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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消亡史：這個反派人物說，“好歹我是中國人”！
- 2021-10-23
丐哥是哪裡的人
想把趙晨光的《江湖消亡史
·
北平暗夜》當記憶中金庸、古龍等新派武俠小說讀的人，恐怕會不適應；因為你會發現這裡並沒有那麼多的快意恩仇，武功也沒有那麼一掌開碑、一劍封喉，裡面的高手放到金庸、古龍的小說裡，代表最高水準的盧酬、龐冬秀等幾位能否躋身二流也很難說。從武力值上說，它更接近張北海的《俠隱》。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本小說不好讀，或者不是武俠小說。如果與我們習慣的的金庸、古龍構建起來的江湖相比，趙晨光的江湖屬於平民化江湖、乞丐版江湖的話，那麼在一個根本點上他們是一致的，正如趙晨光自己給江湖下的定義：
什麼是江湖？有俠、有情、有義的便是江湖。
恰恰是在武力值沒那麼遙不可及的情況下，江湖於我們似乎不再是一個朦朧的夢，而成為一種可感的現實，儘管這個現實定位在民國。
從這個角度我理解了
“
江湖消亡
”
：
消失的是一個夢，呈現的是一種現實。
也在這個意義上，我稱這個江湖為
“
現實版的江湖
”
。
這現實版的江湖，有
三個主題
吸引了我，下面就與朋友們討論討論，如有不妥，敬請批評。
01俠義
沒有俠義，自然就沒有武俠。
那何謂俠義？從文字上其實很難科學定義，不過我們可以從主人公盧秋心（盧酬）的話裡得到一定的認識：
武功厲害，並不算得什麼本事。曾頭市 一生無惡不作，殺人嗜血，這樣的人，有再大的本事，又算得上什麼？……為人處世，當守一個“義”字。
俠義也正是盧秋心不變的
“
初心
”
。
單說了不算，盧秋心更用行動證明他與曾頭市完全不同的
“
俠義
”
精神，不過，他並不曾如大俠郭靖那樣做出獨守襄陽數十年那般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業，因為前面說了，江湖已不再是一個夢；他似乎沒幹成什麼事業，但他在作為現實的江湖中，行了
常人的俠義
：
一是不傷無辜。
比如盧秋心的學生韓鳳亭（人稱
“
韓少督
”
，他的父親是軍閥韓督軍）與另一個軍閥的兄弟閆東起結仇，打聽到他在外面養著一個窯姐兒，就設計火燒
“
閆家樓
”
，要把閆東起連同那個窯姐兒及供使喚的聽差、老媽子、司機一塊燒死。盧秋心趕到現場，告訴韓鳳亭，閆東起是個作惡多端的人，倒也死不足惜，但其他人是無辜的，為什麼要一同葬身火海呢？
“
人死不能復生
”
，要
“
珍重一條性命
”
。他衝入火海去救人，最後為了救出那個老媽子還險些賠上自己的性命。韓鳳亭從老師盧秋心的話語和行動得到的一個忠告是：
無辜之人，性命不可奪。
（篇幅所限，舉例僅涉一二，下同）
二是幫助別人。
比如盧秋心幫助
“
腹內原來草莽
”
的韓鳳亭一步步成長，幫助大學生胡思園擺脫仇殺和走出
“
追星
”
泥淖平安回家，幫助（借力於韓鳳亭）
“
清倌人
”
蝶影從妓院贖身後又送她上學，幫助京劇名伶程芳容與師兄汪九明重聚；如果回到他年少時，他的箱子被人搶起，他還拿出僅剩的一塊大洋給了需要幫助的小云南（凌舞陽）等人
……
再如大明星程芳容，面對為追星而荒廢學業、辜負母親期望的大學生胡思園，親自出面勸他不要因為捧自己的場而
“
耽擱了前程
”
，
“
一心滯留在戲園子時在，有進無出，錢早晚有花完的一天。這京城裡又是米珠薪桂，待要如何過活，又怎對得起你的母親
”
？竟然還有
勸退“鐵粉”
的！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這是針對近些年來的變異現象而說的，流量明星吸血無度，看看人家程芳容！怪不得盧秋心也要贊他一句
“
程老闆好仁義
”
！
又如財政部長的大女兒夏靜好，堅守
“
不婚主義
”
，把一切都奉獻給醫學，她可以為一個被汽車撞了的乞丐治傷，也可以到一個小村子裡為村民免費治病看傷，被人們稱為
“
菩薩小姐
”
。我們聽得出，這個稱呼是真誠的。
上面這些人，有會武的，也有手無縛雞之力的，但他們都稱得上
“
俠義
”
