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人說話接地氣

文/張金利

鄉里人說話很隨意，有啥說啥，不加考慮，都是“土”話，非常接地氣。

農業局的領導去鄉里調研，車子開到村頭，內急，到處找廁所。村子裡的廁所都在自家院子裡，在大街上找公共廁所確實很難。看到一大爺走來：“大爺，這附近有洗手間嗎？”

把老大爺問愣了，“洗手間？”停了片刻，“噢，你要洗手？到哪家都能洗，來，來，這裡有壓井，我壓著你洗。”非常客氣！

“大爺，我說的解個小便。”

“哎呀，還洗手間，就說尿泡唄，去，那邊溝裡就行。”多麼乾脆。

到鄉里去，不要說“洋”話，講話要接地氣。

鄉里人說話和做人辦事一樣，厚道、純潔、實在、爽快。

他們說的每句話你去“品”吧！滿口的生香，非常地道，回味無窮，聽著有樸素傳神的味道。每位貌不驚人的老農，都是優秀的語言大師。

到鄉里和村民啦呱，不要扯遠，就聊村裡和地裡的事，那是滔滔不絕，繪聲繪色，想插句話都困難。

五月份我回老家，到本家大爺家串門，大爺看到我親切的不知說啥好，“哎吆！孩來，啥時候來的，快坐板凳子上，我給你到口水喝。晌午在俺這裡吃飯，我鼓搗兩個菜、打瓶酒，咱爺倆弄兩盅。”

大爺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坐下和大爺閒聊起來：“大爺今年麥子還行吧？”“哎呀，你來的路上沒看見？麥穗子都甩齊了，撒土不漏，滿地裡焦黃，快該割了，千把斤沒說裡。”

大爺把“甩”字和“焦黃”並用，把豐收的景象描繪的淋淋盡致，動感、力度。我又問：“大爺，今年種了幾畝麥，夠吃裡不？”“吃不了，現在公家又不要公糧，打下來就送到公社麵粉廠裡，啥時候吃啥時候給磨。”

“大爺，我看你身體還挺好，八十幾了？”“到年倆八，身子骨硬棒子來，從來不給醫院打交道，也沒吃過藥丸子，一頓吃倆饃饃、喝一碗糊塗，走路就是葛啦拜子（膝蓋）有點疼，沒事，這一時半會里還死不了。”

一個“硬棒”要比“挺好”更給力。“吃倆饃饃”要比“能吃飯”更到位。說話多麼爽快、樸實。

“開車來裡唄？走的時候搬袋子蒜，回去分分，自家地裡建裡，也不是啥稀罕物。”大爺的“搬袋子！”要比“拿點”更厚道。

“家裡有蒜，不搬了大爺，謝謝了！謝謝您老人家。”“還謝謝，淨說‘洋話’，一家人說啥外話。”

鄉里人說話就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一個人如果老實、寡言少語，就說：“這人耿拉胡裡，三腳踹不出個屁來。”

對一天時間的言語，早上“清起來”，上午“晌午”，中午“晌午頂上”，下午“過晌午”，傍晚“夜麼黑”，晚上“黑嘍”，深夜“半夜裡”。

形容一個人吝嗇，“你想讓他花兩個，吊門子也沒有。”

我們常說的言多必失，“毀在嘴上，死在腿上。”

一個人看另一個人，根據心理、感情的不同，說法也不同：“盯他一眼，斜他一眼，瞟他一眼，白他一眼，瞪他一眼，挖他一眼”等等。

描繪事、物、形、色等，也都極其準確精彩。黑說“屈黑”、黃“焦黃”、紅“通紅”、亮“鋥亮”、園“剔園”，紫色“紫不啦裡”，吃晚飯“喝湯”、香“噴香”，硬“硬不倔裡”、屋中央“屋當門”，廁所“茅子”，月亮“月姥娘、月涼地”、富“富里流油”、髒“髒不拉肌”。聽著有滋有味、詼諧戲謔。

鄉里說話，不論敘事、傳情、明理、狀物都極其準確精彩，惟妙惟肖，一律“原生態”，讓人敬佩。

我喜歡到鄉里和老農們閒聊，愛聽他們和諧、風趣、土裡冒煙的話語。鄉村語言，也應該整理、歸類，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世代傳承。

每個淳樸的農民，都是語言大師！

2019年7月3日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