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毒銀針哪裡有賣

說起古代的冤案來，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地想起兩個女性，那就是竇娥和小白菜了。

可是，竇娥只是劇作家虛構出來了人物形象，就算再冤也不過是創作出來的。而小白菜則不同，當時，甚至，連慈禧太后也聽說了她的冤屈。這樁看似普通的案件一波三折，捲入此案的官員更是多達十幾位。後人說起晚清奇案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將小白菜案列為首位，可見，此案的影響力之大。

那麼，此案的來龍去脈究竟是什麼呢？小白菜又真的有那麼冤屈嗎？若要說清楚此案，還要從涉案的主要人員楊乃武和小白菜說起。

楊乃武出生於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是浙江省餘杭鎮人。他的父母以養蠶為生，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可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在當時的社會狀況下，楊乃武如果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要堅定不移地走科舉這條路。楊乃武非常懂事，他自幼勤奮好學，二十多歲就中了秀才。父母看他聰慧，於是更加地支援他走“學而優則仕”的道路。在三十三歲的時候，楊乃武不負眾望，成功地考中了舉人。從此，他就有了人人豔羨的功名。

而小白菜姓畢名阿姑，出生於咸豐六年（1856）年，比楊乃武小十五歲。小白菜從八歲開始就跟隨改嫁的母親來到了餘杭鎮，和楊乃武做了鄰居。同樣相鄰的，還有一個名叫葛品連的豆腐店夥計。在小白菜十六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做主將她嫁給了葛品連。在古代社會，女子出嫁之後一般都從父姓，因此，小白菜也被稱作為葛畢氏。

小白菜出嫁之後不久，楊乃武恰好準備新建三件新房。由於和葛品連家住的近，楊乃武就讓葛品連的繼父沈體仁幫忙督工。三間房子造好後，葛品連想要住的寬敞點，於是，便打算租住這三間房子中的一間。楊乃武感覺可以，就把一間新房以每月八百文的租金租給了葛品連家。這樣一來，楊乃武和小白菜就住到了一幢樓中。

白天，葛品連去豆腐店幫工時，無所事事的小白菜經常去楊乃武家閒坐。楊乃武文化水平很高，見到目不識丁的小白菜就下意識地教她讀書寫字。當時，楊乃武的妻子大楊詹氏還健在，兩人的來往還沒有引起街坊鄰居的流言蜚語。不料，大楊詹氏在同治十一年（1872年）九月的時候在難產中去世，整座樓有時候就只剩了楊、白二人。小白菜毫無心機，根本沒想那麼多，繼續像之前那樣跟楊乃武來往。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畢竟，很難擺脫嫌疑。慢慢地，很多人都捕風捉影地造謠說兩人有姦情，甚至，還陰陽怪氣地說什麼“羊吃白菜”。楊乃武聽了之後非常生氣，但又不好直接趕小白菜走。為了杜絕閒言碎語，他決定將每月的房租提高二百文，以此想讓葛品連夫婦搬出去。果然，小白菜和葛品連家境一般，根本無法接受如此高的房價。於是，他們就搬出了楊乃武的房子，重新找了一個地方居住。

同治十二年（1873年）的十月九日，葛品連在豆腐店幹活的時候突然感覺身體有些難受，於是，就提前回到了家中。剛開始，葛品連還以為只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歇歇就會好的。不料，回到家中後葛品連的病情愈發嚴重，甚至，開始不斷地嘔吐。這時，葛品連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感覺自己可能患了“流火病”。於是，他趕忙讓小白菜去買藥。

看著丈夫痛苦的樣子，小白菜馬上買來了治療流火病所用的東洋參和桂圓，並細心地服侍丈夫吃藥。不料，葛品連吃了之後沒有絲毫的好轉。隨著病情的加重，當天下午，他便一命嗚呼了。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突然沒有性命，葛品連的家人在悲痛之餘，也不由地對葛品連的死因心生懷疑。而且，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在第二天，葛品連屍體的嘴巴和鼻子中突然流出了很多血水。

葛家人思前想後，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弄清葛品連究竟是因何而死。於是，他們把此事交託給了地保王林，讓王林幫忙寫呈詞上報知縣，然後請求派人來驗屍。餘杭縣的知縣名叫劉錫彤，當時已經臨近古稀之年了。他接到呈詞後本想馬上與仵作沈祥和門丁沈彩泉一塊去驗屍，可恰逢生員陳竹山前來診病。於是，劉錫彤一邊和陳竹山討論自己的病情，一邊說起了葛品連案件。

