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銀兩不足怎麼辦

八十年代武俠小說還是一種超前的新鮮文體，然而到了今天，此類小說中各式各樣的“套路”已經被作者用盡，以至於，此類文體被新興的網路小說取代了。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武俠史中那些令人遐想的“潛規則”。

武俠小說中，“屌絲逆襲”的情節爛大街，連讀者都已產生視覺疲勞。除此之外，武俠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大多擁有悲慘的童年境遇。例如：神鵰大俠楊過、連城大俠狄雲等。受這種風氣的影響，早年的武俠小說恰似“比慘大會”，主角的身世可謂一個比一個慘。

這些完成了逆襲的一代“慘”俠似乎都在向我們詮釋著一個道理，只要心中有俠之信念，有理想有追求，再加上一些天賦或奇遇。即便是連字都認不全的傻小子，也能在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成為令人仰視的大俠。

然而，若這一切都建立在現實的基礎上，大俠的生活真的瀟灑自如嗎？他們難道不會有什麼物質上的需求嗎？

且從武俠小說中尋找端倪，細心的讀者一定會發現傳統武俠小說裡有這樣的“慣例”。經濟實力越雄厚的幫派，門下的高手數量越多。

就拿《笑傲江湖》來舉例，整部書實力最強大的組織是哪一個？無疑是江湖中人口中的魔教——日月神教。現任教主東方不敗，靠一部不完整的《葵花寶典》，站上了天下第一的高位。被架空並軟禁的前任教主任我行，亦是人人聞之色變的狠角色，以一手吸星大法縱橫天下。

除了這兩位頂尖高手之外，向問天、任盈盈、十大長老、諸多堂主，每個魔教角色擺在江湖上，都是獨當一面的好手。即便是被東方不敗派去看管囚犯的教眾“梅莊四友”，也各自擁有一套令人側目的奇門絕學。說句題外話，要不是風二中兄弟與梅莊四友比拼的不是劍術而是內功，恐怕令狐少俠的升級打怪之路便要被扼殺於梅莊了。

令人深思的是，日月神教為何有這麼多硬茬子呢？

通讀《笑傲江湖》的讀者一定會對這個問題不屑一顧，還不是靠“三尸腦神丹”這玩意的操縱，就像靈鷲宮天山童姥以生死符脅迫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一樣。但是，有這樣認知的朋友未免有些疏漏，不論是“三尸腦神丹”還是“生死符”，這玩意終究只能算作是“投名狀”，表示自己決計不會背叛神教、背叛靈鷲宮。

那些高手之所以揹負這投名狀，最關鍵的一點是魔教能給他們帶來諸多好處。

加入日月神教的福利著實不錯，既有武功秘籍，還有權力和利益。雖然《天龍八部》裡並未提到靈鷲宮給各黑道什麼好處，但也正是因為缺乏利益關係，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對靈鷲宮的歸屬感遠不及魔教教眾對日月神教。秘籍、權力都是可以轉化為利益的，所以歸根結底日月神教依靠的核心，依舊是金錢。

說到這，可能有朋友會問了：日月神教並不從事農業生產，也沒聽說這些魔教子弟搞畜牧業和商業，他們哪裡賺來的這麼多錢？

答案很簡單，日月神教的所作所為，就和早年的“黑社會”差不多。小流氓打家劫舍、收保護費甚至殺人越貨，都要向日月神教繳納提成。而日月神教本身，亦涉及諸多偏門生意。有句玩笑話說，賺錢的門道都寫在刑法裡，在法律不甚健全的武俠世界，這種無本生意簡直是來錢最快的。

魔教之所以為魔教，就是因為平日裡幹多了傷天害理的事，撈足了喪良心的錢，所以才會落得罵名。魔教教主有了這筆錢之後，自然就能透過購買秘籍、丹藥、武器、發放利益、賦予權力吸引越來越多的魔道分子入夥，像滾雪球一樣壯大己身。相比之下，名門正派賺錢的途徑就比較少了。

即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門正派，他們的實力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高深。就拿五嶽劍派裡佔篇幅最多的華山派來看，門人的經濟來源是什麼呢？

佔地收租。

岳家手裡掐著很多張華山周邊良田的地契，每年佃戶都要上繳一定量的錢糧。除此之外，華山派便沒什麼經濟收入了。正因為華山派的收入有限，嶽先生的經濟條件和一個地主差不多，所以華山子弟過的生活頗為寒酸。

