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食鹽成為帝國統治的壟斷工具，與士紳階層成為社會追求的主要目標，其實兩者並沒有直接聯絡。但是由於食鹽是國家財政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商人能夠大量販賣，並獲取資本的主要行業。所以在帝國統治時期，食鹽對於政府官僚和商人的地位以及重要性不言而喻。

同時也是諸多行業當中，食鹽最明顯的能夠幫助商人成為士紳階層的工具，而士紳階層則是官僚商人與地主的結合。所以不僅是食鹽販賣商人，包括其他商人也希望躋身士紳階層，進而獲得更多的社會權利。本文只是以食鹽作為帝國壟斷的工具為切入點，以商人晉升成為士紳階層的基本過程去闡述食鹽與商人成為士紳階層和士紳階層被整個社會所追求的基本邏輯。在封建帝國複雜的統治體系當中這只是一個縮影。

食鹽對帝國統治的重要性

食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帝國政府的統治工具。由於食鹽的特有屬性，每一個人的生存都必須依靠這一物質，所以對食鹽的管控也是整個封建帝國史上最為重要的稅收來源。每一個封建帝國都會對境內的鹽業進行壟斷，這也是官僚組織控制高層金融的基本手段。

其實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各個國家爭奪的物資和資源就包括食鹽。各個霸主國家都有自己的食鹽礦場，能夠保證食鹽的供給。到了漢代，朝廷就明確的試圖要壟斷食鹽市場，這種絕對的大眾消費品也是大眾必需品一旦進行徵稅，其覆蓋範圍就包括全體民眾。這對哪一個政府而言都是巨大的稅收來源，也是僅次於糧食的徵收物件。

但官府無法完全控制，所以與商人聯合

不論是什麼時期的封建帝國，其自身的官僚體系都不可能覆蓋到每一個販賣食鹽的地點。因此政府經常與某些商人進行合作，商人在政府處完成政府的基本指標，獲得售賣和運輸食鹽的資格。而官府則在之中收取商人的鉅額利益。唐朝時期兩淮的鹽田已經完全落入朝廷的控制之中。唐朝的專門官員經過專門的培訓負責監督食鹽的生產儲存運輸和財務會計。

當然，從最高統治者的眼中看來這樣的官員管理食鹽其實存在兩個弊端。

第一，就是食鹽的管理運輸造就了一批仗著自己有專業管理食鹽運輸水平的人，夥同其同僚不服從中央管制，透過自己的這一專業水平，為自己謀取暴利剋扣地方。

第二，政府最主要的稅收雖然是糧食，但是食鹽對於帝國的稅收佔比越來越重要，也成為中央政府無力管理的，又為地方官員提供了一個獨立於中央財政之外的收入來源。

食鹽並不比糧食，國家很難進行直接有效的管理，所以唐朝軍事割據的勢力，奠定經濟基礎的並不是糧食稅收，而是食鹽稅收，這也使得唐帝國後期的那些軍閥們嚴重依賴本地的鹽業稅收。這極具強悍的創收能力使得各地的軍閥能夠持續與中央相對抗。所以之後的宋朝元朝和明朝包括清朝都對食鹽稅收與糧食稅收是做同等重要的稅收來源，嚴格控制。

清朝的食鹽產業規模以及獲利去向

到了清朝時期朝廷的鹽業生產已經獲得較大的規模，全國共擁有11個大型鹽田，最大的一個在揚州。巔峰時期，曾有近70萬人在此生產食鹽，每年向朝廷繳納的稅收就高達420萬銀子，佔當時全國總稅收的6%。而清朝為了管理食鹽的生產，也進行了模式上的改革。食鹽轉運使都由皇帝的親信擔任，並且必須要與皇帝和戶部共同承擔制定政策的責任。

表面上是為了整個國家統治，為了各地食鹽的統一管理，但實際上這只是封建王朝的統治者，把食鹽的稅收直接裝進了自己的腰包。糧食稅收是國家的財政來源，而食鹽稅收則成為皇帝小金庫的主要來源，這種模式持續了很長時間。

帝國鹽業販賣的邏輯，如何從軍備物資過渡到白銀

當然皇帝即便再想要把食鹽的稅收全部作為自己的小金庫的來源，也是不現實的

。所以依然有部分的鹽業生產到了鹽商手中，有鹽商到各地販賣。這樣封建政府就可以不再挨家挨戶的徵收食鹽稅，只是對鹽商進行資本剝削，就可以獲得鉅額利潤。而獲得販賣食鹽資格則必須證明其已經幫助朝廷籌備邊疆事務的物資，否則將失去運輸和販賣食鹽的資格。這其實早在明朝初期就已經建立，但是很快就因為政府的後勤複雜，以及各種各樣的地區事務治理的混亂，成本的提升而遭到破壞。

