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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簡介晴雯死後,因一個小丫頭子謅說是玉皇敕命做芙蓉花神去了,寶玉悲喜不定,因想著要祭一祭她,遂寫了一篇《芙蓉女兒誄》,捧到芙蓉花前唸了

問魂帛是什麼意思

一盞燈,照不見菱花鏡裡形容瘦

一本書,訴不完前世今生兩樣愁

一杯酒,飲不下相思血淚夢紅樓

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其八十四

寒塘水月影娟娟,雅舍情思與獨眠。

藉以中秋隨潑墨,焉知檻外有詩仙。

中秋夜黛玉和湘雲在凹晶溪館處聯詩,一時吟出“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的絕妙好句來,兩人相互稱讚不已。待要再聯時,卻被妙玉走來止住。因說“若底下只這樣去,反不顯這兩句了,倒覺得堆砌牽強。”妙玉便就邀請黛湘兩個同到櫳翠庵中奉茶,又取出筆墨紙硯來,將方才二人的詩,都寫了出來。黛玉見妙玉今日十分高興,亦請她雅正。妙玉並不妄改、評贊,竟提筆一揮而就,補成“右中秋夜大觀園即景聯句三十五韻”。黛玉、湘雲看了,皆讚歎不已,說:“可見我們天天是舍近而求遠。現有這樣詩仙在此,卻天天去紙上談兵。”蓋妙玉才具性情,不輸黛湘釵之輩,雖居禪堂精舍,猶有“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誰言”之句,紅塵著色,空山含愁,何異於歷歷閨閣中人乎?

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其八十五-1

只為風流惹讒愆,無關罪禍任勾連。

芳魂一去因何恨,抱屈平生絕此緣。

其八十五-2

倩誰嬌俏可人傷,半是溫情半是涼。

從此不聞調笑語,秋風冷住茜紗窗。

卻說王夫人發狠要整治大觀園風俗,抄檢之後,只因正趕上中秋,無奈遲延了兩三天。今節日已過,因便大肆懲罰,先是將司棋攆出還家,又將怡紅院裡晴雯、四兒並芳官趕出園子,且連上年分在姑娘們房裡的唱戲女孩子們,一概不許留,盡皆逐出配人。賈寶玉面對如此洶洶撻伐,雖心下恨不能一死,也是無可奈何,惟有傷心痛哭。晴雯原是他心上第一等的人,今蒙冤抱屈,難道就因為她比別人生的好,如此令家慈嫌惡怨恨?寶玉哪裡知道,一則是王夫人嫌她美人輕佻,二則也是晴雯平日裡好勝鬥勇,又最是直率不留情面的,保不住那起小人們必定奸讒毀謗,致有今日之禍。可憐可嘆惜花公子,卻無力護花,聽憑那雷嗔電怒、暴風驟雨,花兒零落了,花兒凋謝了,花兒拌著泥水消散了,我只有滿腔淚水薦芳魂!且說寶玉到底尋了個空隙去看望晴雯,晴雯又驚又喜,又悲又痛,忙一把死攥住寶玉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說出半句話來:“我只當不得見你了!”只這半句話,亦令我觀書人幾欲慟倒矣!晴雯之人,人皆謂嬌俏風流;晴雯之心,亦所以豔骨情腸。而至寶玉夢兆五更,卻見晴雯笑嫣嫣走來說:“你們好生過罷,我從此就別過了。”聞此語,觀書人痛徹心扉,淚如雨下。惟掩卷長嘆,不能自已,深恨蒼天弄人,遣一曹子雪芹撰此泣血之書,怎不令人尋愁覓恨,欷歔嗟呀!

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其八十六

長篇大論語無休,遍灑冰鮫盡是愁。

且把嗟呀堪作祭,芙蓉花下哭風流。

晴雯死了,寶玉傷心悲慼,悽楚無措。因問小丫頭當時情形,說是直著脖子叫了一夜的娘。卻有一個極伶俐的,杜撰出晴雯奉玉皇敕命去天上做了芙蓉花神,故而不算是死。還說神仙召請,挨不得時辰,比不得那小鬼勾人尚可燒些紙錢能夠遲延一時半刻的,因寶玉有事絆住,要晚一刻才回的,竟不能見了。誰知寶玉聽了這樣一席無稽之談,卻轉悲為喜,自謂芳心才質得其所以,亦是超脫苦海之福。因想著要正式祭一祭,竟是別開生面,另立排場,風流奇異,不同凡俗,肆意妄誕地纂述出一篇長文,用晴雯素日所喜之冰鮫縠恭楷寫成,名曰《芙蓉女兒誄》。於是奉於芙蓉花前,或歌或吟,或泣或咽,灑淚唸了一遍。且看他有某幾句唱道是:“桐階月暗,芳魂與倩影同銷;蓉帳香殘,嬌喘共細言皆絕。連天衰草,豈獨蒹葭;匝地悲聲,無非蟋蟀。露苔晚砌,穿簾不度寒砧;雨荔秋桓,隔院希聞怨笛。芳名未泯,簷前鸚鵡猶呼;豔質將亡,檻外海棠欲老。捉迷屏後,蓮瓣無聲;鬥草庭前,蘭芽枉待。拋殘繡線,銀箋彩繕誰裁?折斷冰絲,金斗御香未熨。”蓋此番祭奠,的是哭晴雯,又非止哭晴雯,作者心思,乃是哭風流矣!

