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璟如

戊戌冬至的午後，老家小園子西北角的一個瓦礫堆旁的一處景物一一一株水仙在冬陽下盛放著。這一幕，讓我傻愣愣地驚詫了好半天！我壓根兒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你，居然無聲無息地開放著？

愛種水仙，那是三十八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十八歲，穿上了綠色的軍裝，來到了東海前哨的一個只有五點七平方千米的小島。剛到小島，這裡的一切格外感到陌生而又新鮮一一小島上的馬尾松，奇特的灰褐色礁石，晚上的漁火，夜半的濤聲，晨練時看到的海上日出，還有島上能在冬至以後在荒野的松樹澗水旁看到的水仙花。

週末時，跟隨老班長去小島有松樹溪澗走走，偶爾能看到幾簇像大蒜那樣的野草，老班長告訴我，那不是大蒜，是水仙花，是戰士們心目中最喜愛的聖潔之花。她無需精心培植，也無所謂有沒有誰關注她，她都會靜靜地開放自已，能在冬陽下舒展著自已。

老班長還告訴我，水仙花的一生，只在這寒冷的冬季裡發芽，生長，吐蕊。而冬季即將過去時，她又會蛻去全身綠葉深深地藏進這溼潤的泥土中，等到來年冬季的到來。

在部隊的五年裡，每到冬季即將來臨，我都會去到山澗松樹下的陡坡裡，挖幾株即將開放的水仙，清水洗淨泥土後，到海邊揀來自已喜歡的卵蛋石，將水仙花移植到舊了的小飯瓷盆中，蛋白色的水仙花球根，在各色卵蛋石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素雅，蔥綠色的水仙花葉子與綠色的軍裝相同，又顯得格外親切。那時，每個班的窗臺上，辦公室桌上，或營房的花園裡都會見到這可人的水仙花。

水仙先是漸漸地抽出幾桿花穗兒，花杆兒高出綠葉許多，像是自信的少女伸長了脖子舞蹈的姿勢一般，吸引著人的眼球。剛剛出來的花骨朵是鵝黃的，不過幾天她們便一簇簇爭先恐後地開了起來，潔白的花盞裡幾點黃色，散發著陣陣香味，這種香味兒似乎比梅花的清淡了一些，比蘭花的味兒又野了幾許。使整個室內充滿著溫馨，充滿著甜甜的愛意，每當水仙花開，我都會更加惦念起入伍前的女友，這是一種思念中的自我陶醉，久久不去。每當一天訓練結束，就會迫不及待地回到這充滿詩意充滿遐想的營房！

小島的五個春秋，每每都在等待冬季裡水仙的到來，這成了我在部隊裡一種煎熬而又幸福的期盼，用現在網路語言，就是“痛並快樂著”的感覺，雖然那時確實如此豐富的語言詞彙的。然而，今天想來卻能解盡當時的意境的。

退伍後的三十多年裡，一直沒有中斷過待養水仙花的愛好，即便工作或手頭事務繁瑣，都在初冬時節走進花店或花木市場弄一盆水仙回家的。三十多年前，家鄉還沒有花木市場時，都會耐心等待福建漳州養花人來南通賣水仙球。而且總是坐等他用尖刀熟練地刻出球中的花蕊，然後待他清水洗淨膠質後帶回家，靜待各種奇特造型的水仙花開。那種樂趣，也是常人不能享用的。

到了近年，再也看不到我漳州的賣花人啦，更看不到刻出各種造型的水仙盆景。都是買上一盆像播種機播植的整齊刷刷的水仙花盆。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我憐憫之心一一雕刻花球似乎有些殘忍。

每當水仙即將開始退潮（花期將敗），我便剪掉水仙花的葉子，丟到我家院子的西北角的一個固定的地方，或用泥土蓋埋起來，算是善終水仙。

今年的冬天，我有些喜出望外，將這株頑強地生長著的精靈小心翼翼地撥開瓦礫，扒開土，清水洗淨後，找來一把雨花石，植在我那隻大海螺一樣的陶瓷盆裡。這一刻，我彷彿又回到了“雲霧滿山飄，海水繞海礁”東海前哨，又回到了部隊軍營生活，又拾起了我的自信。

呵，村野水仙！

二〇一八年冬至於海港河畔

廷懷窯水仙盆賦

文/李釗子

宋有水仙盆數件存世，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館焉。盆呈橢圓，徑實七寸。足摹雲頭，高超二寸。周壁胎薄，侈口沿傾。釉面勻潤，色如天青。或似冰裂，或無紋片，不一而論也。

今汝州廷懷窯，乃華夏之名窯。所出品之水仙花盆，與古件已無二致，足可亂真矣！

夫東海有蟲，集於蟁睫，為天下極細者也。今或巢於盆底，小大之間，真真戲有一比耶？嗚呼！棲盆觀千韌之壁，視也晴光如洗。斜陽透淺碧之桶，觀也玉質之肌。月輪初盈，細尋娥臉而無紋。北極天寒，時聞冰裂而有聲。

鑿昆石而為池兮，牽雲頭之為足。傾洞庭而為液兮，堆苔卵之為谷。雅蒜幾個，憺幽貞以辭俗？天蔥數根，欲纖穠何

類

竹？白花一片，素妝豈假粉黛？黃蕊耀中，清香何藉蘭麝？

嗟夫！寧要汝瓷一片，不要

家財

萬貫。如此珍稀之品，古或為猧食之器，豈不令人啞然而失笑耶？

夫湘神泣兮，千里萬里而有棲。水仙樂兮，春天冬天而有基。小窗淨淨兮，看葉綠盆青。幽夢沉沉兮，晤娥皇女英。亦不失為天下之一

趣

耶？

亂曰：五嶷聳兮湘水馳，山池秀兮盆口侈。色潤青兮石有紋，祈美草兮終有持。

【註解】

宋有水仙盆數件存世，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館焉。盆呈橢圓，徑實七寸。足摹雲頭，高超二寸。周壁胎薄，侈口沿傾。釉面勻潤，色如天青。或似冰裂，或無紋片，不一而論也。

今汝州廷懷窯，乃華夏之名窯。所出品之水仙花盆，與古件已無二致，足可亂真矣！

［1］侈口：又稱廣口，其形狀一般為口沿外傾。專業術語，多用於陶瓷、金屬器皿。沿：指水仙盆的口沿。

［2］色如天青：汝瓷之釉色，如“雨過天青雲破處”之色。

［3］冰裂、紋片句：係指古傳之水仙盆，釉面或似冰裂之紋，亦或光滑毫無開片。

［4］廷懷窯：汝州李廷懷大師所築汝瓷之窯。

編輯：夢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