尤其是在封建帝國進入中期統治以後，國家政權最需要的是白銀，而並非邊疆的軍事防務

。所以各地的鹽商獲得轉運食鹽的資格就從籌備邊疆軍事物資轉為直接向政府提交白銀，這一過程的轉變使得鹽業當中的鹽商變得越來越不可或缺，因為他們購買食鹽的費用確實成為朝廷稅收的主要來源。尤其是明朝後期，因為滿洲人的入侵和內部農民起義的問題，朝廷曾試圖強迫商人提前購買未來2至3年的鹽運輸許可證以增加額外收入，但是商人們並不傻，拒絕購買這些售賣食鹽的資格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而朝廷為此不得不加大力度向他們妥協，他們的資格可以獲得長期的政府認，可以保證鹽商們的利益。畢竟在當時的官員可以裁定舊的食鹽售賣資格無效，政府也往往透過這種反悔的政策，打破鹽商對食鹽的專賣，以防止對食鹽進行壟斷。但是在國難之時，在各地的官員的請求之下，朝廷依然做出了讓步，不再以一這種宣佈無效的手段來限制鹽商，進而在短期內獲取鹽商的資金充作軍費。這對於鹽商來說也是巨大的勝利，因為國家壟斷食鹽的權利，逐漸過渡到了他們的手中，這也為他們的後代積累起了鉅額的財富。

鹽業壟斷的“好處”

而且壟斷造成的結果也就是鹽田裡的鹽商數量越來越少，但是留下來的人，他的個人財富卻越來越多。雖然因為明清鼎革時期受到了政治上的直接影響，但是這種趨勢並沒有因為滿清入主中原而有方向性的變化。這種越來越集中的趨勢也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因為清王朝並不在乎鹽商對食鹽是否壟斷？畢竟清政府相比於明朝政府，其對社會資源的壟斷更甚。鹽商們即便對銷路進行了壟斷，也不會損害政府的利益。

反而必須依附於政府才能維持這些食鹽商人的壟斷權利。而且還有一點最為重要，因為食鹽在帝國後期所起到的稅收貢獻越來越重要，一旦市場有任何變化，朝廷是承擔不起那些小商小販，販賣食鹽出現任何市場波動的成本。所以政府也希望大鹽商壟斷食鹽貿易。這就使得全國的食鹽市場逐漸落入到少數有經營能力的商人手中。而這種商業的集中化也使政府可以有效地應對食鹽的銷售和走私。

小商人在食鹽壟斷下如何生存，鏈條體系就是這樣建立的

全國少數的食鹽售賣的大商人也會以各種承包的方式將自己的食鹽資格承包給小的鹽商，進而賺取差價，又是一筆財富來源。這種國家授予壟斷資格，大鹽商進行壟斷，小商包生意的做法有效地穩定了國家鹽價。既穩定了市場又鞏固了清王朝對社會的掌控能力。

利益鏈條出現了哪些問題

而任何一種壟斷都會帶來貪腐現象，對於食鹽的壟斷也是如此

。存在壟斷的商人們會給予他們壟斷資格的官僚以各種饋贈和賄賂。包括清朝皇帝在節日和壽誕之時，也會收到直接來自於鹽商的捐貢，這也是各地鹽商給皇帝的好處費。而且由官僚和商人共同壟斷的鹽業貿易，商人可以獲得鉅額而穩定的資本，可以保證這些大商人不會遭到徹底的經濟崩潰，進而也加強了他們抗拒經濟風險的能力。

這些大商人便以此為基礎，將自己的觸手深入到手工業農業等各個行業當中，進而形成了最早的資本集團。而主管鹽業生產的官員，也都會在這一壟斷特權的基礎之下，獲取更多的錢財保證自己短暫的任期可以以這種所謂額外的方式獲得鉅額財富，但是沒有人會把當地商人逼到破產的境地，畢竟細水要長流。而且清朝皇帝無法容忍自己的私庫收入減少，所以各地的食鹽商人和官僚也會極其小心地維持一種平衡。

官僚與鹽商的矛盾，與商人對士紳身份的肯定與追求

雙方雖然是利益共生體，也並不意味著矛盾不復存在，儘管次數不多，從事食鹽商業的商人們，他們依然會利用自己碩大的經濟資源反抗鹽務官員。但是這種反抗並不是反對，而是希望雙方之間的合作能夠更長久。畢竟當時的商人依然被上層社會的價值所束縛著。在封建帝國的晚期，官僚之下是士紳，士紳之下是商人，商人希望透過自己已經獲得的財富，成為士紳階層，也就是精英階層。

