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遂東 圖/網路

工作後，便開始參加大大小小的酒場了。

剛畢業的那幾年，工資不高，只有二三百元，可當時的物價偏低，再加上生活在農村，不用想著買什麼奢侈之物，又沒有房、車的概念，感覺腰包鼓鼓的，酒場自然不少。

那時，每週工作六天，每天早晨六點就到學校，下午六點才能放學，早晨一節自習、一節正課，上午三節，下午四節，工作任務其實還是比較繁重的，只不過剛走上崗位，根本不知道累。

工作了一天，臨放學的時候，幾個關係好點兒的老師就會不自覺地湊在一起，閒談幾句後，不定會有誰來一句“都有事嗎？今晚喝點兒吧。”往往是一呼百應，酒場立刻就成。時間一久，我們都把這酒場的成功，用一個方言來形容，就是“撮攏”，也不知道我寫的這個詞語對不對，但是大家都是意會的，都很喜歡使用這個詞，覺得用這個詞才能更準確的形容酒場的促成。

放學後的酒場費用，往往是一人負責結賬，第二天根據費用數量和參與人員的多少，平均分攤，我們把這種付酒錢的方式叫“兌牛”（現今流行的叫法應該是“AA”了），還有個更生動的說辭就是“扳倒壺算賬”。起初，我並不太理解它的意思，只知道是平攤喝酒吃飯的費用，跟的酒場多了，漸漸明白原來是喝完酒（把酒壺裡的酒喝完了，就是“扳倒壺”）後一起算賬均攤，這語句真是簡潔明瞭，不得不為我們的方言而歎服。

有時吃過飯後，並不付給飯店、小賣部現金，而是隨手往他們的記賬本上一寫就離開了。每到年關放假或期末離校時，老闆們便拿著簽字的賬單到學校要賬。有時只記了負責結賬者自己的名子，也有酒醉無人結賬老闆只記好撮攏者名子的時候。結賬者由於時間長久記不清因何事吃飯，哪些人參與，就會想到好喝酒的那幾個人，胡亂添上他們的名子，便去找他們攤錢，被添了名子的看到賬單後，掏錢了事。想起來很好笑，更被大傢伙的單純感動著。

當時，學校附近的飯店並不多，只有三兩家，條件非常簡陋，大抵是於臨街房屋前搭建木結構頂棚，棚下放有一二張低矮的方桌和幾把椅凳，桌凳面黑乎乎一層厚重的包漿。棚裡屋子的外牆開一個大窗，窗下砌有灶臺，靠裡的貨架上擺放各類菜餚供選。客人點菜後，老闆（即廚師）用鐵鉤子捅開煤火，片刻霧汽瀰漫，鼓風機嗡嗡吹動，煙塵四起。客源多是鄉政府的工作人員、各村幹部、學校的老師和過往的客商，在農村也可謂是多少有點兒收入的人，僅靠種地為生的農民到飯店喝酒的時候不多，一般捨不得。

我們幾個老師的家住得離學校很近，喜好喝酒，人人又能下個半斤八兩的，自然就是附近飯店的常客。和飯店的老闆本來就相識，來到的次數多了就更熟了。一到飯店裡，老闆就會熱情地說“來了，今天想吃些啥？”“這會兒有了新菜，嚐嚐吧！”“裡面坐，先喝點兒水。”等之類的話，讓人感覺非常親切。

那時候，飯店裡的菜餚價錢都不高，素菜不過二三元，肉食最多不超過十塊。不外是些涼拌藕、油炸或水煮花生米、海米油菜、涼調白菜豆腐乾，好點兒葷菜就是芹菜炒肉絲、辣子雞塊、紅燒肉等。等上了菜，大口大口吃上，大家都會稱讚味道鮮美。那時的菜都是貨真價實，根本沒有假冒偽劣的，也從未聽說過新增劑之類的東西。很多時候就是三個人四個菜，五個人六個菜的樣子。喝的酒都是從附近的小賣部裡隨時拿，三四元一瓶，好點兒的就五六元。開始喝的時候總是說這次不能多喝，要注意身體，喝多了難受，可一旦喝起來就忘乎所以，一次一次往小賣部跑，最後平均每個人均不少於八九兩酒，醉醺醺地邊說著話邊騎著腳踏車回家，歪歪斜斜，居然從沒有摔倒過，白天到到單位後說起昨晚怎麼到家的，大多不記得，說了些什麼話更無法曉得。中午喝酒也是常事，也有喝了酒上課的，越是酒後講課越帶勁兒，很放得開，學生較比平時更為歡喜（如果放到現在，百天喝酒那就是嚴重違犯組織紀律，要受處分的）。

喝得興致高了，有時不免就會多飲幾杯，頭腦哄哄然，暈乎乎，別人要送是無論如何都不讓的，非要自己回去，總感覺自己酒量很大，頭腦清醒得很，讓人送回家太丟面子。有一回，我和學校裡的幾個要好的老師一塊兒喝酒，大家都極興奮，喝得多了，臨離開飯店的時候還記得把掛在椅背的新西服披在身上，決不讓人送，歪歪斜斜的走回家，總感覺那晚的道路極為不平，卻能在該拐彎處自然拐彎，還穿過兩側都是深坑的小橋，可是剛一踏近屋要推門的時候，自己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伏地不動，任家人如何呼喊，口裡只道“沒事！沒事！再倒一點兒！”，身子絲毫動彈不得，最後被人抬到床上。也許是一路提著精神，知道到家心情一鬆，醉意轟然上頭的緣故吧。現在去想，對那時不要命的來喝真是不解，那時卻總是津津而不疲的！

“沒有任何事情不是男人一場酒解決不了的。”喝酒的人常常用這句口頭禪，來為自己愛好喝酒尋找開脫的理由。的確，男人們在一起喝酒是可聯絡情感，增進友誼，也可以新增更多的朋友的。一個酒友常聊他的體會，說一次和同村的幾個人喝，在場的有一位和自己平時有點兒小隔閡，見面基本不打招呼的，而那場酒後的第二天早去上班的時候，那人看見了便遠遠地喊著名字招呼，後來關係一直很好。有時候，二兩酒下肚，平時不願說也不意思說的歉意話，那時倒可以盡情來說，很快就會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慢慢地，學校周邊的飯店多起來，名子一個比一個高大上，動輒酒店、飯莊的，裝修豪華，菜餚品類更加豐富多樣，海鮮早已不足為奇，成為家常菜了。一進店門，滿壁皆是印刷精美的菜餚圖片，任由顧客挑選。就是這樣，吃飯的客人還都在說這個菜味道不行，那個菜炒太老不好吃，總之感覺沒有可口的。我們的工資也在成倍成倍的增長，除了偶有人請客去飯店外，幾個要好者私下裡去吃飯、喝酒的次數反而越來越少，即使要去了，去前也都犯愁沒啥可吃的。

非常懷念過去那吃著普通菜餚，喝著幾元一瓶小酒的日子！

什麼時候才能又有那樣的酒場呢？

【作者簡介】：杜遂東，山東菏澤人，正高階中學語文教師，熱愛文學，喜歡寫作，作品散見於“學習強國”、《牡丹教育》、齊魯壹點、今日頭條等網路平臺和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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