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

我記得你！

雜貨鋪老闆：

我也記得你。現在給我滾出去，不準進來！

奧利弗：

哦，不要這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你有個買賣，我們也有個買賣。我們會派人到你的店裡來，然後你也派人到我的店裡去。你覺得如何？

雜貨鋪老闆：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在我把你踢出去之前，趕快滾蛋！

這是電影裡《以牙還牙》的一段對白。

聖雄甘地說：一旦某人的動機遭到懷疑，他的所有行為就抖沾染上了汙點。

對應當下，奧利佛和雜貨店老闆的對話，和微信與抖音之間的恩怨，是不是異曲同工？

但不同的是，微信不能出言粗魯！

就像喬治·奧威爾在《一九八四》裡寫的那樣：

名聲的力量樓梯平臺處，電梯豎井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著巨大面孔的海報。這副面孔刻畫得如此生動逼真，眼睛彷彿會隨著你的移動而一直盯著你看。海報下面寫著一行字：老大哥正在注視著你。

10億使用者都像“老大哥”一樣盯著微信，哪怕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可能引發“蝴蝶效應”。

1月22日，有網友發現，微信不再支援抖音新使用者“一鍵註冊”授權登入。一時間，甚囂塵上，抖音直喊冤叫屈。

微信與抖音或者今日頭條之間的商戰，進一步升級。

可以預見的是，2019年短影片這場戰爭一觸即發，同時混戰的還有社交戰爭。戰場上，拿著武器和盾牌的，將恐怕不僅僅是微信、位元組跳動……

一。 微信算“公地”嗎？

1月31日犀利君的朋友圈有一場這樣的隔空對話：

1月31日上午10：32騰訊公關總監張軍先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緊接著10：56，位元組跳動公關總監楊繼斌也發了一條朋友圈，於是

“公地悲劇”

進入討論範圍。

“公地悲劇”，是英國教授、生態學家

加勒特.哈丁

在1968年發表的一篇論文。什麼是“公地悲劇”？根據百科，一個通俗易懂的解釋是：

在公共草地上，每增加一隻羊會有兩種結果：一是獲得增加一隻羊的收入；二是加重草地的負擔，並有可能使草地過度放牧。

經過思考，牧羊者決定不顧草地的承受能力而增加羊群數量。看到有利可圖，許多牧羊者也紛紛加入這一行列。

由於羊群的進入不受限制，所以牧場被過度使用，草地狀況迅速惡化，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那麼問題來了，微信算是一種“公地”嗎？

張小龍說，微信是一個生活方式，是一個工具。

微信這個工具，有超過10億人免費使用，而中國的總人口不過在13。9億（2017年資料）。可見，微信即使是個工具，也是一個具有“類公地”屬性的工具。微信，按一定的規則運轉，類似一個生態系統，是個平臺，也具備“類公地”屬性的特徵。

之所以說“類公地”屬性，因為微信還是一家商業公司的重要部分，在商還是要言商，這也是一家商業公司的本分，騰訊在資本市場的走勢如何，其中一點是要看微信的發展狀況。所以，微信這個系統，是走在商業和公共屬性的平衡木上，平衡利益的同時，給予生態系統內的使用者和參與共建的各方以最大的自由度。

不過，在哈丁看來，生態系統的承載能力是有限的。“我認識到，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留給所有能夠繁衍出來的生命體，而拒絕削減任何生命的過剩群體數量，並不是一心向善的表現，而是殘忍的行為。”

就像當年馬化騰宣佈騰訊開放時說的那樣：開放是一種能力。既然是能力，就有邊界。在生態系統內，各開發者和共建方擁有自由的同時，必須懂得“守規”，這是生態系統和平臺的底線。

具有“類公地屬性”的微信，必須為自己的承載能力負責，封禁抖音，可以看作是微信避免“公地悲劇”的行為之一。

“拋去幻想，未來絕對不會是烏托邦的（也是極權的）狀態：一個巨型無所不在的、絕對開放的平臺之上和諧執行著無數安於現狀、垂直有限的參與者，為社會和公眾提供全部需求。如果這一情形是可能或現實的，那他要不是絕對控制可怕的，要不是充斥著無數顛覆陰謀的，或兩者兼而有之。”

國家廣告研究院研究員馬旗戟說。

二。 弈棋要有規矩

哈丁說，在所有資源均有有限的世界中，只要公共環境中存在一位非天使，那麼整個環境就會遭到破壞。

對於微信不再支援抖音新使用者“一鍵註冊”授權登入，騰訊表示 “出於使用者資訊隱私保護目的”。有業內人士推測，具體原因是微信認為位元組跳動未按規定挪用了微信使用者關係鏈，據《微信開放平臺開發者服務協議》2。7。2 條規定：

