶裡訶羅洛耶建設寺廟和鐫刻碑文的國王，只是含混地提及這位先王，將自己的正統性追溯到闍耶跋摩二世一個妻子（不是闍耶跋摩三世的母親）的親戚和一對我們一無所知的“國王”。繼任者大概是想以此方式擺脫闍耶跋摩篡位影響，因而將自己的血緣同吳哥前的統治者聯絡起來。

事實上，因陀羅跋摩（公元877—889年在位）自己就是一個篡位者，這或許就是其家族譜系混亂的原因。他的統治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這是20世紀30年代藝術史學家菲利普·斯特恩所描述的眾多具有三階段模式君主行為的第一個王朝。

第一個階段是興辦水利灌溉工程，以示對臣民和土地中水神的敬重。因陀羅跋摩統治期間，在訶裡訶羅洛耶建造了一個大水庫以存蓄雨水。這就是著名的因陀羅塔塔卡，面積300公頃（大約650英畝）。一塊碑文告訴我們，因陀羅跋摩剛一即位就許下諾言：“五天內我將開始挖土興建水庫。”修建水庫的另一個目的是，透過改變梅魯山的地貌和其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梅魯山主峰被湖泊所環繞，被認為是諸神神秘的家園），來彰顯國王的權力以及國王與神之間的結盟達到什麼樣的程度。將這個北印度神話移植到佈滿水域的柬埔寨來，本身就不無諷刺意味，它們不是美國大學城裡的哥特式塔樓。

第二階段是國王樹立父母和其他祖先的塑像以示紀念，通常把他們裝扮為神的形象。因陀羅跋摩在用灰泥粉刷的磚建寺廟群，也就是今天著名的

波列科寺

（意為

“聖牛”

），興建父母的塑像（如同別的國王所建的一樣，雕像中還包括他的外祖父母以及闍耶跋摩二世及其妻子，並描繪成溼婆神及其配偶的化身）。

這個建成於公元879年的迷人寺廟，開創了現在稱為羅盧奧斯式柬埔寨建築風格。後來成為代表該風格的幾個重要特徵——包括在一系列同心護城河與城牆之內圍建寺廟群的傳統——在波列科寺第一次出現。寺廟精緻的雕刻和出眾的花邊說明這種技藝先透過雕刻木料獲得很大發展。儘管規模比後來的寺廟小，作為因陀羅跋摩紀念性建築——波列科寺和

巴孔寺

（因陀羅跋摩的廟山），從理念到外觀，都遠比先前的任何建築壯麗，這暗示這一時期的宗教思想和社會動員取得很大發展，但還缺乏其他證據支援。

波列科寺的一塊碑文（“在如同跨越險海的戰鬥中，他用傲慢敵人的頭顱鋪就了一條小路；他的軍隊在這條小路上前進。”）指出因陀羅跋摩透過征服那些未指名的競爭對手，成了宇宙之王。這塊碑文還告訴我們：“似乎因陀羅厭倦了製造出這麼多的國王，為了給三界帶來歡樂，他造就了這個名叫因陀羅跋摩（字面意思是‘受因陀羅保護‘）的國王。”

在遠離羅盧奧斯的地方發現的碑文表明，因陀羅跋摩至少短暫控制著泰國東北部和湄公河三角洲。其中一塊碑文為紀念他的老師（闍耶跋摩二世的堂兄弟）而刻，延續了早期的文風：征服世界的統治者，站立在梅魯山山坡上，比有時遙遠的太陽還要穩固。

站在中國、佔婆和耶婆提（可能指爪哇）諸王之上，他的統治就像一頂由很多茉莉花環組成的完美無瑕的王冠。

像這樣關於國王辭藻華麗的記述，都是按照

神

的傳統特徵進行修飾的，把國王塑造得跟神相似。詩人的寫作技巧包括直接羅列這些特徵和透過運用隱喻、明喻和雙關等手法間接揭示某些特徵。就像透過詩的方式描繪國王如何與神相似一樣，寺院就是神界的目錄和畫卷，呈現神的影像。在這個意義上，寺院具有雙關的含義，並且映射出另一個世界。

