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在魁北克布朗-薩布隆鎮附近，一隻豎琴海豹幼崽在覆滿了白雪的海灘上。通常，豎琴海豹在聖勞倫斯灣的海冰上生育幼崽，但今年的海冰覆蓋面積創歷史新低，危及幼崽的生存。攝影：MARIO CYR

撰文：SAROJA COELHO

Mario Cyr是一位海洋攝影師和加拿大北部的探險隊隊長，在40年職業生涯裡，他從未見過豎琴海豹幼崽聚集在岸上。每年12月，一群豎琴海豹從加拿大北極地區和格陵蘭島一路向南，來到聖勞倫斯灣；次年2月底3月初，在瑪德琳群島周圍的海冰上分娩。作為豎琴海豹的育兒所，這裡每年會吸引幾百人慕名前來。人們渴望看到這些毛茸茸的白色小傢伙趴在冰面上，在母乳的餵養下，變成圓滾滾的樣子。

但最近幾天，幾百只幼崽卻出現在魁北克布朗-薩布隆小鎮的海灘上，這裡距離群島東北方向約560公里。

1969年，人們首次測量了聖勞倫斯灣的海冰覆蓋面積，今年達到最低水平。隨著大片浮冰融化，或裂成小碎片，小海豹不得不來到岸邊；它們面臨著被冰塊壓扁的風險，也有可能淹死，或者被郊狼等陸地上的捕食者吃掉。預計2021年將會是豎琴海豹幼崽災難性的一年。

“今年，這裡完全沒有海冰，”Cyr說：“這些海豹別無選擇。”Cyr為《國家地理》拍攝了好幾天海豹幼崽，它們不是在海陸邊界的融冰裡掙扎，就是躺倒在雪堆上呼喚媽媽。

變化莫測的海冰

豎琴海豹身長可達1。8米，體重180公斤，通常很少在陸地上活動，它們更喜歡在北大西洋和北冰洋寒冷的水中游弋，以甲殼動物和魚類為食。它們記得自己的出生地，每年冬天都會回到那裡，聚集在一起，繁衍生息。

豎琴海豹只在海冰上分娩，但聖勞倫斯灣的海冰覆蓋範圍每年都難以預測。“海灣裡幾乎沒什麼（冰）了，”加拿大漁業及海洋部的海冰專家Peter Galbraith說。

當地人來海灘上看小海豹。海豹通常在冬季海冰上繁衍，地點在西南方向約560公里的瑪德琳群島周圍。今年，這裡沒有形成海冰，待產的海豹被迫向北為幼崽尋找新的棲息地。攝影：JORDAN HAMELIN

他告訴我們，多年來，聖勞倫斯灣的海冰約60立方公里。今年，冰量在2月達到峰值，不到12立方公里，而且現在已經減少到不到4立方公里。

“海冰的質量對於豎琴海豹也很重要，”Galbraith說：“它們需要厚浮冰來抵禦風暴，讓風無法掀翻任何東西。”10年來，聖勞倫斯灣一直在變暖，而今年這種趨勢仍在繼續，深層海水達到歷史新高。海灣只有少量冰，密度不足，容易破裂。

“海浪悄悄進入浮冰，讓它們分崩離析，”Galbraith說：“如果把海豹放在小片浮冰上，冰很薄，周圍是開闊水域，那麼任何一次風暴都能把這些還不會游泳的小傢伙吹到裂縫裡，或者直接掀入水中。”

海豹媽媽尋找繁殖地

漁業及海洋部的豎琴海豹專家Garry Stenson說，在布朗-薩布隆沿岸，海豹媽媽會帶著幼崽向南進入海灣，在冬季的幾個月裡覓食，就像每年那樣。但幼崽出生時，它們發現沒有了通常用作託兒所的浮冰，因此被迫折返北方。

但海洋哺乳動物專家Mark Hammill說，在更遠的北方，紐芬蘭東北部，海冰的情況也很糟糕。

一隻豎琴海豹媽媽在布朗-薩布隆附近的海灘上餵養幼崽，這是一個很不理想的託兒所。好奇的居民騎著雪地摩托車去看它們，但攝影師Mario Cyr說，有些人捱得太近，很危險。攝影：JORDAN HAMELIN

待產的海豹媽媽需要儘快找到海冰，或者勉為其難接受岸邊的碎冰。它們在距離布朗-薩布隆不遠的地方，或者更遠的地方，貝爾島附近發現冰塊，而這些冰塊漂向岸邊，在風浪的作用下碎裂。