。
02成長
這個主題的主人公，主要就是韓鳳亭。
他從軍閥之子到後來的知名實業家，跨度非常大，成長堪稱
“
裂變
”
。
他大名韓鳳亭，很雅緻，但其實按盧秋心初識時的感受來說，是
“外表錦繡，內裡卻是一包茅草”。
正因此，韓鳳亭並沒有什麼好倚仗的，除了他有一個勢頭正盛的軍閥父親和哥哥；於是，
“
韓少督
”
成為比他的本名更響的
“
金名片
”
，人們並不在乎或者並不懼怕韓鳳亭，而是在乎或害怕
“
少督
”
背後的韓氏父子。
這個時期的韓鳳亭，是高高在上、只求吃喝玩樂但同時也仍有著基本的人性溫度的貴公子。
遇到盧秋心陰差陽錯成了他的老師後，盧秋心開始用自己的行動慢慢
“
調教
”
他。火燒
“
閆家樓
”
時盧秋心捨身救
“
敵方的人
”
讓韓鳳亭明白了
“
無辜之人，性命不可奪
”
；盧秋心做他的老師
“
真心不圖錢
”
，讓他敬重；更重要的是，盧秋心讓他思考
“
若有一天，韓鳳亭不再是韓少督，又當如何
”……
這時的他，開始有改變的跡象。
到得傳言稱韓鳳亭的父兄被打敗，周邊的人對他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才發現
“
韓少督
”
對他來說盡管還很值錢，但不再是個強大的倚仗，反而是個累贅，因為仇家懸賞大洋換他的腦袋，最高到了五萬大洋。他開始想怎樣重新
“
做人
”
：
“
我得學學，怎麼做韓鳳亭。
”
當然，吉人自有天相，他項上腦袋終究沒有被人割去換成沉甸甸的大洋，但更大的收穫是，他在逃亡中找到了
“
自己
”——
“韓少督”靠不住，真正能倚仗的，還得是“韓鳳亭”。
老師盧秋心幫他確認了這一點，他找到把他當敵人正準備拼死一搏的韓鳳亭時，說
“
鳳亭，不要怕
”
，而在韓鳳亭的記憶中，
“
這是盧秋心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
。
這是因為盧秋心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韓鳳亭自身的力量。
再後來，證明傳言原來是謠言，於是，人們對韓鳳亭的態度又發生了變化；但是，韓鳳亭卻不再是以前的
“
韓少督
”
了。
韓鳳亭經歷過九死一生，與他回來
“
相親
”
的哥哥韓文龍相會了。哥哥憑自己的能力成為
“
韓大爺
”
，而不需要用
“
少督
”
來壓場子，促使韓鳳亭進一步思考自己
“
將來能做什麼
”
。哥哥告訴他，自己腰間的槍
“
是好的
”
，也就是說父兄的槍可以保證他在京城吃喝玩樂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幹；或者可以拿起這把槍，跟著父兄一起幹。但是韓鳳亭拒絕了，他說：
“
我更樂意自己去選。
”
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成長。對此，作者也忍不住發言：
遇到生死攸關的大事時，倘若那人能從中不違本心地活下來，總能成長一些，再多一些。昨天的孩子，今天的大眾，差別也可能就在那一念之間。
就在這一念之間，韓少督正式成了韓鳳亭。最後他成為實業家，看似跨越很大，實際理所當然。
03情感
江湖之中，總免不了
“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
；不過，《北平暗夜》裡的情感，更動人的還不是愛情。
首先是師生情。
這就是盧秋心和韓鳳亭了。前面已經說到，盧秋心作為一名報社記者，做貴公子韓鳳亭的老師，實屬陰差陽錯，心不甘情不願，而韓鳳亭也本沒指望要從這位老師身上學到什麼，畢竟前面十個老師都是被他氣跑的。
但偏偏是盧秋心慢慢地改變了他，讓他原本一眼望到底的人生有了波瀾，有了精彩畫面。這個老師明明一身武功，卻從不欺負人；明明與己無關，他還要救人；明明自家很窮，卻還要幫助人：明明是敵人，他卻往往因看到對方身上未泯的良知而放過
……
這一切，盧秋心都感染了韓鳳亭。
其次是兄弟情。
比如韓文龍和韓鳳亭。對這個弟弟，韓文龍可以說是溺愛，為了替弟弟報仇，他只帶了五六個隨從到陌生村落尋找仇家，相當於孤身犯險；因為弟弟受過他們的恩，他就對盧秋心、齊四喜另眼相待，即便冒犯到他也不以為意
……
再看盧秋心和凌舞陽。他們是年少至交，當年的盧酬和