菲利普·斯特恩所發現的因陀羅跋摩計劃的最後一個階段，是建立一座廟山。這就是現在所知的巴孔寺。該寺呈梯形金字塔狀。與水庫或波列科寺不同，巴孔寺專供國王本人使用，並且在他死後當作石棺。戈岱斯估計從闍耶跋摩二世開始有13位吳哥國王，都建立過這樣的廟山。這些廟山並沒有全部留存下來，那些得以儲存下來的廟山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進行研究。首先，這些廟山被設計成神山梅魯的複製品，而梅魯山坐落在位於天地中心的喜馬拉雅山北邊。像梅魯山一樣，廟山諸神之家，也是死後昇天的傑出人物（不只是國王）之家。廟山也是陵墓，存放著國王的骨灰。有些廟山，特別是吳哥寺，還是天象觀測臺。

巴孔寺是柬埔寨第一座主要以石頭而不是以磚塊建築的寺廟；可能除了建於公元8世紀的阿約寺外，巴孔寺也是第一座金字塔形式的建築。20世紀30年代，法國考古學家重建了這座寺廟，但在此之前，巴孔寺幾乎所有的浮雕已經不復存在。

因陀羅跋摩的兒子耶輸跋摩（889-約910年在位）是一個重要國王。有關他的碑文和建築表明他想比他父親做更多的事情，重點關注皇城周圍的柬埔寨。以他的名字將吳哥“城”命名為耶輸陀羅補羅，一直延續到14世紀初吳哥城被遺棄。

耶輸跋摩第一個正式行動似乎是資助興建

“一百”

個偏僻的寺院，每個寺院要備有為王室休養的地方，並制定一套規章制度。現在發現了12塊大約相同的碑文與這些寺院有關，其中2塊位於羅盧奧斯附近，6塊來自柬埔寨東南部。耶輸跋摩透過他的母親，聲稱從前吳哥時期起，自己家族就同柬埔寨東南部有關係。碑銘的分佈說明，柬埔寨不僅作為一種理想，還作為一個概念正在獲得承認。

此後不久，耶輸跋摩建造4座磚廟來紀念他的父母，他在父王所修水庫的中央建起一個小島，寺廟就建在島上，現在稱為

洛利神廟

。在水庫的東北角——在柬埔寨的宗教思維裡這是一個表示敬意的方向——他建起一條通向西北16公里（10英里）長的大道，計劃在那裡建立都城。這個區域現在坐落著吳哥建築群。

耶輸跋摩之所以選擇吳哥，可能是受他計劃在那裡的一座山峰上建造自己廟山的影響。他的選擇曾包括克龍山，但離洞裡薩湖太近；還包括波克山，但又離得太遠。不過，他還是在這兩座山上建造了小寺廟。他把主寺廟建在今天的巴肯山上，而當時此山稱為

幹

丹山

（“中央山”的意思），現在仍然矗立在靠近吳哥寺廟群中心的位置。

斯多加通碑文告訴我們，耶輸跋摩“建造了王城室利·耶輸陀羅補羅，並將提婆羅闍從訶裡訶羅洛耶帶到這個城市。後來他建起一座中央山（幹丹山）”。直到20世紀30年代，耶輸跋摩山才被確認就是巴肯山。不論是從概念上還是操作上講，耶輸跋摩所建的山廟比他父王的任何紀念建築都要宏偉得多。瓊·菲約扎曾詳細研究其象徵意義，他指出，當分開和合起來數平臺、雕像、塔和階梯的數目，都會對應著各自不同的數字——特別是33和108——這些在印度教中是寓有超自然的意義。有時候，靠近它的朝拜者，透過數所見到的塔的數目，就能夠領會到神的暗示。

耶輸跋摩在巴肯山東邊建造一個約長6。5公里（4英里）、寬3公里（2英里）的耶輸陀羅塔塔卡水庫。沿著南岸建立起分別供奉溼婆神、毗溼奴神和佛的寺廟。在王國的其他地方，他命令寺廟建在天然的山上，其中最有名的是柏威夏寺，位於一懸崖邊緣，該懸崖現在成為柬泰邊界的一部分。

