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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舊時憶》第三十一章 淚雨霖鈴終不怨
- 2023-01-20
現實中的長劍如何使用
夜涼如水,萬籟無聲。
踢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再近,接著一抹人影飛快掠過。
宋良夜不停地跑,連腿腳痠軟也完全顧不得,珍妃的話就如同一塊大石,重重地壓在她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她並非沒有想到這種可能,可她自認為自己瞭解炎烈,也相信他並不會傷害小時,他不將小時的下落告訴她,或許是有什麼不能言說的苦衷,但如果這一切的猜測都變成了現實……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宋良夜,就是這世上最最可笑的人。
可出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雖躲過了巡邏的侍衛,但到了神武門,還是被攔了下來。
領頭的侍衛恭敬地攔在宋良夜面前,第三次開口道:“娘娘還是請回吧。”
宋良夜不為所動,仍是冷冷的兩個字:“讓開。”
那侍衛在春獵時見過宋良夜,知道陛下對她很是上心,所以既不敢怠慢,也不敢放她出去,只得道:“娘娘若有什麼急事,吩咐臣下去做便可。”
“讓開。”
“娘娘恕罪,沒有陛下的命令,臣不能放你出去。”
“我說,讓開。”
侍衛突然下跪:“若是娘娘執意如此,就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宋良夜一把抽出侍衛身上的佩劍,抵住他的喉嚨,“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還是不讓?”
“………”
“你們都退下。”正此時,炎烈突然到來。
侍衛見到他,紛紛散到一旁,宋良夜轉身,看著他臉上意味不明的情緒,淡淡道:“讓我出去。”
炎烈沉默片刻,只問:“你想去哪兒?”
宋良夜望他一眼:“你明明知道,何必問我。”
“阿汝,”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絲乞求:“別鬧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心像裂開一般的疼,宋良夜突然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她緩緩將手中的長劍至於自己頸間,鋒利的劍刃瞬間劃破肌膚,生出一道血痕。
“放我出去,或者,帶回我的屍體。”
炎烈的雙手在袖口下緊握成拳,他望她良久,明知問了亦無用,卻還是問:“你, 一定要去?”
宋良夜緩緩閉眼,再緩緩睜開,道:“一定。”
“好。”炎烈後退一步,連聲道:“好,好。”
“西行山太遠,你這樣,會跑壞腳的,”炎烈輕輕道:“來人,為娘娘,備馬。”
…………
策馬狂奔,一夜兼程,到西行山時,天剛好矇矇亮。
筋疲力盡,渾身痠痛,眼裡已佈滿了血絲,宋良夜什麼也不顧,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
炎烈一直跟在她身後,一路看著她到達,看著她推開那扇門,看著她找到宋逢時生前的衣物,看著她跑到那座墓前,墓碑上沒有一絲灰塵,是他命人時刻打掃的,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弟,宋逢時之墓’。
他看著她跌倒在墓前,看著她的手指撫上墓碑,看著她的背影瑟瑟發抖,他想,她在哭。
可他卻不能上前。
宋良夜覺得自己很冷,從她踏進那扇門開始,每走一步,心就冷一分,墓碑上的字漆黑得沒有溫度,卻生生灼傷了她的手,就那樣殘忍而無情地,奪走了她所有的希望。
像是整個人沉到了一片封凍的湖底,燒心刺骨的寒冷和疼痛令她生不如死,只覺得由心底生出一望無際的黑暗和絕望,她知道自己在哭,她不停地擦拭,卻怎麼也阻止不了淚水奪眶而出。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渾身的力氣被慢慢抽乾,宋良夜眼前一黑,終是昏了過去。
…………
宋良夜昏迷了整整三天,如同一個死人。
第三天夜裡,負責照顧她的侍女半夜起來掌燈時,看見她坐在床邊,瞳孔渙散,一動不動。
侍女嚇了一跳,嘗試著喚了她幾聲,她卻如同丟了魂的傀儡一般,一點響動也沒有。
見她如此,侍女片刻不敢耽擱,立馬前去稟告了陛下。
炎烈匆忙趕到時,她還是那副樣子,他靜靜看著她,心裡不住地抽痛……
他緩緩走近,坐在她身旁,輕輕喚了聲:“阿汝。”
宋良夜眼神這才閃了閃,下一秒,她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轉身狠狠地刺進他的胸膛……
一旁的侍女尖叫一聲,將藥碗打碎在地。
門外的侍衛聞聲衝進來,見此場景便要上前……
“出去!”炎烈啐了口血,斥退了侍衛。
幾名侍衛一陣面面相覷,終是領命退了出去。
炎烈握住她拿著匕首的手,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湧,他抬手替她拭去,輕輕道:“阿汝,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說什麼?”她蒼涼笑了笑,聲音出奇的沙啞,“說你是如何殺了小時,如何騙了我這麼久嗎?!”
“阿汝……”
“我真蠢啊,蠢到竟然會相信你說的話。”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他的!”
“為什麼不是我?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炎烈的呼吸愈漸粗重,他忍著痛,輕輕搖頭,“不,不是……”
“炎烈,”宋良夜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 恨 你。”
胸口不斷往外冒著血,浸過衣衫,染上了她的手。
她道:
“我恨你。”
“我寧願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你。”
心臟出傳來陣陣難忍的疼痛,可炎烈卻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傷口疼,還是心疼。
“阿汝……”
她移開眼,說:“你走。”
他看著她,良久,鬆了她的手,連那把同匕首,從心間扯出,他緩緩起身,手摁著胸口,踉蹌著走出門去。
門外焦急候著的侍衛立馬上前扶他。
炎烈頓了頓,道:“將屋子裡所有鋒利的東西都收了,別讓她傷著自己,還有,去宮裡將那個叫小清的婢女接過來,好好照顧她。”
侍衛恭敬答了聲“是”。
他回頭望了望,半晌,收回目光,這才一步步朝前走去,血順著傷口滴在地上,一踩便是一個血印,他走出幾步遠,終於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今夜無風,卻比任何時候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