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縱橫捭闔

十日的時間很快過去，這些日子，衛莊一直留在後山苦練橫劍三式，而蓋聶每日三餐也是到了時間就送了過去。

這天，剛好是第十日，蓋聶在伙房準備著午飯，想著今日就是師傅考驗小莊之日，不約心中泛起一絲擔憂。

小莊練劍的時候，時間就像算準了一般，他每次送飯過去的時候，小莊都剛好在歇息，饒是蓋聶也分不清衛莊是否真的有在認真練劍。

想到這裡，蓋聶心中莫名多出一絲煩躁，他輕撫過額前一縷掉落下來的髮絲，繼續在伙房忙著。

今天是小莊下山的日子，蓋聶思前想後，去後山深潭裡捉了兩條肥胖的魚兒回來，這時間魚兒正在鍋中燜煮，蓋聶平日裡以素食為主，對於腥葷之食卻是很少接觸，對於這兩條魚兒也就採取了比較容易的清蒸手法。

看了眼伙房外的日頭，時間也差不多了，蓋聶正準備將菜飯一分為二後，往後山送去，忽然，自伙房外襲來一陣勁風，蓋聶是習武之人，一感受到勁風襲來，便知道是有人進了伙房，如今，鬼谷除了他和師父，就只剩下小莊，像這種玩笑般的小把戲，蓋聶自然知道來人是誰，他繼續準備食飯，卻是將原本分為兩份的食飯合二為一，淡然道：“小莊，端一下。”

衛莊對於蓋聶的態度有些氣悶，他在山中刻苦十日，原想一下山能得到師哥的一些關懷，卻不想蓋聶這般淡漠，他眼一眯，朝著正在盛飯的蓋聶走去，，剛走到蓋聶的身旁，就見一盤清蒸的魚兒移到他面前，然後是蓋聶淡然的聲音：“小莊，端一下。”

衛莊本來是想跟蓋聶無理取鬧的，但看到蓋聶遞過來的那盤清蒸魚後，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間散開，原來，師哥還是在乎他的感受的，那盤清蒸的魚兒，就是師哥對他在乎的表現吧！

衛莊今日才從鬼谷子的口中得知，原來，師哥是素食主義，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在師哥面前殺生，而每次他殺生的時候，看到師哥那副想管又不管的樣子，心裡又有一種使壞的潛質在激勵著他，每天必然要殺生一次，每天必然要看到師哥那副想說他又欲言又止的模樣，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好。

蓋聶盛好飯，見衛莊還站在一旁，有些發愣的傻笑，悶悶的咳嗽一聲道：“師父還在前堂等著。”

衛莊回過神，只見蓋聶的身影已經閃出伙房，他二話不說，輕步跟了上去。

這頓飯，師徒三人都吃的很安靜，就連一向愛鬧的衛莊也沒說什麼，而那盤清蒸肥魚，基本上是被衛莊給包了，蓋聶只是輕輕夾了一塊魚肉，或許是第一次做的原因，蓋聶明顯感覺味道不是很對，看到小莊一口又一口的吃著，蓋聶好幾次怪異的看過去。

氣氛雖然有些怪異，但三人還是很愉快的吃完了飯，吃過飯，蓋聶正準備收拾一番，就聽鬼谷子開口道：“聶兒，為師明日要下山一趟。”

對於鬼谷子不定期下山的習慣，蓋聶已經習慣，他只是淡淡的開口問：“師父這次下山多久。”

鬼谷子輕道：“快則一月，慢則半年。”蓋聶沒有在說話，只聽鬼谷子又道：“鬼谷一族，縱橫捭闔，門下每代皆收兩名弟子，一縱一橫，皆是百家之首，一怒則諸侯懼，一安則天下息，為師平生，生在亂世，而你們，更是生在亂世當道的七國之亂，無論未來如何，為師希望你們記得鬼谷的初衷。”

鬼谷子忽然嚴肅的話語，讓蓋聶與衛莊有些措手不及，他們萬沒想到鬼谷子忽然間會這般嚴肅：“聶兒，為師這次下山期間，你與小莊不可離開谷中，另外，小莊的橫劍三式已有成就，為師這次離開後，你們可以相互用縱橫三式切磋。”鬼谷子說完又簡單交代一些事情後，離開了。

衛莊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蓋聶則是默默的將殘局收拾乾淨。

第二日一早，蓋聶便發現鬼谷子已不再谷中，他拿著木劍，在晨曦中舞著，鬼谷門下，縱橫捭闔，一縱一橫，百家之首，一怒諸侯懼，一安天下息…

蓋聶的腦海中閃過鬼谷子的話語，師父到底想傳達什麼意思呢！

就在蓋聶分神中，只見從木廊下忽然跳出一少年，他眼尖利索的從一旁的一堆木劍中隨便撿起一把木劍，就朝著蓋聶的刺去。

蓋聶突覺有殺氣襲來，他想也沒想，連環轉換劍勢，朝著那殺氣逼來的方向擋去，蓋聶木劍橫在胸前，衛莊劍尖直指蓋聶木劍中端，只聽衛莊冷然道：“師哥在想什麼這般入神。”

