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網路遊戲首頁網路遊戲

馬致遠: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簡介——馬致遠《雙調·壽陽曲》三十五年沒離開過大都的人,此時竟生出了一些膽怯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什麼意思

馬致遠: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馬致遠《天淨沙·秋思》

少年時讀這首元曲,課堂上即興把最後一句改成“斷腸人在哎呀”,振振有詞地和同桌解釋:腸子都斷了,當然是哎呀!

那時候年紀太小,不懂其中悲傷,只覺得短小好背,才勉強對它提起點好感。

後來年紀漸長,物是人非事事休,偶然見到這首詞,細品之下不禁愧然。

語文課本不曾欺我。

一個人究竟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能發出“斷腸人在天涯”的感慨?

不是每個人生來就能寫出叫人看了揪心難過的文字,人們之所以對張岱、曹雪芹等落魄富貴人兒心裡存著同情惋惜,正是因為他們經歷過燈紅柳綠,看過盛景繁花,到頭來落得個兩手空空。

得而復失比從未擁有更叫人難過,公子落魄比生下來一窮二白的小子更叫人樂意多看兩眼。

馬致遠也算是“落魄公子派”裡頭的佼佼者了。

1

馬致遠,字東籬,大都人。

他原本出生在一個極富貴的家庭,從小教養的風流才學叫他受用了一輩子,也拘住了一輩子,叫他在後來家徒四壁的時候,回想起少年時代還能寫出“九重天,二十年,龍樓鳳閣都曾見”的滿足。

當日事,到此豈堪誇,

氣概自來詩酒客,風流平昔富豪家,

兩鬢與生華。

——馬致遠《歸塞北》

直到元軍入關,馬致遠也從富貴鄉里的孩子變成富貴鄉里的青年,書讀多了,便要做官。

其實以馬家的財富,養他一輩子也綽綽有餘,但人嘛,總是慾求不滿的。

有了錢,不夠,還要有權,要當官。

一直有所追求,一直不安現狀,所謂“求之不得”正是古往今來文人騷客無數靈感的來源。

士農工商,無論怎麼改朝換代,當官總是最優選。他想。

自古學而優則仕,富二代小馬自認才華不輸於人,卯足勁也要去試上一試。

可到底天下已經不是漢人的天下了,烏雲蔽日,轉眼便是新天。元朝統治者的高壓政策下“其長則蒙前人為之,而漢人、南人貳焉。”

你漢人幾十年的努力,不抵人家蒙人高貴。

馬致遠不服不行,不服也沒用。

馬致遠: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至元七年,馬致遠開始他的“二十年漂泊生涯”。

世事飽諳多,二十年漂泊生涯。

天公放我平生假,

剪裁冰雪,追陪風月,管領鶯花。

——馬致遠《悟迷》

其實二十年都是虛的。三年後,至元十年,孛兒只斤·真金被封為太子。

別看這太子是個蒙人,人家眼光獨到惜才愛才,也不拘你蒙人漢人,只要有才華,先統統收進帳下再說。

馬致遠不是個聖人,沒什麼虛無縹緲的家國情懷,自他開始“二十年漂泊生涯”後,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吃飽飯要緊。

何況太子門生,說出去誰不給三分面子?

於是就獻詩。他自己也對這段獻詩的過往似有讚美“且念鯫生自年幼,寫詩曾獻上龍樓”。

獻的什麼詩,後人不敢妄構,但也擋不住亂猜。

有人猜,寫的是歌功頌德文武太平,新朝初立,王公貴族都愛看這個。

也有人說,他的詩裡不僅沒吹噓元朝統治者,甚至還寫了民間疾苦朝廷弊病,太子是看中他眼光獨到又不拘一格。

還有人說,你們都錯了,他寫的是山水田園!

反正歷史上沒影的東西,誰編出來的不自覺有理?

反正馬致遠這個太子門生是板上釘釘沒跑了。

2

一當就是十二年的官,他心裡氣順,下筆也順。

落紙就是一派可愛意象,簡直叫人不敢信他是能寫出“斷腸人在天涯”的人。

實心兒待,休做謊話兒猜。

不通道為伊曾害。

害時節有誰曾見來?

瞞不過主腰胸帶。

——馬致遠《壽陽曲》

跟那句耳熟能詳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相比,這首又如何?

人說元曲俏皮,也就俏皮在這了。

馬大人的俏皮日子一過就是十二年,這十二年裡所做的曲兒文章掰著指頭都數的出來,以至於為後世所知的那些元曲,都是不是在這個時候寫出來的。

馬致遠: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彩雲易散琉璃脆,藤蘿依靠皇權這課大樹而活,難免有大樹倒下的一天。

十二年後,至元二十二年。太子孛兒只斤·真金去世,馬大人的樹倒了。

鼓破萬人捶,也沒個由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是?朝廷中早有人看他不順眼,或是嫉才,或是跟先太子一派有過節,輕描淡寫地彈劾了幾句,老皇帝也不含糊,當即任他為江浙行省務官。

誰不知道京官最好?天子腳下,大有作為。這一指派,相當於半斷了他的通天青雲路。

這一年馬致遠三十五歲,離他七十一歲的壽命還剩三十六年,然而他的仕途已經走到頭了。

離開大都時,他回頭望向這個生活了三十五年的城市,驚覺有些陌生而不捨。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就像他不知道西風何時吹拂過山崗,他亦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歸來。

馬致遠: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3

漁燈暗,客夢迴,

一聲聲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萬里,

是離人幾行情淚。

——馬致遠《雙調·壽陽曲》

三十五年沒離開過大都的人,此時竟生出了一些膽怯。

他安慰自己,命裡無時莫強求。

佐國心,拿雲手,命裡無時莫剛求。

隨時過遣休生受。

幾葉綿,一片綢,暖後休。

——馬致遠《四塊玉·嘆世三首其一》

他勸說自己,本就是歸去來的路。

酒旋沽,魚新買,滿眼雲山畫圖開。

清風明月還詩債。

本是個懶散人,又無甚經濟才,歸去來。

——馬致遠《四塊玉·酒旋沽》

他告訴自己,原是前半生太過富貴豪奢的後果。

天教你富,莫太奢。無多時好天良夜。

看錢兒硬將心似鐵,空辜負錦堂風月。

——馬致遠《落梅風》

你若問他自己信麼?肯定是不信的。

不然也不會在那年元仁宗恢復科舉後,拼著六十八歲的高齡創作套曲《粉蝶兒·至治華夷》,巴巴期盼著元仁宗看見。

屈指算來,離他被貶江浙已過了三十三年。

原來他從未真正放下,原來他竟心心念唸了三十三年,原來那些淡泊的詞句都是寫來自欺欺人的,原來他始終存著一息妄念。

未等這套曲兒跨過江浙的青山秀水,前往繁華富麗的大都,馬致遠就死在了泰定元年的秋天。

那是一個尋常的秋天,那時的他已經老到跨不上瘦馬,西風依然在吹,和三十五歲那年離開大都時別無二致。

他富貴過,潦倒過,青雲直上過,攜馬歸隱過,斷腸人終究沒能回到他的天涯。

徒留一首《天淨沙》給後世學生胡亂“斷腸人在哎呀”。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