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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則臣:沿著花街,走向我的文學根據地

簡介徐則臣被稱為中國“70後作家的光榮”,文學可以追溯到小時候的一把藤椅:“那時候人小,喜歡像只貓那樣,整個人盤在藤椅裡看書,一口氣能看半天

根據地包括什麼

作為一個寫作者,和已紛紛出道的90後作家相比,今年42歲的徐則臣不算年輕;但他2019年憑藉《北上》獲得第十屆茅盾文學獎,又是這個四年一屆大獎最年輕的獲得者之一。出生於江蘇東海的鄉村,一路北上求學,到了北京,徐則臣小說裡最常見的是兩個地方——京杭運河邊、“北漂”聚集地。

徐則臣被稱為中國“70後作家的光榮”,文學可以追溯到小時候的一把藤椅:“那時候人小,喜歡像只貓那樣,整個人盤在藤椅裡看書,一口氣能看半天。”

中青報·中青網:你看的第一本小說是什麼?

徐則臣:小時候在農村,看的很多書都是傳來傳去,早就沒頭沒尾,很多年之後才知道,哦,那是《金光大道》《豔陽天》……看的第一本完整的嚴肅文學長篇小說是《圍城》,小時候每個假期都會重新看一遍。但我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已經把金庸所有的武俠小說都看了。

中青報·中青網:2006年,你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的第二年,寫了《跑步穿過中關村》,小說和你的大學經歷有關嗎?

徐則臣:沒有非常精確的移植,但中關村附近是我日常生活的一個場景。比如,那時候選修了電影賞析的課,不像現在能在網上下載很多電影,得去買碟,我就跟有的音像店老闆和走街串巷賣碟片的特別熟。這樣的細節,寫小說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帶進來,肯定能看出我個人的生活軌跡。

中青報·中青網:北大畢業後你成了“北漂”,沒有戶口,工資很低,有想過給自己留後路嗎?

徐則臣:沒什麼後路,能寫東西,能活下來就行。剛到北京時24歲,到北大讀研究生,那時候覺得,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什麼事都可以幹得成。年輕給人的是一種溢位的自信和幸福感。

畢業後到雜誌社做編輯,一開始一個月工資1500(元),房租就要1100(元)。平時吃飯很簡單,特別嚮往的,就是每週或者兩週一次,到人大西門外的一個小館子裡吃重慶水煮魚。那個油很差,發黑,肯定反反覆覆地用,但真是入味兒,吃的時候覺得特幸福。我在很多小說裡都寫到水煮魚,其實我更喜歡的是水煮魚裡的豆芽,在用過無數次的油裡煮過,特別入味。

回頭看,那兩年生活有點難,可當時不覺得苦。當然也沒過過好日子,沒有比較。年輕嘛,不會想太多。年輕似乎天然地包含一種樂觀主義,騎個破破爛爛的腳踏車滿大街跑,極少愁眉苦臉的。

中青報·中青網:你的很多作品都是“北漂”的視角,當你的生活越來越趨於安穩,會不會失去一些創作的素材?

徐則臣:一個作家永遠不用擔心素材,只要你還睜開眼睛看,只要你還敞開耳朵聽,只要你還願意去想,還有好奇心,你永遠都有寫不完的素材。所以,不在於生活如何,而在於你自己是否變成一潭死水。只要你內心還暗流湧動。就素材而言,我覺得現在比過去要多得多。

中青報·中青網:十幾年前,你獲得過“中國新銳文學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等獎項,文學界對一個新人作家的期待往往是怎樣的?

徐則臣:魯迅說,“即使天才,在生下來的時候的第一聲啼哭,也和平常的兒童的一樣,決不會就是一首好詩。”對一個新人,我肯定不會期待一下子就寫出驚世之作,而是希望能提供只有他才能提供出的新東西,比如新的講故事的方式、腔調,哪怕有一些怪癖,只要和別人不一樣——當然也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就可以。我期待在新人身上看到文學的新質素。

中青報·中青網:以年齡來劃分作家是不是有一些粗糙?

徐則臣:如果從宏觀的文學史看,你肯定不會說李白、杜甫分別是幾零後,我們統稱他倆唐代詩人;但從微觀的文學史看,李白大杜甫11歲,他們不是一代作家,而且因為安史之亂,創作上差別非常大。所以,我不會大而化之地去否定代際,因為在考察一個時代的作家時,有時候的確需要放大這種時間上的差異,才能看出作家與時代、作家與作家之間的關係。

為什麼50後作家依然是最勤奮的?他們對文學的專一讓人感動。為什麼年輕的作家那麼容易跨界,寫著寫著就寫丟了?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上重要的事情很多,文學不過是其中之一。他們成長的環境不一樣。70後作家更接近於60後,頭腦還殘存著一部分集體主義意識和理想主義。

中青報·中青網:你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嗎?

徐則臣:我自認為是一個悲觀的理想主義者。我有理想,我清楚理想之存在與虛無,但依然信守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對生活中的失敗,我不那麼計較,說到底沒什麼不可理解的。我對世事的判斷是:不會比你想象的更好,也不會比你想象的更壞。所以極少大悲大喜。

中青報·中青網:你的人生軌跡是一路北上,《北上》寫大運河,是想為人生“前半段”做一個總結嗎?

徐則臣:《北上》不是。《耶路撒冷》算一個小總結吧:以我個人的視角,以我對70年代出生的同齡人的理解,對這一代人做一個文學的、個人化的總結,當然包括我自己。

寫《北上》是因為水。水是我日常生活的重要背景。在水邊生活過的人對水大抵都很有感情,這種感情慢慢會融入到作品中。我小時候生活在水邊,18歲上大學又在運河邊。從那個時候開始寫作,水就進入了我的小說。20多年來,寫了很多關於運河的小說,比如花街系列,比如《北上》。

中青報·中青網:有時候提到一個地方,就會想起一個作家,您覺得地理座標對一個作家來說有什麼意義?

徐則臣:作家經常有一個相對固定的文學根據地,比如馬爾克斯的馬孔多、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莫言的高密東北鄉。這個根據地給作家一個聚焦範圍,有助於他收攏和彙集注意力、想象力和才華,在個人化的維度上開拓和深度地掘進,最終構建出一個完整的、獨特的第二世界。

我在小說裡經常寫到花街。第一次寫,就是一條南方典型的青石板路,幾十戶人家,門對門開著;後來再寫,人物和故事放不下了,這條街就被迫越來越長。有人問,這條街到底有多長?我說這個世界有多複雜,它就有多漫長;我的寫作需要它有多長,它就會有多長。如果經營得好,最終它不僅叫“花街”,還會叫“世界”。它是我以文學的方式建立的一個烏托邦。花街確有其街,但我的花街,肯定不僅僅是那條花街了。

正如我一直在開闢的另一個文學根據地北京。我們都知道北京在哪兒,大概長什麼樣,我小說裡的北京既是大家都熟悉的那個北京,也是大家所陌生的北京。我在用文學的方式拓展和建造一個我自己的“北京”。最近出版的短篇小說集《北京西郊故事集》,一些在北京西郊生活過的朋友和讀者跟我說,他們在書中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北京西郊,也看到了相對陌生的北京西郊。我說,那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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