“情況好的年份，海冰很厚實，而且聚在一起，”Stenson說：“但惡劣的年份，空隙很大，冰的流動性更強，會隨著風和海浪移動。”

這種情況下，豎琴海豹的死亡率就會很高。小海豹出生時沒有任何脂肪，但在富含脂肪的母乳餵養下，體重會迅速增加。它們需要在穩定的海冰上待幾周，達到生理成熟，掌握在寒冷的水中游泳的耐力。如果媽媽不在附近，掉進海里的小海豹幾乎一定會死掉。

一隻瘦弱的小海豹在海灘上吮吸著自己的鰭狀肢。一些幼崽可能出生在附近的薄冰上，後來這些薄冰碎裂，把它們帶到了海岸上。如果海冰破裂導致它們與媽媽分開，那麼它們很很容易被郊狼等陸地上的捕食者攻擊。攝影：MARIO CYR

我們不太清楚這些幼崽是隨著碎冰被衝上岸，還是出生在海岸上，但無論怎樣，布朗-薩布隆的幼崽都不太可能存活下來，Hammill說。如果它們被漂到岸邊後，海豹媽媽沒有找到它們，那等待這些小傢伙的是可能是被壓扁、淹死和無法抵抗的捕食者。

海豹探險隨冰消失

Galbraith說，氣候變化導致氣溫升高，海冰形成受阻或延緩，豎琴海豹可能因此最終不再返回這些水域。寒冷的季節越來越短，1958年和1969年偶然出現的海冰減少，已經升級為2010年、2011年、2017年和2021年的冰量不足。

2020年，出生時的血跡汙染了破裂的大片浮冰，豎琴海豹聚集在聖勞倫斯灣的這些浮冰之上。幼崽需要堅固的海冰才能存活，但近年來，全球變暖，穩定的海冰不足，導致幼崽的死亡率上升。攝影：JEN HAYES

如果聖勞倫斯灣的海冰繼續減少，海豹最終將失去對這片水域的記憶，不再向聖勞倫斯灣遷徙。

這對於這裡的社群來說，意味著毀滅性的新現實，尤其是瑪德琳群島。冬季，海豹觀賞探險活動會吸引成千上萬的遊客，創造就業機會。“冰很奇怪，我們能感覺到，有些東西消失了。今年，我們走在海灘上，沒有冰，只有水、水、水，”島上居民Ariane Berubé說：“就好像我們的生命週期出現了一個空缺。我們從秋天直接進入春天，少了一個季節。”

Berubé是艾克森斯酒店的通訊主管，40多年來，這家酒店一直為遊客提供參觀海豹冰上託兒所服務。有一段時間，人們可以乘坐直升機飛到冰面上，找到豎琴海豹託兒所，那裡有幾千只幼崽。她說，2010年海冰融化，他們很震驚，不得不取消活動，但那一年他們也因此發現了新機遇。

去年，一場風暴打破了新形成的冰，形成了泥濘的浮冰。這隻年輕的豎琴海豹正試圖從冰面上穿過，而它身下的浮冰已經開始瓦解。攝影：JEN HAYES

艾克森斯酒店改變了計劃，加入氣候教育和保護講座，Berubé說，現在遊客很想知道如何保護海豹，讓後代體驗到欣賞浮冰上海豹託兒所的樂趣。

“豎琴海豹幼崽因為我們不得不面對氣候危機，”她說，這些小海豹的消失突顯了氣候變化給當地帶來的其他影響，包括因為缺少保護性海冰，海岸被侵蝕，以及龍蝦種群被破壞，它們正在緩慢地向北方的寒冷水域移動。

與此同時，豎琴海豹幼崽聚集在布朗-薩布隆海岸上的壯觀景象，依舊吸引著附近村莊的人們，包括教室裡的孩子和騎著雪地摩托的遊客。一名遊客釋出了一段紀念這個場景的影片，但在最後一刻，畫面裡是一隻筋疲力竭的小海豹。它可能只是今年無數在波濤中掙扎的小豎琴海豹中的一隻。

2021年3月，一隻死去的小海豹躺倒在布朗-薩布隆附近。海灘上的小海豹可能全都無法存活下來，海洋哺乳動物專家Mark Hammill說。消失的海冰最終可能導致這群豎琴海豹不再返回聖勞倫斯灣。攝影：MARIO CYR

（譯者：Sky4）