“
小云南
”
及良子、田雞、阿虎等少年同甘共苦，經歷了找藤箱、私闖別墅、拳市打黑拳等一系列活動，後來又分別跟羅覺蟾、聶神通兩位高手學習武學本領，多年以後凌舞陽又來北平相助盧秋心。其中情義自不必多言。
還有程芳容和汪九明。他們是同門師兄弟，一個是名伶，一個是琴師，後來另有一位大牌明星要挖牆角，要把汪九明挖走，汪九明不從，寧可抽鴉片讓那名角死心，結果儘管沒被挖走，但鴉片上癮，把自己弄得形銷骨立，卻也只能悄悄離開。但兄弟情義並不消散，因一樁與程芳容有關的仇怨，汪九明暗中出手幫他報仇，而程芳容也一直尋找汪九明；最後相會時，卻又是永別之時了。
再次是家國情。
這裡說一個反面人物吧。有個人物叫周幻，出身
“
世代簪纓
”
，家底很厚，只因上一輩沾了毒和賭，把家業都敗完了，他原在法國留學，唸了一半隻能回來。他多次與盧秋心上演對手戲，與盧秋心講求
“
俠義
”
不同的是，他只追求
“
利益
”
。但他也有底線：
內外有別，不與日本人合作。
比如他設計盜到了無價之寶《平復帖》，最後卻因為它會被日本人帶走而告知盧秋心此帖所在，終使不成國人之恨。
他說：“好歹，我也是個中國人。”
就憑這一句，周幻就成了一個讓我們辨得出中華血脈的炎黃子孫，在他後來又因為不願與日本人合作而被下毒害死時，我開始從心裡敬重這個
“
壞人
”
。
最後說一說愛情。
老實講，本書中的愛情，也許還不到愛情這一層級，而往往是有了愛情的萌芽，然後就無疾而終了。
比如盧秋心和蝶影。蝶影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是韓鳳亭揣摩盧秋心的意思從妓院裡贖出來服侍他的。她對他，有著感激與愛慕相融的感情，但盧秋心卻並未動這樣的心思；或者，他不允許自己動這樣的心思。後來他送蝶影去美術學校讀書，告訴她，她對自己有些
“
特別情感
”
，是因為她年紀小，又有早年的經歷，但自己其實是個落伍之人，等她年長了，就會
“
視若平常
”
了，況且眼下要追求上進，不要
“
為感情的事情羈絆
”
。聽他的口氣，確實像老師訓話早戀的學生。
不過還好，蝶影還提出了
“
五年之約
”
，說如果
“
五年之後，我學習有成，心志不改，先生又當如何
”
，盧秋心回覆
“
另當別論
”
，算是給我們留了一點念想。可惜，這結局終究還是要去書外找了。
當然盧秋心也不是不懂感情不會愛的人，他心裡其實有江湖俠女龐冬秀。有一天晚上，兩人相會，當時
“
圓白的一個月亮掛在天上，四下裡安安靜靜的，只遠處隱約傳來一兩聲犬吠
”
，真是特別適合談情說愛吧，然後這時
“
原生得豐秀
”
的龐冬秀在月下一笑，竟然使盧秋心的心
“
怦怦地跳了起來
”
。這跳動的就是愛情的萌芽了吧，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
再如嶽劍塵對龐冬秀，也是如此。盧秋心早就看出嶽劍塵對龐冬秀
“
實有情愫
”
，但對龐冬秀來說，
“
這些感情又不在她心上
”
。
又如韓鳳亭和齊四喜。齊四喜與韓鳳亭相互都有救助之恩，她一心想要嫁給韓鳳亭，看看韓鳳亭沒有娶她的意思，就又想嫁給謀刺韓鳳寧的神槍手白橫宇，沒有其他目的，只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如龐冬秀那樣
“
有本事
”
，她只想
“
正經嫁個人
”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純粹的愛情，但也許這是現實中很正常的感情選擇。而就是這樣的感情，也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結局。
幸好還有凌舞陽和良子，從小到大，一路陪伴，終成眷屬，真是美好的愛情。可惜他們在書中又不太有露臉的機會，於是這段感情總歸只留在我們的想象裡。
也許只因為，這些本就是生活的常態。
關於《北平暗夜》的三個主題就說到這裡，朋友們有什麼想法，歡迎留言討論！
（網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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