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的心底藏著一座佛寺，佛寺裡有個姑娘，在他心上點了一柱香。

從那以後，他的眼中有了世間萬物。

從那以後，他願意為了她跌入這萬丈紅塵，縱是刀光劍影，顛沛流離。

他也義無反顧，九死不悔。

02

“勾欄有匠人，妙手刻良辰。”

京城裡的百姓都知道，那座歌舞昇平的青樓裡，住著一位手藝極好的木匠。他擁有一雙可鏤月裁雲的巧手，大到山川湖海，小到市井人家，他都能精準的復刻出來。他的名聲甚至驚動了深宮的皇室，據說，連宮裡的娘娘也要悄悄託人來到這煙花之場，求一副自己的小像。

除此之外，他還有著俊朗的容顏。劍眉星目，唇角的笑容溫柔的彷彿能溢位水來。他是難得一見的天之驕子，也是待字閨中的姑娘的夢中情郎。

“這麼好的孩子，卻身患頑疾，只得了五年可活。”人們每每論及此事，總是搖頭嘆息。

雖知他簽了契約，可那麼多人為他出錢贖身，青樓的老闆娘卻充耳不聞。

“他是我生財引路的搖錢樹，我憑什麼放他離開？”面具下的聲音粗糙沙啞，聽得人直皺眉頭。暗地裡人們都說她是個貪財的惡人，咒她也厭她。她心中瞭然，卻毫不在乎。

“我擁錢財入懷，才是最真切的東西。”她撫上冰冷的面具，口中喃喃，眼裡的痛楚一閃而過。

木匠住在青樓的最頂層。煙花場的姑娘千千萬，卻從未有人靠近過他的房。

“他是謫仙。”面對發問的客人，姑娘們都這麼說。

客人笑她們目光短淺，才學疏漏。“謫仙怎會住在你們這種地方？”可她們只是搖頭，“你們不懂。”

她們永遠不會告訴人們，其實木匠是自願留下的。

那個人們口中唾罵的惡人，是他最愛的姑娘。

03

幾年前，在一個離京城很遠的地方，坐落著一片小村莊。

村莊裡有一個叫月牙的姑娘，長的漂亮，人如其名，笑起來也如月牙一般好看。

月牙自小便喜編制與雕琢，人們總見她在山野爛漫處靜靜的雕刻著什麼，眸中星河閃閃。七月的扶桑花瓣奼紫嫣紅的跌落在她身上，人面似花妍也不過這般。

她的好手藝隨著她出落的亭亭玉立，也變得人盡皆知。死物一經她手，也可栩栩如生。刻畫的神佛雕像，讓人看了，也有如坐雲端之感，遨遊於仙境，無限快活。若臨摹的是地上的人兒，更是巧奪天工，真假難辨。

一天夜裡，她正坐在庭院雕著畫，耳邊飄過一個清朗的聲音：“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她不解的抬頭，望著半跪在她身前的少年。只消一眼，少年溫雅的模樣便撞進了她的心裡。

自此之後，她教少年雕刻的技法，少年也以機關術的奧秘作為交換。月牙的技藝越發精湛，少年也與她在朝夕相處間情根深種，少女的善良和聰慧擊破了他心底最後的防線。從前的假意利用，早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真心相伴。

04

“永生永世，無論發生什麼，我定護你周全，絕不負你。”他鄭重許諾，可天從不肯遂人心意，災難的降臨往往只是一瞬。

月牙的機關術與雕刻相結合，使得成品愈發的真實，也令人們愈發的懷疑，這是巫術。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他若晚來一步，便幾乎就要在雄雄的火焰中錯過她了。

那一夜，他頂著所有的壓力與痛苦，將她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他為她雕刻了一個面具，輕輕敷在她被火燒的面目全非的臉上。看著昔日的愛人遭此磨難，他心疼的失聲痛哭。

“我定會叫他們所有人付出代價。”他紅著眼，忿忿地說。

不知過了多少天，月牙終於醒了。

可她忘記了雕刻，也忘記了他。

05

於是他送了她一個故事。他說自己是一個流離失所的木匠，是她給了他住的地方，還與她簽訂了十年的契約。

看著她將信將疑的目光，他將早已寫好的賣身契遞給她。

“那麼我是誰，又住在哪裡？”她愣愣的發問，嗓音沙啞。她驚訝的伸手撫上自己的喉頭，眼裡的悲傷讓他不忍看下去。

“你叫月牙，是京城最繁華的青樓的老闆娘。”他散盡錢財，許了她一棟可以安生的地方。

他明白，有些事，她不必立刻回憶起。

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他不忍，也不想再看她陷入絕望。

06

她不懂經營，他便教她。她不善交際，他也一點一點帶著她。青樓的姑娘都知曉她與他的故事，從不去打擾他們。待一切步入正軌，他便安心在頂樓雕刻。

“人們說我貪財卑劣，稱我是惡人，卻尊你為聖賢。”一次她見他，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你為何待我與旁人不同，你究竟是誰？”

望著她敏感警戒的眼神，他心中隱隱作痛。

“你且再等等我，我會告訴你一切。”

一切的進展都在計劃之中，最後一件作品也終於要完工了。

就像發誓的那樣，他定會叫那群人付出代價。

07

傳聞木匠頑疾復發奄奄一息的那天，京城發生了一場滔天大火。火焰來勢兇猛，所及之處無人生還。哭喊聲，嘶吼聲，掙扎聲，無一不被火舌嚼爛吞噬。就那座歌舞昇平的青樓，一夕之間變作斷垣殘壁。

大火延續了三天三夜，縱是官家顯貴，亦淪為黃泉枯骨。可並沒有人發現，木匠和那惡人消失不見了。

而當火光衝上雲闕之時，月牙想起了一切。她看著面前奄奄一息的木匠，終於認出來，那是她的愛人。

“你究竟做了什麼？”她哭的不能自已，眼中滿是自責。她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在古籍中讀過，這是失傳已久的禁術，是以生命作為交換的祭祀。她明白，從開始的那一刻，他便再也回不了頭。

他倒在她懷裡，顫抖的抬起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

“別哭。”

蟄伏五年，雕刻萬人相，不惜以命為祭，只為讓曾經的那群人以命償還。這麼多年了，無論他們搬往何處，他都能認出他們可憎的面目。

他想告訴她，做這一切，他從未後悔過。

從他傾心於她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萬丈深淵臨前，他也絕不會後退一步。

他想告訴她，這五年來他有多麼的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喚他的樣子。

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望著她恢復如初的樣貌，溫柔的笑著。

“未來的日子，要堅強的，努力的活下去。”

08

後來的京城被人們重建起來，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只不過當年青樓所在的地方，重開了一座畫舫。

畫舫的老闆娘是一位妙齡女子，不僅長得漂亮，笑起來也如月牙一般好看。

不僅如此，老闆娘還有一手極好的畫技，畫的了浮世百態，巷口尋常。

人們誇她是從天而降的謫仙，她只是和熙的笑著，沒有回話。

溢美之詞，亦或是這江山煙雨，都不及她心底的那個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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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網路侵權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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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雲無心

一個對詩詞歌賦抱有情愫的韓語小白，熱愛萬物，嚮往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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