因為一旦商人可以進入到這一階層當中，他就可以有機會透過花錢的方式獲得功名利祿，獲得科考的優勢，這是其他普通人必須要寒窗苦讀才能夠進入的一種封建貴族秩序體系。可見自古以來用錢去買官以及科舉的特權資格便是存在的。在大鹽商的家中經常有一半的男丁都會獲得官方計程車紳地位。這些大戶不僅能夠請得起最好的私塾老師，也可以在朝廷中的受賄人員手中獲得保留名額的科舉考試入取資格。

新興階層並沒有因為商人轉變為士紳而出現

雖然明令上這樣是不允許的，但是因為商人與官僚之間的利益共生。所以這種腐敗即便反對，也無可避免。只要商人與官僚達成利益共生體的這一體系，商人就可以很容易地進入到精英階層，所以他們並沒有推翻儒家等級制度的封封建動力，也不會聯合其他新興的資產階級提高自己真實的社會地位，因為它們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新階級當中的一員，在他們看來自己就是士紳，就是封建階級當中的一員。他們根本無法因為自己的地位的提升而獲得真正的意識形態方面的轉變。

在整個封建帝國時期的商人都與封建政府有著緊密的利益聯絡，而並不像西方那樣，雙方的利益驅動背道而馳。也正是這樣相攜相生，使得商人沒能養成一種自己的生活方式，禮儀以及政治經濟訴求。這也是真正的資產階級無法在帝國晚期誕生的根本原因。因為商人們透過鹽業的生產售賣，大規模的去購買土地成為地主，而且為了成為士紳階層，並且把自己或者自己的後代變成官僚而大肆鋪排。即便短期內他們無法成為官僚，也會盡力的將自己融入到士紳精英階層當中。

士紳文化

很多大商人都進入了士紳階層，但是舊有的精英文化，並沒有因為商人的進入而有任何改變。在文化上這些世紳階層並不代表資產階級的文化創新，而是依然存在著封建時代的附庸風雅文人墨客氣質。而且科舉制與八股文嚴重束縛了士紳階層的知識體系的創新，所以包括舊有的階層在內的人，他們受到過的良好的封建教育和各種創作技巧都是為了迎合傳統統治者的。

雖然有個別文人作風瘋狂，希望依靠顛覆傳統來表達自己的創新性，但是在總體文化醬缸的情況下，他們找不到一種屬於一種全新的自己的語言，只能將自己限制在高雅文化的幻影之中。商人在完成官僚化和進入士紳階層以後，就認為自己完成了家族使命，而士紳階層除了科舉之外，更多的依然在傳統文化的所謂的優越感之中。而士紳階層在社會等級當中處於傳統官僚地主和商人這三大階層之中。既有政治上的權利，也有經濟基礎，更有精神世界得天獨厚的優越敢，是在傳統社會當中最有可能成為新興資產階級的分子的團體。

官府計程車紳的限制

清政府可能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並且在八股文和科舉制，這些束縛士紳階層的階級形成能力的同時。有開始以重現經典中華文明這一恢弘的文化遺產開始，透過寫四庫全書的方式加大對士紳階層上的精神壟斷。幾乎全國範圍內的商人士紳和官僚所有的藏書樓都被朝廷徵用，送到北京，由官方認可的學者不遺餘力的編輯四庫全書，刪除所有的非正統作品。而得到官方認可計程車紳則進入到編輯行列。從而獲得了自己的政治抱負，加強了文人士紳階層對皇帝效命的忠心。

總結

朝廷透過食鹽的販賣，將壟斷資格授予商人，商人獲得食鹽販賣的壟斷資格進而完成資本的積累，再用這種資本的積累，步入到士紳階層提高自己的政治和社會地位，而士紳階層則受政府的思想限制讓他們自願為皇帝效命。

這一鏈條看似每一個環節都沒有直接的聯絡，但是確實皇帝在封建統治的整個時期，既獲得了鉅額財富，也用無形的鐵鏈拴住了官僚商人士紳文人。

而糧食徵收則保證了皇帝對普通民眾的剝削與控制。不論是商人還是民眾都對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趨之若鶩，士紳階層就是他們最主要的目標，也是官方唯一認可的社會等級。同時士紳也會幫助政府管理地方基層事務，民眾也更多地依賴於士紳階層的統治和管理。所以士紳階層便是封建皇權統治之下的富人們的追求。只要這些人一有機會，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成為帝國官僚。沒有機會這些士紳也可以在地方擁有諸多政治經濟人口和土地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