同年老體弱的劉錫彤不同，陳竹山經常在餘杭縣四處奔走遊玩，對於葛品連妻子小白菜和楊乃武的風言風語很是熟悉。此時聽到知縣提起此案，當即把道聽途說來的謠言現學現賣，添油加醋地給知縣說了一遍。劉知縣和他身旁的沈祥和沈彩泉聽陳珠山說的繪聲繪色，心中不由地信了幾分。如此一來，劉知縣等人對葛品連就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陳竹山診完病後，劉錫彤就帶著沈祥和沈彩泉一起去驗屍。沈祥見屍體的嘴巴和鼻子都有血水流出，而且身上還起了很多泡，也認為葛品連是中毒而死。但是，當他用銀針刺向屍體的喉嚨後，卻發現銀針呈無法擦掉的青黑色。這時，沈祥陷入了疑惑之中。因為如果是砒霜中毒，那麼應該呈黑色。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明白之前，沈祥只是向知縣劉錫彤報告說死者是中毒而死，但是，並沒有說是中了什麼毒。

感到不解的沈彩泉向沈祥詢問，想要知道死者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沈祥猜測說可能是煙土中毒。但是，聽說小白菜、楊乃武之間有姦情的沈彩泉認定葛品連是死於他人投毒，所以，肯定不可能是煙土中毒。因為，煙土中毒的人大多都是自殺，這與眾人所說小白菜暗中勾搭楊乃武然後毒殺親夫的傳言不符。於是，兩人因是砒霜還是煙土而爭執了起來。

按照慣例，驗屍用的銀針應該用皂角水洗上好幾次。但是，沈祥和沈彩泉爭論不休，反而把這件最重要的事情拋在了腦後。

聽到兩人爭執的劉知縣表示支援沈彩泉，於是，命衙役火速將小白菜押來問罪。小白菜還沒從丈夫暴死的陰影中走出，就突然被幾個衙役拘走了。劉知縣看到小白菜後，義正詞嚴地向她問道：“你毒殺親夫所用的毒是哪裡來的？”小白菜一頭霧水地說道：“不知道。”可是，昏聵的劉知縣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已經認定此案是小白菜通姦謀殺親夫案，因此對小白菜的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這只是小白菜企圖矇混過關罷了。為了快速結案，劉知縣下令對小白菜用重刑。案情尚未明朗，而且小白菜還是一介女流，但劉知縣還是殘忍地命衙役將燒紅的鐵絲刺向小白菜的肌膚，還用滾燙的熱水折磨小白菜。這樣的酷刑，就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也很難忍受，何況是柔弱的小白菜。就這樣，奄奄一息的小白菜被屈打成招，被迫謊稱砒霜是楊乃武初五的那天交給自己的。

小白菜“招供”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凌晨了。但是，破案心切的劉知縣得到供述後欣喜若狂。他不顧時辰，馬上命手下去抓捕楊乃武。楊乃武在熟睡中被一群陌生人強行帶到縣衙，已經是窩了一肚子火。來到堂上，劉知縣又大聲呵斥他與小白菜通姦，更加令楊乃武怒不可遏。他家境尚可，又是當地遠近聞名的舉人，何曾受到過如此對待。楊乃武知道不能對舉人用刑，於是，有恃無恐地當堂頂撞劉知縣，對其的指認一概不認。

當聽到劉知縣說自己是初五給小白菜砒霜時，楊乃武更是冷笑不止。他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初五的時候明明在南鄉，這是家人都知道的事實。劉知縣見楊乃武拒不認罪，想要像對待小白菜一樣對楊乃武嚴刑逼供。但是，按照朝廷的規定，是不能對舉人用刑的。於是，劉知縣將此案呈遞給杭州知府，想要革除楊乃武的舉人身份。但是，在呈遞卷宗的時候，劉知縣故意沒有將楊乃武初五在南鄉的辯解寫上。劉知縣此舉，正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以此來實現自己快速結案的目的。

舉人名為天子門生，杭州知府不敢怠慢，又向朝廷報告了這一狀況。可能是劉知縣所寫的卷宗迷惑性太強，連同治皇帝也信了七八分。最終，同治皇帝對革除楊乃武舉人功名一事表示同意。就這樣，楊乃武被動了大刑。在劉知縣的刑罰之下，楊乃武被折磨地死去活來。為了擺脫刑罰，楊乃武編造了自己購買砒霜的過程，謊稱自己是從開藥店的錢寶生處買來的。劉乃武如此編造，一方面是不想再受罪了，一方面也是將求生的希望寄託到了錢寶生身上。可惜的是，楊乃武還是低估了劉知縣的無賴程度。