未經騰訊同意，不得透過本服務收集、儲存、抓取、獲得或要求使用者提供包括但不限於微信或其服務平臺的資訊內容、使用者資料等騰

訊認為屬於敏感資訊範疇的資料（包括但不限於微信帳號、微信密碼、QQ 號碼、QQ 密碼、使用者關係鏈、好友列表資料、銀行賬號和密碼等）

，也不得將所合法獲得的前述資料自行或提供給其使用者、客戶用於建立、補充或維護自身關係鏈。

不過，抖音直接在官方宣告中否認：除非微信主動提供，沒有任何一個第三方應用可以透過微信賬戶登入的方式，獲取微信關係鏈。

在這次直接衝突之前，抖音已無法在微信朋友圈分享。如此一前一後的連串動作，騰訊用一句“保護使用者資訊隱私”，恐怕難以讓外界信服。

真相是什麼？

知乎使用者

「不二」

說，在沒有繫結任何賬號的情況下，抖音向他推薦了許多微信好友。

微博加 V 使用者

「營養師 - 果林」

表示在用抖音賬號登入多閃後，發現多閃推薦過來的很多好友都是微信好友，而她並沒有在抖音繫結過微信賬號。

對此，有這樣一條資訊鏈的推測：

今日頭條對微信瀏覽器的 Cookie 進行了調整並將其回傳到了頭條的伺服器，這種行為可能獲取到微信好友資訊。透過這種方式，今日頭條可以識別二度人脈關係，即“朋友的朋友”。

不同尋常的細節是，頭條將微信瀏覽器內的 Cookie 生命週期延長到了10年長度，而業內通常是幾天時間。

如此，知乎使用者「不二」在抖音被推薦很多微信好友，微博加 V 使用者「營養師 - 果林」用抖音登陸多閃之後，被推薦的很多好友也是微信好友。

“從目前披露的資訊來看，抖音和微信關於好友關係獲取的爭議核心在於Cookie 這個記錄了使用者資料的技術元素。

Cookie 的確是使用者隱私的重要風險來源，因此在GDPR等資料法規中都做了規定。”

賓夕法尼亞大學新聞學博士候選人、微信公眾號新聞實驗工作室創始人方可成說。

方可成認為，如今，當我們在首次訪問絕大多數英文網站時，網站都會顯著跳出關於該網站Cookie 政策的提示，提醒人們它在獲取資料，如果想知道獲取了哪些資料、這些資料如何使用，也可以點選提示中的連結詳細瞭解。

但在中國的網站和app中，主動披露Cookie 政策還沒有成為常態。像今日頭條這樣將Cookie 週期設為10年的做法應該得到更多的披露和監督。

實際上，早在2018年7月，抖音上線“抖音好友”的小程式時，引導使用者登入後分享到其他使用者群，找到其他在抖音的微信好友。上線當天，就被微信以“涉嫌違反使用者資料使用規範”封禁，至今沒有動靜。

顯然，在微信的這個公共環境中，抖音已經成為那位“非天使”了。

如今的抖音也已經不是一個小毛頭了。

根據今年1月抖音總裁張楠公佈的資料，2019年1月初，抖音在國內日活2.5億，月活突破5億。而在3個月前，抖音的這兩個數字還分別是否2億和4億。抖音作為一個超級app，也已經成為一種生態體系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微信縱容抖音間接獲取微信關係鏈的行為，無異於一種“自殺式”行為。

“對一個平臺而言，可怕的不是開放性，而是利用平臺開放性而生長的新的平臺的取代，換言之，

平臺如何避免被一個自己餵養長大的平臺所反噬所摧毀？在當前的制度和法律體系下，這個問題是無解的。”

國家廣告研究院研究員馬旗戟說。

托馬斯.赫胥黎說，世界像一張棋盤，棋子代表大千世界的種種現象，弈棋規矩就是我們所謂的自然法則。棋局另一邊的對手則隱藏在黑暗之中，從未現身。

微信，不知道另一邊的對手是怎樣的，就像當年張小龍慶幸那晚沒去打球而是給pony發了一封郵件，才誕生了微信一樣。但是，在微信的棋盤上，弈棋規矩，還是微信說了算，這是關係到生死的底線。

三。 尋求道德方案

現在用微信賬號登入抖音時，頁面會跳出這樣一行字：

因微信登入服務出現問題，僅使用微信登入過抖音的使用者能繼續登入，正在聯絡微信解決中，建議你用手機號登入。

最終能否與微信聯絡解決好，這裡先放一個問號。

哈丁說，公地悲劇，沒有真實存在的技術解決方案，只能在道德和行為領域尋找答案。

對微信和抖音而言，這中間最大的問題，也許是價值觀的問題，需要尋求道德解決方案。

從一個產品發展的階段和脾性來看，

微信善良，抖音聰明。

這背後是不同的人，

微信的背後是會把科恩的《In My Secret Life》 放在微信改版首屏音樂的張小龍，抖音背後是精於分發效率、提倡人工智慧的張一鳴。

2019年，張小龍反覆說的一句話是：善良比聰明更重要。

這句話最初出自亞馬遜創始人貝索斯的演講，是當年外公教訓貝索斯的一句話。貝索斯外公說，

聰明是一種天賦，善良是一種選擇。天賦得來容易，以為與生俱來；而選擇則頗為不易，如果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天賦所誘惑，這可能損害到你做出的選擇。

善良，某種意義上透露著一種價值觀和行為底線；聰明，則需要警惕“聰明反被聰明誤”。

達爾文在《物種起源》中說：“

從自然界的戰爭，從飢餓與死亡中，發展出一代又一代的高等動物，這是我們能想到的關於生存鬥爭的最崇高目標。”

從微信和抖音之間開始，如何避免某種意義上的“公地悲劇”，中國的網際網路界將發生怎樣的戰爭，發展出怎樣的“高等動物”，這些問題的答案，恐怕將伴隨2019年以及接下來的幾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