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假的最後幾天，小紅打了份申請：我要帶娃上班。

行政回件：你敢帶娃，我就敢帶狗，一娃一狗，公司是我家。

小紅再回件：那可說好了。轉頭，把申請發給了領導。

小紅等啊等，等啊等，不見領導回覆，一直等到產假的最後一天的晚上十二點。

小紅藉著天上的月亮，一口氣乾掉一杯奶茶，回憶起了領導過去的教訓：非得我說啊，我不說，你就不能主動點做啊！

小紅立刻醒悟過來，領導這是在等著我主動做啊！

領導真是家人！

由此，產假後的第一天，小紅，小紅的孩子，孩子的嬰兒車，一齊奔向單位。

路上遇到了行政，小紅問行政，你的狗呢？行政支吾了半天說，狗在家看球賽，來不了了。

那明天記得帶上，說好的，一娃一狗。

行政看小紅如此執著，便敲了下腦門說，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狗死了，聽說我要帶它來單位，就從樓上跳下去了。

是真狗啊！

那還用說。

說巧不巧，小紅推著嬰兒車剛踏進單位，小嬰孩就哭了起來，哇哇哇……哇哇哇……叫醒了整個辦公室的人。

同事們紛紛上前逗樂，這個摸一下，那個摸一下，孩子竟不哭了，轉而發笑。

領導從身後進來，問小紅，你怎麼把孩子帶到單位來了！

小紅說，領導，你昨天是不是陪客戶喝酒宿醉未醒啊，明明說好的，單位是我家。

單位是我家，領導說。

單位也是我家，小紅說。

是我家。

也是我家。

……

說著說著，領導煩躁地點了根菸，準備繼續。

誰知，小紅上來就要掐掉領導的煙。

小紅說，有孩子，不能抽菸，不然會出毛病。

為了躲避小紅掐煙，領導的腦袋突然一亮，一縷環發落於耳側。

同時亮起的，還有腦袋裡的小九九。

只見領導怒目環視一圈，辦公室裡立刻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啪啪啪，啪啪啪，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未見濃煙，已聞其味。

小紅趕緊推著嬰兒車往外走，剛一出門，大門就被關上了，領導在煙霧繚繞中向小紅髮話：今天算你曠工！

小紅隔著玻璃牆看向裡面，人還是那些人，只是換了皮，也不知道他們摸孩子的時候，有沒有洗手。

小紅推著嬰兒車往回走，路上給老公打電話，說領導言而無信，又不讓帶孩子上班了。

老公聽後很著急，趕緊給他媽打電話，讓去照顧孫子，他媽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最後來了一句：我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跳廣場舞了。

小紅老公趕緊又撥過去，不等他媽說話，他直接吼道：你還要不要我這個兒子了！

老母親終究是來了，和老母親一起來的，還有擠奶器和儲奶瓶。老母親說，無論如何都要母乳餵養。

第二天早上六點，小紅起來背奶，背奶後放進冰箱。出門前，檢查了一下包裡的擠奶器和儲奶瓶，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朋友。

說巧不巧，小紅路上又遇見了行政，以及……以及她那死去的狗。

它不是跳樓了嗎？小紅問。

重生了，行政說。

重生後的狗，大搖大擺地走進單位，旺旺旺，旺旺旺……同事們一如昨天，左一個摸一下，右一個摸一下。

領導也一如昨天，點起了煙。煙霧瀰漫，但行政和狗都未動。

領導繼而環顧一圈，點菸聲便一如昨天，不絕於耳。

頃刻間，煙霧瀰漫似人間仙境，但行政和狗，仍未動。

緊接著，行政叫了一聲狗狗，狗狗便於煙霧雲繞之中穿梭遊玩。

領導見狀，欣慰地點了點頭說，好狗，真是條好狗。

小紅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原來不是領導不講信用，而是自己不行。

為此，小紅寫了份檢討，題目就叫：養娃不如養狗。

小紅拿著檢討走進辦公室，領導立刻點起了煙。

考驗，一定是考驗。

領導看了眼題目，又看了眼小紅，看了眼小紅，又看了眼題目，最後問小紅是什麼意思？小紅說沒什麼意思，就字面意思。

領導有些不高興了，摁滅菸頭，語重心長地說：一娃一狗，才是家。

聽領導說完，小紅的眼睛立馬就紅了，許是昨天領導心情不好，帶娃上班還是可以的。

就在小紅感動涕零時，外面傳來了小孩的哭鬧聲。

小紅擦乾眼淚尋聲望去，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轉瞬間，領導飛奔過去，一縷環發在腦後飄啊飄，飄啊飄。

露出了光潔鋥亮的腦袋瓜子。

沒一會兒，人群散開於兩側，一個長髮女人推著嬰兒車，跟著月嫂，徐徐走來。

那陣勢，可謂光鮮明亮。

領導的頭頂暗了，窗外的陽光暗了，辦公廳裡的綠蘿開花了。

突然，好多人對小紅講起了悄悄話：小紅，快過來，小紅，趕緊過來……

小紅定睛一看，女人微笑著向她走近，同事們在女人身後向她招手，親切，真誠，宛如一家人。

正當小紅向他們走去時，一個拉力將小紅拉出了辦公室，拉出了錯覺，拉回了養娃不如養狗的現實。

那是你能待的地方嗎？領導怒問小紅。

這不是我家嗎？小紅問。

這是她家，領導指著長髮女人說，順便揚起一沓紙。

紙，飛啊飛，飛啊飛，在小紅的周圍轉圈圈。

小紅彎腰撿紙，定睛一看，好傢伙，是大幾百萬的單子啊！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辦公室裡，女人長髮飄飄，月嫂盡心盡職，嬰孩無法無天。

辦公室外，領導和狗蹲守於門口兩側，無人敢踏足。

開始吧，領導說。

只見行政拿著布袋行至眾人面前，輪到小紅時，小紅拿出了手機。

不是，不是手機，行政說。

小紅又拿出了錢包。

也不是錢包。

小紅疑惑了，難不成是要命。

不是，也不是命。

那是什麼？

煙和打火機。

我不抽菸，也沒打火機。

行政不走，繼續說著，煙和打火機。

我不抽菸，也沒打火機。

行政還是不走。

沒辦法，小紅掏出筆，三下五除二畫了一盒煙和打火機，當著行政的面，扔了進去，行政才罷休。

小紅決定重新寫份檢討，題目就叫，我對不起公司。

娃不及狗，小紅不及百萬單子，帶娃上班是不可能了，只餘下了一條路：背奶。

說到背奶，單位沒有母嬰室，沒有更衣室，沒有獨立辦公室，小紅還沒有百萬級的單子，只剩下……

只剩下衛生間了。

小紅在衛生間裡鑽進鑽出，長髮女人在辦公室裡撐起了一個家，這個家裡有一娃一狗和一堆會跳舞的績效單。

小紅說，讓我進去背個奶吧，廁所太臭了，狗狗攔在門口說，下輩子不要當人了，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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