且看林平之剛剛見到華山門人時這些正派子弟的打扮：“只見本來伏在桌上打瞌睡的兩人已站了起來，另有五人從茶館內堂走出來，有個是腳伕打扮，有個手拿算盤，是個做買賣的模樣，更有個肩頭蹲著頭小猴兒，似是耍猴兒戲的……”

或許有人會說，華山弟子之所以打扮成販夫走卒，是為了偽裝。那麼，我們不妨再來看看華山逃難時跟林平之拜訪金刀王家時的場面，當時華山門人的表現頗為露怯，足見華山的經濟實力還不如一個地方土豪建立的三流門派。

華山掌門大弟子所用的佩劍，放到當鋪裡只賣了三兩銀子，摺合人民幣幾百塊，根本不是什麼神兵利器。門派沒有什麼錢，所以平日裡令狐沖他們吃的也相當寒磣，估計是以吃素為主的，嘴饞了就去後山打些野兔什麼的打打牙祭。

全書中，華山也拿不出“黑玉斷續膏”這個等級的丹藥，除了掌門之外門人弟子受了傷充其量用金瘡藥治療一下。至於那些增進功力的丹藥，華山弟子多半是見所未見的。正所謂窮文富武，習武是一件相當花錢的事。

且不說要服用丹藥強身健體，平日裡蛋白質的補充也是個大開銷。華山弟子常年吃得樸素，練起功來自然乏力，所以從掌門到弟子武功低下也就不足為奇了。瞧瞧人家勝觀峰嵩山派，地大物博，財大氣粗，弟子的水平碾壓華山一個等級，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所以，令狐沖被掌門開除，對於他的發展而言是天大的好事。行走江湖的令狐沖，邂逅了流浪在外的魔教富二代任盈盈，從此腰桿也硬了，每天大魚大肉滋補身體，仙丹當花生米吃，練起獨孤九劍來進步飛快。

由此可見，即便在武俠小說裡，想要獲得凌駕眾人之上的武力值，錢財亦是不可或缺的。能像郭靖、楊過、狄雲一樣成為武林第一人的窮小子，整套小說裡又出了幾個？與他們一樣窮困卻沒有機遇的普通人，還不是成了路人甲乙丙丁？

聊了半天，我們始終沒有脫離小說的範疇。

那麼，在真實的歷史上，學習功夫是否需要錢財來支撐呢？

答案是一定的。

還是那句話，窮文富武，放之四海而皆準。

武周時期，女皇帝武則天開設了武舉考試。這項考試與科舉對標，是專門用來選拔武官的。到了清朝，武舉也被改成武科，但考試的內容依舊大同小異。根據每個朝代對文官武將的重視程度不同，武舉的含金量也在浮動。

總體而言，能夠在武舉考試中憑藉真本事脫穎而出的考生，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角色。透過查閱文獻，我們能夠得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結論。超過九成的武舉人甚至是武狀元，他們的祖輩都是江南人士，或是山西。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這不難理解，想要學得一身精妙的武功，除了要花大價錢聘請一位靠譜的老師之外，還得準備充足的財富應對開銷。

商人與我國古代無數的發展，是相當密切的。以山西的商人為例，晉商做生意時，往往需要兩地或多地週轉，向千里之外輸送貨物。在法治不健全且沒有公路攝像頭的古代，商人們經常會遭遇各種意外。哪個山頭的山大王缺錢了，這些商人便成了宰割的目標。

所以，晉商向來重視武林中人，他們往往會斥巨資培養練家子保駕護航。當然，聘請來的外人，使用起來遠不如自己人放心。所以很多晉商本身就是習練武功的江湖中人，他們的子弟亦是自幼接受培養的武林俊杰。這一點，倒是和小說中的描述差不多。

嘉靖三十三年，日本倭寇進犯中原，為了抵禦倭寇入侵，山西和陝西的商會挑選了五百名商兵，協助官兵剷除倭寇。隆慶年間，倭寇流竄到江蘇一帶，又是出身山西陝西的商兵“協力御之”。雖然這些商兵不是接受過軍事訓練計程車兵，但他們大多武功高超對付倭寇遊刃有餘。

所以說，我們雖然很少見到小說裡的主人公為金錢勞心，但這只是作者隱去了練家子們金錢的來路。想要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武林高手，空有一身理想是遠遠不足的，必須得以財富來保駕護航。

正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大俠們動輒在酒肆裡十斤肥牛十斤美酒地享受人生，如果賺不來足夠的銀子，難不成他們要喝西北風嗎？

參考資料：

【《笑傲江湖》、《歷代武舉人考》、《嘉靖年間的倭寇之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