這些活動說明耶輸跋摩比以前國王能夠調到更大規模的人力。耶輸跋摩的碑文表示他已經成為全世界的君主，他意識到印度文明的偉大和容忍不同的宗教信仰。不過，像通常那樣，現有資料很少揭示他的政治活動、他的聯盟以及他自己的思想體系。我們粗略地看到耶輸跋摩的行政改革，包括耶輸跋摩法典規定結合個人支付能力罰款，以及在全國有效徵稅（實物形式）的情況。我們必須承認他在很多方面是偉大的，“他是一頭雄獅，用自己的鐵爪撕裂敵人，他的牙齒是武器，他的眼睛是吠陀。他的成就響徹四面八方，他的美德構成自己名字。”像梵文詩那樣，這裡的很多用詞具有雙重意義。例如“他的眼睛是吠陀”，既有動詞“看”的意思，又有名詞“聖訓”的意思。如我們所見，這些雙關意義不僅出現在吳哥的詩歌裡，也出現在寺廟建築中。

耶輸跋摩死於公元910年左右。他的兩個兒子依次繼承王位。對他們所知很少，到公元921年的時候，耶輸跋摩一個妻子的兄弟在戈格建立起一個敵對的城市，位於吳哥以北100公里（62英里）處的一塊荒涼地方。這個對手立即開始像國王一樣行事，例如建造水庫和廟山。公元928年，當在位國王死在耶輸陀羅補羅的時候，這個競爭對手宣佈自己是國王，稱闍耶跋摩四世。他繼續修建廟山，直到約930年才完工，即現在的普拉薩通寺。這個寺廟實際上是吳哥寺以外柬埔寨最高的寺廟。廟中供奉一巨型林加，估計高18米（59英尺）、直徑約5米（16英尺）（可能以金屬鑄成，或者包以金屬，現在已經不復存在）。闍耶跋摩四世的碑文揚言，該建築高過以前歷代國王的建築。

我們不清楚闍耶跋摩四世這樣大規模自我頌揚有何資本，都是什麼人追隨於他以及是什麼促使他把首都從耶輸陀羅補羅遷走。雖然在我們看來闍耶跋摩四世的吹噓似乎是空洞和虛誇的，但很明顯，透過武力和說教，他仍在戈格統治眾多人口有20年之久。戈格城有超過40座寺廟，都是在這短短時期內建成的。他的影響力一直延伸到今天的泰國東北部，那裡至今仍儲存著幾座戈格式的寺廟。公元942年闍耶跋摩四世去世之後，他的一個兒子短暫地繼承了王位，公元944年，他的一個外甥回到耶輸陀羅補羅登基為王，稱羅貞陀羅跋摩二世。後來的碑文記載，該國王“重建荒蕪已久的聖城耶輸陀羅補羅，重拾它的壯麗和魅力，那裡房屋用黃金裝飾，宮殿用寶石鑲嵌，如同因陀羅在地上的宮殿”。

我們對羅貞陀羅跋摩在位期間的情況所知很少，但透過他對耶輸跋摩的模仿，如在湖心建造紀念祖先的寺廟，可以看出他希望恢復吳哥王權，而不是開創自己的朝代或將自己同戈格的闍耶跋摩四世的短暫王朝聯絡在一起。在羅貞陀羅跋摩的指揮下，建了梅邦和普雷魯布兩座精美的廟山，也建了其他很多寺廟，特別是在北方。除了一次成功的反對佔婆的軍事行動外，他統治期間基本是和平的，這開啟了幾乎持續一個世紀的吳哥繁榮時期。繁榮的一個方面表現在羅貞陀羅跋摩梵文碑銘的文學修養提高。有一塊是普雷魯布石碑，幾乎有三百節長，頌揚了羅貞陀羅跋摩的家世，他的學識和作為國王的功績。他統治時期繁榮的另一方面表現在高棉王國的商業向西擴張到今天的泰國東北部；第三方面是他對佛教的公開包容。羅貞陀羅跋摩似乎自己也研究佛教，他統治期間，負責公共工程的大臣一直是一位顯赫的佛教徒。

結語

根據記載，耶輸跋摩一世以和平方式大大擴充套件了吳哥王朝的疆土，他在位期間，為柬埔寨做出了許多貢獻。現存的很多神秘的不可思議的吳哥古蹟大都出現在耶輸跋摩和他的繼任者統治的時期，吳哥藝術對東南亞大部分地區產生了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