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其八十七

誄罷芙蓉悲欲絕,驚聞笑語鬼還家。

瀟湘薦得新奇句,豈料新奇讖茜紗。

晴雯死後,因一個小丫頭子謅說是玉皇敕命做芙蓉花神去了,寶玉悲喜不定,因想著要祭一祭她,遂寫了一篇《芙蓉女兒誄》,捧到芙蓉花前唸了。焚帛奠茗畢,猶依依不捨。小鬟催促,方欲起步時,忽聽山石後有人笑道:“且請留步!”二人吃一大驚。那小鬟便看見個人影從芙蓉花中走出來,嚇得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來顯魂了!”寶玉也唬了一跳。仔細看時,卻是林黛玉,滿面含笑,口裡說道:“好新奇的祭文!可與曹娥碑並傳的了。”因又說聽見兩句什麼“紅綃帳裡,公子多情;黃土壟中,女兒薄命”這一聯意思卻好,只是“紅綃帳裡”未免熟濫,不如“茜紗窗下”是現成真事又貼切自然。寶玉聽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要把祭文算作黛玉誄的。黛玉未從,寶玉乾脆改成是“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壠中,卿何薄命。”黛玉聽了,忡然變色。讀紅至此,觀書人亦忡然變色矣。可還記得掣花籤時黛玉抽到的恰是芙蓉,寶玉此語,怎不令人心驚!嗚呼,脂硯齋批曰“雖誄晴雯,而又實誄黛玉也。”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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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十八

平生遭際已堪傷,屈受摧折更斷腸。

訴與蒼天多少淚,人間無處不悲涼。

薛蟠終於結婚了,千挑萬選娶了夏家的小姐金桂。誰也料不到這夏金桂卻是個乖張戾氣的妒婦,甫一進了薛家的門,便作威作福起來。先是百般挾制薛蟠,那呆霸王原是個“有酒膽無飯力”的,一兩個月之後,氣概就矮了下去。因見香菱這等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又生髮出“宋太祖滅南唐”之意。於是捨出自己的丫頭寶蟾,那薛蟠最是個得隴望蜀的,如獲珍寶,餘則一概都置之不顧。這廂金桂便每每尋隙折磨香菱,又設計擺佈她,一時裝起病來,竟從枕頭下抖出紙人來,寫著金桂的生辰八字,幾根針釘在心窩骨節處。薛蟠暴脾氣沒腦子,因夏金桂撒潑打滾地混鬧,便不問青渾皂白,一口咬定是香菱所為,搶步抄起一根門閂劈頭毒打起來,虧是薛姨媽跑來喝住了。想那香菱身世可傷,本就令人嘆息命運多舛,如今屈受貪夫棍棒,險些就打死了。然皮肉之傷還在其次,內心悽苦如臨深淵,本來怯弱,加以氣怒傷感,內外折挫不堪,竟釀成幹血之症,日漸羸瘦作燒,飲食懶進,請醫診視服藥亦不效驗。嗚呼!香菱必不久矣!思及脂硯齋曾作評雲:“細想香菱之為人也,根基不讓迎、探,容貌不讓鳳、秦,端雅不讓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襲、平。”爾今命在一線,死生旦夕之間,寧不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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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十九

霜風寂歷冷清秋,落寞軒窗不勝愁。

踏碎紅香悲命運,蓼花夢絕紫菱洲。

這一年中秋過後,大觀園裡變得衰颯蕭條起來。先是遭遇抄檢整肅,晴雯死了,司棋、入畫、芳官等丫頭們也被遣散了。如今迎春也出了閣,賈赦一意孤行強要嫁與了世家子弟孫紹祖。寶玉傷感落寞,整日在園子裡象個孤魂般遊逛,總是神不守舍的光景。這天來到迎春昔日住處紫菱洲,但見“軒窗寂寞,屏帳翛然。那岸上的蓼花葦葉,池內的翠荇香菱,也都覺搖搖落落,似有追憶故人之態,迥非素常逞豔鬥色之可比。”寶玉見了這樣淒涼景象,由不得又是一番感慨悲苦之情。卻說那孫紹祖最是個暴惡之徒,迎春竟是入了虎穴狼窩一樣,這廝不僅任意胡為,三天兩頭還要毆打老婆,迎春本自懦弱,只有忍氣吞聲,暗暗垂淚。這日回門,在王夫人及眾姊妹前哭得嗚嗚咽咽,大家莫之能何,亦無不落淚。且聽她說:“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不好了麼?”又說:“記掛著我的屋子,還得在園裡舊房子裡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聞此語,看官當知,此乃訣別矣!迎春此去,不復歸矣!

清宵把酒讀紅樓,不是情人也淚流︱⒁

其九十

閨閣傳奇意倍殷,諸公莫要作閒文。

奈何玉斷尋無處,恨不幽冥問雪芹。

曹公雪芹撰《石頭記》一書,的是辛酸之淚,卻非荒唐之言。誠如其辭,閨閣昭傳留香跡,以我觀之,假語村言抒襟懷。是以眼中之淚,心中之痛,滴出多少尋愁覓恨,糾纏無數苦悶痴迷。字字皆是珠璣,字字皆是血淚。寄語愛紅者,勿以尋常小說傳奇視之,自當體悟者中況味,方是正理。惟惆悵石缺玉斷,傳世文字止於七十九回(或曰八十回),此曹公與脂硯之恨,亦愛紅者之恨也。……

注:此番之讀本為《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鄧遂夫校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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