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劍剛

“兩馬相交，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兩軍皆亂，各自收兵。”

這一句話出自《三國演義》第十回，說的是曹操因家人被殺，興兵報仇：

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陶謙在徐州，聞曹操起軍報仇，殺戮百姓，仰天慟哭曰：“我獲罪於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難！”急聚眾官商議。曹豹曰：“曹兵既至，豈可束手待死！某願助使君破之。”陶謙只得引兵出迎，遠望如鋪霜湧雪，中軍豎起白旗二面，大書報仇雪恨四字。軍馬列成陣勢，曹操縱馬出陣，身穿縞素，揚鞭大罵。陶謙亦出馬於門旗下，欠身施禮曰：“謙本欲結好明公，故託張闓護送。不想賊心不改，致有此事。實不幹陶謙之故。望明公察之。”操大罵曰：“老匹夫！殺吾父，尚敢亂言！誰可生擒老賊？”夏侯惇應聲而出。陶謙慌走入陣。夏侯惇趕來，曹豹挺槍躍馬，前來迎敵。

接下來，就發生了前面說的那一幕，仗沒打起來，大風一刮，只好各自收兵。可以相信，古今來有理性的讀者，沒有人會相信這一段所描述的情境具有真實性，即：狂風大作，以至兩軍不能繼續交戰，只得收兵。小說本來就有虛構，許多情節都有虛構，這一句描寫當也是虛構無疑。

小說有虛構，徜若有紀實文學這樣描寫，你也可能會認為是虛構，因為颳大風而使兩軍不能交戰，有人見過這樣的風嗎？即便有，早不刮，晚不刮，偏偏在大喊一聲“衝啊”立刻就飛沙走石，好像那一聲命令驚動了風神，風神不高興，呼一口氣，叫雙方在大怒之時乖乖地收兵回營。這樣的場景，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作者在故弄玄虛而編造的。

構思成熟了一個作戰方案，大家都認為非常好。但是，計劃很好，實施起來卻很困難。原因在於解凍後的道路泥濘難行，導致大炮無法移動。正當指揮官

“憂心忡忡地為此事感到煩惱時，冷風在突然間吹了起來，兩個小時後，地面便完全凍住了”

。

這段話看起來比《三國演義》還玄乎，有點像神話，眼看著路上滿是已經解凍的稀泥，無法移動大炮，正一籌莫展之際，就像天神發了善心一樣，下令刮倆小時冷風，幫他們一下。路面馬上凍住了，堅硬的路面使計劃得以實施。這樣的場景若是寫在中國兩百年前的小說裡或是紀實文學裡，無論如何人們是不會相信的。但一說這是二百年前美國文學之父歐文所寫的《華盛頓傳》裡描述的一段場景，估計就都信了。

我在讀到《三國演義》這一段時，也不相信“忽然狂風大作”會是有可能發生在真實生活中的場景，可在讀了《華盛頓傳》“冷風在突然間吹了起來”以後，我就都信了，前者與後者都是可能會真實發生的現象，並且得出一個結論：前人描寫的看似不可能發生的事，很有可能是真實發生的。我們不能輕易懷疑書中所說，也不能外國人寫的就信，中國人寫的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