平時的蓋聶在他出來的那一瞬間便有警覺，這次竟然在他要刺到他的時候才有反應，顯然是進入了什麼忘我的思量間。

蓋聶執起中指，對著衛莊的劍柄一彈，衛莊有些不住的往後一退，兩眼之中有些不可置信的光彩氾濫，只聽蓋聶輕輕道：“小莊，你心中的夢中是什麼？”

夢想，什麼是夢想，夢想是什麼，衛莊心中一顫，殺了那些人，便是他的夢想麼！那年的衛莊還不明白所謂的夢想是什麼！那年的蓋聶也有些迷茫。

只是，時光輪換，命運使然，最後的最後，總有一些夢想在前行的步伐中被打亂。

鬼谷子離開第四日，鬼谷難得的落了一場大雨，午後，衛莊坐在木廊下的石欄上，看著外面的大雨，大雨滂沱，時不時的濺到一旁的衛莊一身，不一會，只見衛莊的全身已經沒有多少幹處。

衛莊一向有些小潔癖，這次竟然似渾然不知，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在想些什麼事情，蓋聶站在窗邊，微微搖頭，轉身從衣櫃中取出一件藏藍色的外衫向著外面走去。

身上忽然有東西罩了下來，衛莊乍然回神，看到身邊的蓋聶負手而立，心中有些暖意：“師哥，三月春雨細如毛針，你我何不瀟灑一回。”

蓋聶尚未明白衛莊何意，只見衛莊掀開他的藏藍色的外衫，隨意扔在木廊下，然後一個縱身，人已站在大雨交加的院子中，衛莊隨手撿起兩柄木劍，將其中一把扔過來道：“師哥，讓師弟看看，縱橫劍法，是不是縱為首，橫為末。”

蓋聶知道衛莊有些氣話，也不計較，只是平靜的握著他扔過來的木劍，從木廊下緩緩走了出去，院中的大雨有些急促，他剛步入，那些大雨像是早就準備好一般，將他洗禮的纖塵不染：“小莊，縱橫劍法，原本就是合縱連橫之意，兩則皆可強，亦皆可弱，不過是看執劍之人，執劍之人若強，無論縱橫，則強，執劍之人若弱，無論縱橫，則弱。”

道理大家都懂，衛莊的起初不過是想激勵蓋聶出劍，卻不想反被說了一通，他冷眸一橫，唇角捲起一抹冷笑：“那麼，師哥是不是那個強者呢！”說話間，他手中的劍已經凌冽橫起，直逼對面蓋聶而去。

蓋聶手掌一翻，木劍依然傳出劍氣，一瞬間，大雨滂沱的院中，兩個少年不相上下使出縱橫三式，啪啪的木劍碰撞聲，在雨水中清晰的傳開，劍勢所過之處，均在雨中斬出一道空隙，兩人所過不下二十招，依然未分勝負，蓋聶雙手輕握木劍檔與胸前，衛莊雙手緊握木劍抵在蓋聶的劍上，只聽蓋聶微道：“小莊，幾日不見，你強了很多。”

蓋聶雖未使出全力，卻也有五六成的樣子，而小莊卻已經能與他打成平手了，他還記得小莊初來鬼谷的那天，在他手下根本過不下三成功力。

衛莊放下木劍，立在雨中：“怎麼，師哥莫不是幾日就倒退了。”

衛莊有些嘲諷的語氣，聽的蓋聶微微一怔，他倒退了嗎？心中問道，不，他沒有，他自然不會倒退，他每日都在練習，從不曾偷懶半分，以他的資質，已是少有的天才，很難想象進步如此之快的衛莊是何等天才。

啪嚓一聲，木劍應聲落入雨水中，衛莊看著蓋聶滿身溼淋淋的轉身而去，沒有說一個字，手中的木劍又一次緊緊握住。

不夠，還不夠，遠遠不夠，他已經使出全力，卻還是在師哥手下只能過二十招的樣子，他深知若是再打下去，他必然要棄械投降，所以，他狠卑鄙的使用了激將法，果然，師哥在這次的打擊中似乎有些失去判斷能力，竟然先逃了。

蓋聶不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會去後山苦練，直到凌晨蓋聶起身之前，這才悄悄回來，就算這樣，他跟他之間，就現在而言，還是差很多，很多。

蓋聶覺得身後有一雙陰鷙的眼睛盯著他，他沒有回頭，而是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院落，回到自己的房間，有些失神的換了件乾淨的衣袍，這才運氣將溼漉漉的頭髮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