劉知縣聽了錢寶生這個名字之後點點頭，事情正在按他的計劃計劃發展。但是，這個錢寶生又怎會輕易承認此舉呢？

錢寶生被抓來之後，一臉茫然地說自己不叫錢寶生，自己明明叫錢鹿鳴。而且，自己從來沒有賣砒霜給楊乃武。劉知縣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然後對錢鹿鳴說，只要承認了此事，這件事情就算了解了。犯罪的是楊乃武和小白菜兩人，根本不關別人的事。為了使錢鹿鳴放心，劉知縣還親自寫了保證書。錢鹿鳴雖然感覺事情不對，但為了少受牽連，也只好按劉知縣所說的去做。劉知縣拿到錢鹿鳴的供詞之後長出了一口氣，因為他終於可以將此案瞭解了。鐵證如山，小白菜被判了凌遲，楊乃武被判了斬立決。

判決已經上報給了浙江按察使，核實無誤就可以行刑了。即便是判決已出，楊乃武也沒有放棄過求生。他在獄中寫了不少申訴材料，然後，讓自己的家人拿著去杭州的各個衙門喊冤。可是，劉知縣早已將此案吹噓成了鐵證如山，楊家人的努力沒有絲毫的回報。楊乃武的姐姐葉楊氏相信自己弟弟是被冤枉的，他堅持申訴，杭州不行，他就令人去北京。

去北京喊冤雖然成功地使此案複審，但浙江巡撫和杭州知府仍然維持原來的判決。維持原判的訊息傳來，楊家人如五雷轟頂。長期告狀已經掏空了家底，現在就是想要再告狀也沒有了盤纏。這時，江南的富商胡雪巖給楊家人帶來了希望。胡雪巖經常聽說楊家人告狀的事，併為葉楊氏的執著而感動。為了幫助楊家人，也為了照顧自己的同鄉，他表示可以對楊家人進行資助，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楊乃武放棄掉。

同治十三年（1874年），楊家人再次進京，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的社會關係，終於將此案呈遞到了同治皇帝手中。同治皇帝感覺到了此案的棘手，於是，重新委派了官員進行審查。但是，沒過多久同治皇帝就駕崩了，所以，此案就被暫且擱置了下來。暫且擱置雖然讓楊乃武兩人繼續忍受冤屈，但是，在無形之中也擴大了此案的社會影響力。出身浙江的京官們聽說了這個案件後，紛紛上書請求詳查此案。

最後，這件事情甚至傳到了慈禧、慈安兩大皇太后的耳中。在朝野上下的壓力下，刑部決定將此案的人證物證全部帶到京城，然後，重新審案。

這時，主要人證錢鹿鳴已經去世了，這給案件重審造成了很大的難度。但是，假的畢竟真不了。隨著對涉案人員的審問，刑部官員發現的疑點越來越多。比如，餘杭知縣劉錫彤呈遞上來的驗屍結果有幾處都有漏洞。而且，楊乃武和小白菜的供述也有出入等等。

經過討論，刑部官員認為，只有從葛品連的屍體入手，才能徹底弄清真相。

光緒二年（1877年）十二月九日，刑部官員在京城海會寺當眾開館驗屍。眾目睽睽之下，仵作對葛品連的遺骸進行了仔細的查驗，得出了葛品連因病而死的結論。結論一出，在場的劉錫彤以及原驗仵作沈祥面如死灰。在京官面前，劉錫彤等人再也無法弄虛作假。劉錫彤坦白了自己嚴刑逼供的事實，沈彩泉也坦白了強行誣陷的罪行。

這時，原來的仵作沈祥說出了自己當時沒有用皂角水多次清洗試毒銀針，承認了自己的工作失誤。

案件既已明瞭，自然是該釋放的釋放，該懲罰得懲罰。

清廷為了正人心，決定對劉錫彤等人從嚴處置。最終，劉錫彤被髮配黑龍江，沈祥被打了八十大板然後入獄兩年，沈彩泉被流放兩千裡。至於那些斷錯案的官員們，則被朝廷以翫忽職守為由一一革職。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場牽動無數人心得案件終於大白於天下。此時，距離葛品連死時已經快有四年了。兩個清清白白的百姓被無緣無故關了四年，這下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出獄之後的楊乃武回到家鄉跟著家人養蠶，到後來甚至還發了大財。但是，小白菜就沒有這麼好運了。此案鬧得沸沸揚揚，她回家之後經常受到婆婆的刁難。無奈之下，小白菜決定出家為尼，永遠地遠離世俗，此後，她就永遠地伴隨青燈古佛了。1930年，小白菜與世長辭，走完了她這冤屈無比的一生。

參考資料：

【《清末四大奇案》、《楊乃武與小白菜案真情批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